温语浅呆呆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知道顾三少的身份怠慢不起,前台不知该怎么处理那条价值不菲的领带,所以只能给表哥打电话请示。
正好她在表哥身边,顺势说了句:“没事,我替三哥跑一趟吧。”
宋抒白倒没阻拦,金丝细边眼镜后的黑眸,笑意不尽眼底:“老三的脾气你清楚。”
“别又扑空了,到时候让舅舅难做人。”
他嘴里的舅舅,是温家现任的掌权人温延,也是温语浅养在温家的挂名父亲。
顾温两家是世交,何况顾清辞一早就明确拒绝过温家大小姐。
如果温小姐一再不顾脸面纠缠不休,到头来还是丢温延的脸。
丢下这句话,宋抒白没再多给她半个眼神,直接起身离开客厅。
这意思,是觉得她会给温家丢人么?
父亲都没这么说过她!
没关系。
等她嫁进顾家,一定要狠狠将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指尖深深入肉,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总算墙压住眼底的晦暗。
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转机?
可是当她满怀期待来到别墅,三言两语击退了根本没资格肖想三哥的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三哥,就被他再次泼了一头凉水。
为什么?
阿吟不是说,三哥已经答应和她试试了么?
是不是她那里做的不够好?
不、不会的。
所有人都说她是沪圈最标准的名媛,怎么可能有缺点?
一定有人在三哥跟前说了什么,导致三哥对她有所误会。
世家圈子里,能在三哥跟前说上话的,绝大多数都和她交好。
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原本低垂的粉嫩唇角,登时勾起一抹阴戾的弧度。
难怪表哥对她的态度,瞬间也降到冰点,看来她真的小瞧了这位顾家小小姐。
太不懂事了。
既然不听话,那她这个未来婶婶,是不是也有资格教训教训?
随即,她打开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帮我联系一下,顾家小小姐的那位宝贝男友。”
—
广台山和东沪市的距离并不远,两个小时后,两人进入东沪市主城区。
“岁岁,”没等顾岁欢出声问,沉默了一路的江听雾主动道:“我想先回一趟家。”
见她耷拉着眼皮子,往日里神采奕奕的面色此刻难掩低落,顾岁欢焦急想安慰,但一堆字句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单调的:“好。”
也罢。
十一结束,听宝就要为进组做准备。趁现在好好睡一觉,起来把这些不快乐的全部丢在脑后。
无声收回视线,她调动方向一路避开车流,将车子开往南华别苑。
“听听,我得回一趟医学部交实践报告,”到了江家门口,顾岁欢还是不放心:“有什么事,记得随时发消息。”
“我和萤萤一直都在。”
与其他专业不同,就算到了十一小长假,临床专业的任务仍旧多得不亚于高三。
顾家小小姐心安理得躺了几天尸,避免又挂科彻底丧失经济来源,只好向任务低下高贵的头颅。
“我晓得,”打开车门,江听雾取出行李箱朝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目送那辆高调的兰博基尼离去,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察觉脚腕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挠,她才找回出神的思绪。
视线往下移,正望进一双琉璃般干净漂亮的黑眸。
正是圆滚滚。
大概察觉到姐姐的不开心,所以小心翼翼用毛茸茸的脖颈,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
江听雾忽然笑了,她松开搭在行李箱的右手,蹲下身抱住雪白的团子。
圆滚滚似乎被撸的很舒服,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江听雾的右手背。
“站那当门神呢?”正给圆滚滚顺毛,一道拽得二五八万的熟悉声落进耳畔。
习惯性抬眸,正对上双手环臂、斜倚栏杆的少年。
她深深吸了口气,眉眼不禁软了半分,“我乐意。”
扯了扯唇,少年舌尖抵着上颚吹了声口哨,成功将圆滚滚吸引过去。
他半蹲着腰身,挼了一把圆滚滚的脑袋:“那你以后都睡门口。”
江听雾:“……”
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一个字,拉着行李箱走进大门。
从小到大,江景随还没见过大小姐脾气这么差的时候:“有人给你喂炸.药了?”
“你,”随手将行李箱扔在墙角,江听雾瘫靠进沙发:“爸妈呢?”
“凌晨刚旅游回来,”满不在意耸了耸肩,江景随翘着二郎腿:“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吵嚷着喊回了老宅。”
他冷嗤一声:“怕是又缺钱了。 ”
说实话,这些年姐弟俩已经习惯了江老太太间歇性的撒泼。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在老太太眼里,小儿子江国诚天生就是钱袋子。
岌岌可危的公司前脚刚被江国诚救活,后脚就将他踢出公司,美其名曰“弟弟要懂得让哥哥”。
无奈,夫妻俩只能住在筒子楼里,利用公司的暗处人脉,把握时机建立华智科技。
十几年的时间,研发的各类电子产品,迅速占据国内市场。
江国诚也成为东沪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
这个时候,老太太又盯紧了他的钱财,理直气壮让他帮衬老大江国励一家。
江国励本身资质平平,就算有贺家的帮衬,撑死只能让公司不倒闭而已。
加上还有一个不争气的败家儿子,早就把老爷子留的公司耗成了一具空壳子。
于是老太太又把主意打到小儿子身上,并且扬言等江韶音嫁进豪门,以后谁帮衬谁还不一定。
如果江国诚不答应,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总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江国诚实在狠不下心不妥协。
这十几年,一直被吸血。但江国诚夫妇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冤大头。
唯一的底线,就是姐弟两。
所以在老太太信了道士的话,怕影响江韶音的前途,拿命逼迫江听雾这辈子远离内娱时,江国诚就算被老太太砸得脑门流血,也没有退缩一步。
眼前又浮现出艺考出成绩那天的鸡飞狗跳,沉默好一会儿,江听雾环抱住抱枕。
比起父母被最亲近的人捅完刀子佯装无事,只为给她和江景随创造更好的生活,她单相思失败受的这点难过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放弃顾清辞再舍不得,想起时不时入狼窝的江先生和陆女士,她都必须舍得。
只有舍得,才能打起精神。
不辜负江先生用双肩为她扛下的梦想。
“阿随,”她软着声,闭了闭眼问:“如果你要放弃一件求而不得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从小到大,江听雾鲜少喊他“阿随”,大多时候都一脸连名带姓喊。
正团战的江景随一愣,连什么时候丢了人头都没发现。
不自觉抬眼望过去,印象里娇气恣意的女孩,此刻抱着抱枕,白皙的面颊被些略显凌乱的长发半遮住。
整个人都被一种怅然若失包裹着。
原本很不耐烦的情绪散去,被难得的温和取而代之:“是我的,我就抢回来。”
等英雄复活,他直接一个大招秒掉对面:“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
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
喃喃重复这句话的同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和顾清辞冲锋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认真了,月老却开起了玩笑。让她以为圣僧能被她拉下凡尘。
然而残酷的事实,却是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可能真像江景随所说。
顾清辞不是她的吧。
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些人有些事,再强求也徒劳无功。
否则梁祝和刘焦,也不会至今都被扼腕慨叹。
大抵想到了这点,江听雾觉得压在心口的那颗巨石,重量似乎散去了很多。
暗暗吸了吸鼻子,她感动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小破孩长大了,知道安慰姐姐了。
江景随随口答了一句:“天才的智商,你这种凡人不懂。”
江听雾:“……”
她要收回刚才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