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田氏早晚都要知道,确实是林天跃跟她说毕竟好一些。
纪桃想通这些,也不再纠结,田氏看起来软弱,其实韧性最好,要不然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活不下来了。这尤其如今她性子和以前不同了,看她方才的模样,也没有被吓到才是。
马车缓缓驶出护安寺后山,汇入护安寺往京城去的一大片马车里,纪桃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发现外面多了许多官兵,看来京城城郊死人,朝中也是很重视的。
她放下了帘子,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她重新伸出手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架着马车坐在前面的人,眼神上下扫视他浑身上下,尤其在他袍摆处仔细看了看。
林天跃发现了纪桃的异样,低声问道:“看到谁了?”
纪桃上下打量杨大远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发放下帘子,道:“天跃,有件事情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林天跃见她面色慎重,“你说。”
纪桃声音更低,“我曾亲眼看到池长安跟杨大远借银子,而且杨大远借给他了。”
林天跃微微挑眉,“池长安借银子?”
看他神情语气,显然和纪桃当初的想法一样,觉得他不可能会还银子。
纪桃直言道:“当时,杨大远和冯婉芙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林天跃低着头沉思片刻,“桃儿,方才你看到杨大远了?”
纪桃嗯了一声。
又皱起眉道:“当初你……衣摆处好多血迹,但是刚才认真看了半天,好像没有看到血迹。”
当初林天跃用石头砸人,衣摆处可沾上了不少血迹。
林天跃想了想,问道:“杨大远在何处?”
纪桃掀开帘子,伸手一指。
林天跃坐了过去,上下扫视一眼,收回视线,放下帘子道,“换了衣了。”
纪桃闻言,心里先是一松。随即一头雾水,再次掀开帘子看一眼,道:“怎么看出来的?”
林天跃失笑,马车缓缓的往前走,只听他道:“他身上那种宽大的衣衫,只有这边才有卖。”
“还有,他们住在外城,到这边不是那么容易的,起码不会每日都过来。”
纪桃闻言,又从缝隙间看了一眼那边,杨大远身上的衣衫,不管是布料还是款式,都是参加法事的人买来换上的那种。
马车里的气氛轻松起来,与此同时路上似乎也松动了许多,大概因为今日官兵多的缘故,路上的马车和行人都比较谦让,不像是以往那样互不相让,弄得进退不得。
城门口处也拥挤不堪,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纪桃都靠在林天跃肩上睡了一觉,马车才缓缓的进了城。
回到家中,已经入夜,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白日两人在街上逛的时间也有些长,纪桃只觉得浑身疲累,洗漱过后,等不及林天跃将她头发擦干,倒头就睡。
第二日纪桃醒来,只看到不远处小床上的轩儿还在熟睡,边上早已没了人。
杨嬷嬷似乎是守在门外,听到屋子里的声音,唤道:“夫人?”
纪桃嗯了一声,“何事?”
杨嬷嬷推开门进来,道:“大人一大早就走了,嘱咐奴婢不要将你吵醒。”
纪桃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问道:“今日可有人上门?”
杨嬷嬷看了纪桃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个,只道:“没有,除了大人去都察院,就是早上秀娘出去买菜,再没有人开门。”
纪桃起身穿衣,刚刚打理好自己,轩儿就醒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纪桃,嘴角就带上了笑,翻身滚了滚,从被子里偷瞄。
杨嬷嬷并不上前,见他如此,笑道:“小公子如此,很像是夫人。”
纪桃闻言,再次看了一眼小被子里滚啊滚的轩儿,无语半晌。
确实有点像。
干脆上前抱起轩儿,给他换下睡觉的衣衫,才抱起他出了后院。
如今家中只有她们母子,前院冷清,纪桃和轩儿吃了早饭玩闹半天,又带着他去午睡,纪桃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午后,纪桃一直往门口看,到了以往林天跃该回来的时辰,却一直没看到人,纪桃自然隐约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还是替他担忧一把。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纪桃最后看了一眼门口,抱起轩儿进门。
昨日发生的事情,今日就有人和林天跃牵扯上,证明有人特意盯着他,虽然这一次肯定没事,但这个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外面一片朦胧时,朱安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噗通跪在纪桃面前,气喘吁吁道:“夫人,大人不在都察院,据说是今日午后被请去了府衙,据说是有人命案子和他牵扯上了。”
最近涂三夫妻被纪桃吩咐去了护安寺后山,家中就留了朱安一家三口,接送林天跃的人自然就是朱安了。
纪桃正在看着轩儿吃饭,看了看地上的朱安,“你起来吧,我知道了。”
朱安仔细观察了一下纪桃神情,见她丝毫不见担忧害怕之类的神情,也不敢多问,起身出门去了。
轩儿吃完了饭,小孩子似乎也能想起来他爹今日还没回,不停往门口看。纪桃心里柔软一片,抱起他回了后院给他洗澡换衣,很快就睡熟了。
纪桃坐在小床前,手里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夜渐渐地深了,纪桃却越来越清醒,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下觉得若是林天跃今夜没回,她明日就去府衙问问情形,一下子又觉得林天跃不会那么傻,他们俩都知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杨大远干的,包括理由也都知道,就是杀人灭口……没道理这样还说不清。
屋子里的烛火昏黄,照在纪桃的身上,地上的影子似乎越来越冷肃。
突然有人推门,随即门被轻轻推开,纪桃马上转身,当看到门口一身官袍的林天跃时,眼眶一酸,拿着扇子就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腰,“你回来了?”
