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秉峰作为优秀校友代表,受母校邀请回沽南参加校庆典礼,加上今天又有儿子的表演,他向研究院请了两天假,特地从外省赶了回来。苏丽娟心心念念盼着看宝贝儿子的演出,表现得比丈夫和儿子还要积极,天还没亮,就起床开始打扮。
“老公,你看这件合适吗?”苏丽娟转了个身,示意丈夫过来看。
毕秉峰刚拨通了个号码,对镜子前的妻子说了句“还行”,就点着烟继续到花园里打电话。
“你爸真的一点审美都没有,我这裙子是在专柜买的,不是vip客户还拿不下来呢。”
苏丽娟抱怨了一句。
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身上穿着的全是奢侈品,脚底踩了一双高跟尖头鞋。根据毕梓云大致判断,这鞋跟至少十五厘米往上。
毕梓云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开口催自家老妈:“妈,快叫老爸去开车,黄老师要我们提前半小时集合。”
十分钟后,毕家三口人衣冠楚楚地上了车,准备出发去沽南一中。
为了接待前来观看演出的校友嘉宾,沽南一中包下了附近几个商圈的停车场。毕秉峰刚将车在停车场停好,就有学生志愿者过来接引。
毕梓云要去和乐团集合,刚下车就背着琴溜了。
走到一半,他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我的节目是第三个,记得看!”毕梓云远远朝老爸老妈喊。
“节目单上写着呢!”毕秉峰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臭小子。”
苏丽娟看到儿子小跑着离开的背影,觉得心都快要化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泼得像个鸟儿似的。”
校方在操场安排了上千个座位,许多从沽南毕业的校友从全国各地专程赶来。毕秉峰刚带着苏丽娟入座,就发现周围坐着好几个多年没见的高中同学。
众人正坐在一起叙旧寒暄,舞台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两边的大屏幕同时开始播放校庆的宣传片。
影片开场,两个沽南的学生身穿校服,沿着乡间小路缓缓朝镜头走来。
“是小云,是我们家小子!”看到荧屏上的熟悉身影,苏丽娟激动地抓住了老公的手。
毕梓云和陈倪然刚出现在大屏幕,台下的学生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不是丽贝卡的小男友吗?”
“谁?”
“你不逛贴吧的吗,就是前段时间吧里很火的那个……”
毕梓云引起的讨论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紧接着山下木屋的门被人打开,方南的俊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请问有什么事吗?”方南冷冷问道。
接过了毕梓云和陈倪然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导演给了方南的脸一个非常大的特写。
“我真的考上沽南一中了?”
方南低头看着手上的录取通知书,片刻后抬起头来,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青涩的笑容。
“哗”地一声,整个台下轰动了。
“妈呀这人笑得也太苏了吧,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这人不是我们高二的吧,咋们年级要有这样的帅哥,我怎么会不知道?”
与其他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一十一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学校到底给了方南什么好处,能让他说出那么羞耻的台词??”
“南哥脸上在笑,恐怕心里已经在杀人了哈哈哈哈——”
十一班的方阵俨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尤其是曹藩宇,直接笑岔了气,一个没稳住,从塑料凳上摔了下来。
曹藩宇扶着旁边大柱的胳膊,缓了半天才喘过气来。
“你看出来了没,这笑是他硬挤出来的。”曹藩宇捂着肚皮,虚弱地靠在大柱肩上:“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奖学金颁发仪式上,观众们就见到了这位宣传片男主的真容。
苏丽娟一直在盯着片里的毕梓云看,本来见自家儿子的镜头只有那么一点点,心里还隐隐有些失落,结果看到方南上台代表学生发言,她又有些激动对旁边人说:“这孩子是我们家小云的好朋友,来过我们家住的!”
“小云的朋友?”毕秉峰突然问了一句。
“对呀。”苏丽娟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人家小伙子可懂礼貌了,做早饭的时候还主动帮我打下手,没想到这么优秀。”
毕秉峰沉思了半响,开口道:“有这样的朋友是好事,总比四中那群天天鬼混的好。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请他来家里吃吃饭。”
听苏丽娟这样说,他才突然有些意识到,自己每天忙于工作,是不是太不关心儿子的生活了。
这还是小云自从上学以来,第一次带同学回家过夜,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对。可这么重要的事,儿子一句都没和他提过。
小云小时候很黏自己,每次到要出差的时候,软软一只云朵就开始抱着自己的脖子哭,闹着不让爸爸走。随着小云渐渐长大,两人平日里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到现在上了高中,连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都从来不和自己说了。
“下个月轮换岗,我和老张说一声,让他替我去北京吧。可以多在家里陪你们俩几天。”毕秉峰说。
苏丽娟知道老公是个工作狂,平时就算回到家还在忙项目上的事。听到毕秉峰这样说,她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说不去不行吗?”
“我手底下有几个初级工程师,可以派过去先锻炼锻炼。”毕秉峰对苏丽娟说,“趁我在家,可以让小云把他朋友请回来吃饭,出去吃饭店也行。这小孩子挺优秀的,也到给小云培养人脉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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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节目就是管弦乐团的表演。
毕梓云站在舞台的红色帘幕后。他穿着彩排时那身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头发被化妆师用发胶作了造型,在人群里显得十分突出。
听到主持人上台时鞋跟发出的声响,毕梓云深吸一口气,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琴弓。
今天是他在沽南的第一场正式演出,老爸老妈也在台下看着。他必须全力以赴,让周艺为首的那群人明白,他毕梓云可不是好欺负的。
幕布外传来陈倪然悦耳的报幕声,毕梓云竖起耳朵听着,却发现并不是在介绍他们的节目。黄老师从后台露出了个头,示意乐团众人稍安勿躁。节目顺序临时有变,让大家在原地安心等待就行。
看到礼仪队的同学们排队走上台,毕梓云松了口气,放了下手中的琴。
接下来应该是个颁奖环节,既然离表演还早,他先活动活动手指,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副校长上来说了近十分钟,毕梓云不太听得懂他的口音,只隐约听到“奖学金”什么的。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高一十一班方南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欢迎!”发言最后,副校长说道。
台前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是学生代表走上舞台,开始发言了。
毕梓云没想到,他再一次见到这个人,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两人如此之近,只隔着一道舞台的幕墙,他在里边,方南在外边。
方南应该是提前写好的讲稿,全程念得有板有眼,一丝情绪的起伏都没有。毕梓云听着听着,隐隐开始有些走神。
他那天要出钱让方南给自己补课,结果把方南给活活气走了。自那以后,两人好像就再也没有产生过交集。
自己想过要和方南道歉,可他这人平时脸皮厚,在某些人面前却薄得跟个饺子皮似的。
方南的声音正处于变声后期,清冷的声线中夹杂着些磁性的沙哑。他离话筒站得很近,近到毕梓云可以听见他换气时的呼吸。
毕梓云的耳尖动了动,心底像被羽毛轻轻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