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站在林间,深深呼吸两口气,只觉得心里舒适。
买人以后的好处就是,纪桃他们都不用亲自搬东西了,朱安和秀娘他们搬得飞快,纪唯抱着轩儿,很是不舍,“这边确实凉爽,可我就是舍不得我的轩儿。”
轩儿如今已经能听懂一些话,看着他的祖父笑了笑。纪唯眼神更柔。
由于时辰还早,纪桃也不忙着回家,和柳氏她们一起去了后山上的菜地,帮着摘了菜回来,柳氏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做了斋菜。
纪桃和林天跃两人启程回城时已经是午后,抱着轩儿和柳氏她们道别。
眼看着护安寺的山门越来越远,林天跃见纪桃不舍的放下帘子,轻声道:“以后,等我们有空,也找个清净的地方住。”
纪桃有些羡慕,“就住在这里就好了,够清净,也可以祈福。”
林天跃看着她,认真道:“护安寺不行。”
纪桃诧异,“为何?这里不是……”
林天跃的只看着她,不说话,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纪桃突然明白了什么,瞪他一眼,“佛门圣地,你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天跃双手一摊,无奈道:“桃儿,我可什么都没说。”
纪桃冷哼。
他伸手抱过轩儿,低笑道:“轩儿,你娘是不是无理取闹?”
轩儿黑黝黝的眼珠子看了看两人,伸手去拽林天跃腰间的荷包。
纪桃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七月底的法事时护安寺这条路的人多,如今才七月初,天气也不是很热,路上的马车和人都不多,纪桃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进了城,一路不停的往内城而去。
他们是从南门进的,刚刚进了内城,马车就停了下来,朱安的声音随即响起,“大人,有人拦马车。”
听他声音,似乎有些不寻常,林天跃掀开帘子,就看到前面停着一架马车,身着暗绿色官袍的四十多岁男子掀开帘子看了过来。
那男子看到林天跃,面上带着些笑容,眼神微挑,似有不屑,“林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实在对不住,我忙着回家。”林天跃宽大的袖子挡住了马车里的情形。
那人声音微沉,“林大人,本官找你到底为了何事想必你也能猜到一二,可有商量的余地?”
林天跃沉默着不答。
气氛有些凝重,纪桃深呼吸两口气,觉得有些闷,才听到林天跃淡然道:“章大人实在找错了人,我不过是刚到都察院的新人,资历尚浅,说句难听的,都察院的几扇门往哪边开都还不知,如何能够说动他们?”
那人冷嗤一声,声音微沉,“本官只要你置身事外,可能做到?”
“食君之禄,抱歉。”林天跃马上接话,虽然是道歉的话,却丝毫未听出歉意来。
那人冷笑,唰的放下帘子,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有些失真,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冷,“果然是年轻人,本官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要怎么弹劾?。”
马车缓缓离开,纪桃探出头看了一眼,“那人是谁?好大的威风?”
林天跃浑然不在意,对于帘子外的朱安和朱珠好奇的目光似而不见,帘子落下,隔开了两人探究的眼神。
林天跃声音微高,“朱安。”
“大人,马上就走。”声音里带了些恭敬。
轩儿在纪桃怀中睡得正香,马车重新走了起来,林天跃轻声问,“你累不累?不如给我抱?”
纪桃摇头,“一会儿给动醒了不好带。”
车厢里沉默下来,纪桃也没有再问方才的事。
马车直接驶进了府中,林天跃伸手抱过轩儿,今日他睡得很沉,这么大动静他也没醒,唇边还带着些笑意。
林天跃抱着他往后院走,又轻声道:“桃儿,你也来。”
屋子里一片安静,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瓶花,花瓣已经开始枯萎,这个是昨日纪桃闲来无事修剪出来的。
“方才那人,鸿胪寺卿章珲,最近都察院众人正准备弹劾他宠妾灭妻,苛待原配嫡子。”
林天跃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纪桃眉心微皱,“他来找你有什么用?”
“最先提议弹劾他的,是我的直属上官左佥都御史李枸。我一到都察院,李枸就对我刮目相看,平日里很是照顾,都察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出,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为何?”
林天跃从一开始,就不会对她说起平日里在都察院的事情,当初在翰林院也是这样。
纪桃有些诧异于居然会有人待林天跃不同,毕竟除了纪钧,在这京城里也没有人会帮他们,就算是纪钧,帮忙也是有限的。
“他觉得,你可以改变李枸的想法?”
林天跃坐在床前,看着轩儿熟睡的小脸,“当今对宠妾灭妻之人极为厌恶,朝中上下真正敢明目张胆的根本就不多。章珲将嫡妻关在府中礼佛,后院交由妾室打理,还将那妾室生下的庶子送到了国学馆……就凭着这些,参他一本完全没有冤枉了他。”
纪桃听完,这里面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这些本身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这种事情只要章珲嫡妻和嫡子不出来状告他,根本就没有人会管。
那么,李枸为何盯着一个鸿胪寺卿的后院参呢?
堂堂四品官员,为官多年,不可能只有这件事情落人话柄,无论是谁,都是不经查的。
床上的轩儿翻了个身,林天跃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低声道:“桃儿,不要怕,现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敢乱来的。”
纪桃点头。
林天跃只是里面一个小喽啰,没看今日那章珲看到他们都是一脸不屑,兴许他觉得林天跃这种小人物,随便吓唬一番就行了,他真正要担忧的,是李枸他们。或许还有对面的杜昱?