林天跃看到透着昏黄烛火的屋子,心里先是一暖,他以为纪桃就算是等着他,此时应该也睡着了。一开门就有人影扑过来,顺手接住,听到纪桃的话后,笑道:“我回来了。”
纪桃上下打量一番,见他除了疲惫一些,和往日一般无二,顿时放下心来,“先去洗漱?”
林天跃伸手理了下她的发,“好。”
他对着纪桃,尤其喜欢说这个字。
纪桃坐在轩儿小床前,手中的扇子不停,轻声道:“你爹很聪明对不对?”
轩儿已经睡熟,自然不会回答。
林天跃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纪桃听到声音回头,见他头上的发还在滴水,忙拿了帕子过去,推他坐在妆台前给他擦头发。
林天跃顺从的坐下,道:“夜深了,你应该去睡觉,我自己来。”
纪桃不理,继续手里的动作,冷哼道:“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去府衙的?”
闻言,林天跃面色慎重起来,抬眼从镜子里看到纪桃含怒的眉眼,似乎更英气了些。忍不住笑道:“别生气。我们本来就知道凶手是谁,就算是有小人,我也不会有事。”
闻言,纪桃倒是不觉得奇怪,询问道:“真的是杨大远杀的?”
林天跃微微点头,“之所以弄到现在这个时辰,就是因为杨大远认了罪,我们还去找到了他砸死池长安的石头。”
纪桃嘘了一口气,杨大远这个人,只要涉及冯婉芙,他真的是杀人都敢的,当初在村子里纪桃就看出来了。
不过,好在林天跃不会有事了。
想到这里,她再次问道:“是谁让你到府衙去的?”
林天跃也不隐瞒,“唐匀,官位不高,算是以前唐厉山的旧部,也是远亲。说起来算是漏网之鱼,最主要的是,袁子渊在里面也参与了。”
纪桃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袁子渊和林天跃还有池长安他们,根本都是差不多同期的学子。他当初也在大远县求学多年,以前虽然和林天跃不认识,但是肯定听说过池长安和林天跃的恩怨。就算是不知道池长安派人去桃源村,就只两人在大远县的恩怨,也够林天跃解释一番了。
本来他的前程没了,里面就有林天跃的功劳,这一回他知道这些内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袁子渊此人,最是自私,又善于攻心,看唐匀紧盯着林天跃不放,这里面很有可能是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袁子渊很可能接下了唐厉山的旧部。
唐厉山已死,唐知薇只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姑娘,或许很聪明,但是这些阴谋诡计她应该不懂。
纪桃会这么想,主要还是她眼瘸看上了袁子渊。
纪桃手下的头发已经半干,低声道:“睡吧。明日你还要去都察院呢。”
林天跃起身,拉着她坐到床前,屋子里寂静,只听他道:“睡觉,下一次不要等我了。”
纪桃躺上床,用手撑着头看着林天跃脱衣上床。林天跃坦然,上床以后伸手揽过纪桃,屋子里烛火熄灭,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落在地上一片朦胧的光晕。
林天跃抱着她,屋子里寂静,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良久,纪桃以为林天跃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说,“桃儿,今日之事,若是没有你看到杨大远被池长安勒索,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纪桃听完,抱着林天跃腰的手紧了些。
林天跃是官员,若是真的卷入命案,就算只是怀疑,日子久了,他的仕途名声也不好了。若真的跟他有关也就罢了。关键是,这等于是飞来横祸。
纪桃声音细弱,有些失真,“他们怎么样了?”
“污蔑朝中官员,一人二十板子。唐匀应该会被革职。”
纪桃轻哼,“便宜他们了。”
想了想又问,“那杨大远呢?”
林天跃声音轻轻,“他在京郊杀人,影响恶劣,斩立决。”
此时纪桃已经很困,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小说中杨大远的结局,却怎么也想不出,反正也不差就是,怎么也不会是如今在京城因为杀人而被判斩立决。
她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天色大亮,纪桃坐起身,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地上热烈的阳光,眯了眯眼,抬眼去看小床,上面却空了,只剩下轩儿盖得薄被,纪桃翻身下床,披衣起身,扬声道:“嬷嬷。”
事实上,纪桃根本不让秀娘他们进屋伺候,这间屋子里除了她们自家人,就只有杨嬷嬷可以进。
门口却有人抱着轩儿进来,纪桃正在穿衣,抬眼看去,方才提起的心瞬间落地,嘴角不由自主就带上了笑容。
“今日不去都察院吗?”纪桃好奇。
要知道林天跃可是前日才沐休过的,再次沐休根本没这么快。
“不去,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昨日被请去了府衙半夜才回,休息一日也正常的。”林天跃面上一本正经。
纪桃失笑,不过林天跃留在家中陪她们母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一起去前院用了早饭,这种天气也不想出门,干脆搬了椅子躺在往日纪桃坐的地方纳凉。
那个地方每日都有微风习习,比起屋子里还要好过几分。
午时,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杨嬷嬷进来,在他们不远处站定,道:“大人,杨大成夫妻在外面求见。”
纪桃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杨大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