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离开决定离开青云观之前,林若茵曾特意去找过莫清,一是郑重道个别,二是再一次由衷地表示感谢感激之情,三则是想问问为什么,莫清对她几乎从来没有好脸色。
一和二进行的都很顺利,或者说单方面的很顺利,反正她是满怀真诚的说了,至于莫清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关她的事了。
进行到三的时候,莫清出乎意料的爽快回答,只是答案着实让林若茵有些气恼。
说什么她浊气太重,不够纯粹,还说什么她太有心计,又重权势,本不适合学医,甚至要不是北凌烽痴情太深,他其实根本就不想救她,因为像她这样的女子,注定是会扰乱朝纲,祸国殃民的,没准还会使得天下大乱,所以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好像说的有点过分了吧?一丝情面也不肯留。
然而后来,当她静下心来,想起这番话的时候,渐渐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莫清会那么说了。莫清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却也在情理之中。很多时候,她确实在以一己之力扰乱着整个大局,可是那也是因为她有满腔的怨恨。
如果不是曾经受到的苦痛太深,谁又愿意去与天下为敌?
好在莫清和小豆芽,只是在若水堂呆了不过半日便离去了。说是世道将变,为了能够让小豆芽儿开心长大,决定去云游四海,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就要看缘分深浅了。
小豆芽本是极不愿意的,可莫清说了一句话后,便咬咬牙随着去了,毕竟莫清说的极对,也只有等她成了绝世高手,才能把秦南峰妥妥的拿下。
林若茵当下忍俊不禁,只觉得不过是小孩子年轻不懂事,可是转念一想,这会正好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便是日后漫长岁月里,挥之不去的入骨执念,一如前世里她对南宫瑾的一往情深。
且小豆芽儿这般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女孩,更是看中了就非得得到。
只是一个才十一岁刚过,一个已经二十岁,几乎大了一轮,这,莫清老道也能同意?.也罢,各人自知各人喜,各人自有各人福。如果日后相见,小豆芽儿还是对秦南峰情有独钟,那么她就不得不小小地帮衬一把了。
仅有的客人也走了,若水堂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想了想,林若茵干脆命人关了门,然后戴了一方纱巾,前去找北凌烽去了,正好也看看许久不见的东东和冬瓜。
彼时,两个孩子都已经足足两岁,都可以熟练的走路说话。相比之下,东东长得高一点,却不如冬瓜来的白白胖胖。一个灵动机敏,一个虎头虎脑,俱是惹人喜爱。
而之所以留在北凌烽处,一来是可以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二来她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两个孩子,终究会引来闲话。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是水玲珑,是治病救人的圣女,不应该再和过去有半分瓜葛,以免被有心之人抓到,落得把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宫。自打林若茵“仙逝”之后,倒是安静的不少,可私下里,依旧是各种暗潮汹涌。
就在薛贵妃死后不久,柳春英便被赐封为柳嫔,果真如想的那般成为了章华宫的主人。并于七个月后成功产下一名男婴,赐名南宫灏,一时间风头大盛,受尽了皇帝的恩宠。就连太后也决定既往不咎,开开心心地认下了母子二人。
可是这深宫大院里,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眼看着柳春英恩宠渐盛,王妃不高兴了,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薛贵妃,却又偏偏来了一个柳嫔,再这么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真正的宠冠六宫啊?
而这一不高兴,就开始各种小把戏,奈何新上任的柳春英,论智慧谋略都要与她不相上下,以至于几番针锋相对下来,竟是胜负难分。王妃不由得更加气恼了,却又愈发的小心起来。
昨日,是农历的十月二十六,亦是林若茵被毒害死亡的日子。
有人在这一天里,默默往地上洒下三杯美酒以示怀念,有人则趁着没有注意,偷偷的跑到庙里去三炷香,求佛祖庇护某人能够无灾无难。有的人对着林若茵曾留下的遗物安静发呆,有的人则在午夜梦回里,被一身冷汗惊醒。
卯时,天色才微微亮,皇宫上下,还是安详一片。可慈宁宫里,猛然惊醒的太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不仅睡不着,就连闭上眼睛多一会,都觉得心里发慌的紧,好似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想要停下,四周无物可攀,想要大声呼救,却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洞的深处,一种名为绝望的巨兽正不断地朝她招着手,黑暗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她脖子边上不断的吹着冷气,冰冰凉凉地叫人直打颤。
赶忙从枕头下掏出一颗丹药和水服下,末了觉得不够,又掏出一枚,这才心里稍安了些,至少能够平静地躺到天明。对她来说,吃药已经成为常事,不然也不至于直接放在枕头下。
等到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这边连床都还没来得及下,那边便吆唤了侍女去请太医,侍女当然不敢怠慢,不消片刻就领了太医前来,随后识趣地退下。
“太医,哀家昨夜又做梦了,你看这.”宫人们刚一退下,太后便连连开口道。被岁月侵染的脸上,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太后莫要担心,且容微臣先把一把脉。”
“好。”太后只得柔声应下,转眼间像个七八岁的幼童一般,安安静静地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也就是到了这种关于生命的事上,才晓得放低姿态,若然换了平时,保不准又是一番大发雷霆。
“微臣斗胆请问太后,可有按时服用微臣开的药?”没一会儿,太医便悠悠收回了自己的手,眼角处闪过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