家中的人都去了护安寺,只剩下纪桃和林天跃,一入夜后院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朱珠他们都知道,林天跃两人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林天跃还是每日都要去点卯,纪桃独自一人在家有些无聊,干脆出门去看纪韵,她也是每日独自一人。如今齐梓杰还每日都要去翰林院,他们这边离翰林院有些远,其实,若是齐梓杰愿意清官舍,那边也是有房子给他的。
官舍有些小,对于齐梓杰这种大家公子来说,着实难为了他。所以,他每日都得坐马车去,到了时辰再让马车去接。
纪桃带着杨嬷嬷和朱珠出门,准备去齐府,上马车时却看到章珲的那架马车停在对面杜昱家门口,正和门房纠缠。
纪桃假作不见,抱着轩儿直接上了马车,杨嬷嬷带着朱珠飞快上了马车,往恒仁街而去。
两条街离得很近,一刻钟后,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纪桃下了马车,门房看到是她,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林夫人,您来了。”
纪桃含笑,“你家夫人可在?”
“在,”门房忙不迭点头。
却有一个丫鬟从屋子里出来,笑吟吟道:“林夫人,您随奴婢进去吧,夫人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纪桃随着她慢悠悠往后院走,一路上有些寂静,来往的仆人井然有序,看到纪桃都规矩的退到一旁。
纪桃心里感叹,不愧是胡氏亲自教出来的,纪韵有孕也能将这些人管的妥妥帖帖。
纪韵正在院子里闲逛,应该是有人早就跟她禀告过了,纪桃到她的院子时,她已经等在了门口,扶着肚子,唇边带笑,“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忘记我这个姐姐了,怎么,总算是想起来看看我了?”
纪桃失笑,“怎么会忘记你?”
纪韵并没有生气,很高兴的样子,“赶紧进来。”
“最近觉得如何?”纪桃给她把脉,柔声问道。
纪韵面上满是笑意,“没觉得不好,就是有些累。腰酸。”
纪桃收回手,“无事。”
闻言,纪韵面上的笑意更深,“我还说你搬过来了,我们两家离得近,往后我可以经常过来找你,没想到我根本就不能出门。”
纪桃眼神扫她一眼,“可不能随便出门,你如今这样,最好还是在家中好好安胎,对了,你得少吃一些,不能吃那么多了,要是以后孩子大了,可不好生。”
纪韵认真听了,正想点头。
却见纪桃从腰间拿出来一根银针,忙道:“不吃就不吃,何必拿针?”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纪桃手里动作一顿,“我不是扎你。”
纪韵松口气,“赶紧收起来,我被你扎了半年,如今看到都怕。”
纪桃却没有听她的话收起来,将银针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果盘里,道:“我放在这里,你看到以后就会收敛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天天守着你,你……”
“不吃,绝对不多吃了。”纪韵忙道,伸手指着亮晶晶的银针,“收起来。”
“真不要?”纪桃追问。
纪韵忙点头,纪桃本也只是吓唬她,闻言伸手去将银针拿了收起来。
眼看着纪桃将银针重新插回了腰间,纪韵才道:“我跟你说,你往后不要在我面前掏银针,我们还是好姐妹。”
纪桃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探向腰间,纪韵见了,一把拉住纪桃的手,“别……”
纪桃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至于,我扎你那么多次,除了一开始不熟练没找对地方,也没几次扎痛你吧?”
纪韵瞪她一眼,“那么长的针,光是看到就很吓人了好吧?”
见纪桃扭住这个银针不放,纪韵忙道:“梓琴要回来了。”
纪桃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齐梓琴是谁,挑眉,“她嫁人了?都没听你说过。”
纪韵叹口气,“梓琴性子倔强,和妹夫两人感情不太好,她也不肯回娘家。”
“其实根本就不远,就在郓城。”
这个纪桃倒是真的不知道的,纪韵平日里不说,她也不会刻意注意一个不熟悉的人,纪桃对齐梓琴印象最深的,是当初纪韵成亲时她将裴氏赶出去。
纪韵轻声道:“我也日子也快到了,到时候我生了还有洗三满月,家中就没有可以理事的人,总不能将那女人放出来吧?我宁愿让梓琴回来帮忙。”
这个倒是真的。齐府长孙的洗三,来的人一定很多,一般人也不能招呼客人,最起码身份不能太低,裴氏是肯定不能放出来的,也不能让胡氏来,要不然这娘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桃儿,到时候你也来帮我忙。”纪韵伸手一把拉住纪桃的手。
纪桃闻言,“好。”
反正到时候应该也用不到她,就是帮忙,有齐梓琴和胡氏在,她大概也帮不上的。
纪桃一直到了午后,才从齐府启程回家,恒德街空空荡荡的,除了每日林天跃他们回来时马车比较多之外,安静得很。
纪桃到家以后,带着轩儿在院子里走了走,如今他很喜欢自己走路,院子里传来母子两人的笑闹声,林天跃从大门口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树底下的两人,冷清的面色瞬间柔和下来。
“回来了?”纪桃弯腰,抱起轩儿,笑着迎了上去。
林天跃伸手接过孩子,“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