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金童 > 金童 第38节
  苏裴看着他,他能感到自己手有些发颤,但是他必须说下去:“因为这件事不能这么拖下去,总该有个了结,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
  贺一鸣侧身向前,忽然伸出手,他伸手抚上苏裴的额头,脸,到头发,再按住他的后脑勺。苏裴的声音消失了,他不再说话。
  贺一鸣按住他的头,两个人脸靠在一起。他吻住了苏裴的唇。
  “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贺一鸣想,他已经无法再听苏裴说下去了。“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这句话的下一半必然是“但是……”。
  “我不想看你受伤,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不健康的爱。”
  “我不想看你受伤,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能再让苏裴说下去了,他要告诉苏裴,事情并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问题。
  苏裴被这个吻定身了。他从没有想过贺一鸣的嘴唇是这样的温度。这个吻只有第一秒是轻柔的,但它瞬间变成一种强势的侵入,掠夺了他所有的呼吸,但触碰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好,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他几乎撑不住身体。
  他不自觉地用手指擦了擦嘴唇,迷茫地看着贺一鸣。
  他原本想说:“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所以我想试一试。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尽管你的性格更适合做朋友而非情侣,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下决心来拒绝你……”
  看来他可以不必说这番话了。
  他看着贺一鸣,贺一鸣的神色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激动。
  贺一鸣仍是冷峻忧伤的神色。
  他开了口:“苏裴,你不必把我想得有多么痛苦,更犯不着用你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勾勒一种漫长的暗恋苦恋。不至于。也许我确实对你是有一些……幻想。但我尊重自己,也尊重你。因为我知道你对女人的痴迷。我们可以保持一种比朋友更亲密一些的关系,但不至于过分,所以这十几年来,我并没有任何不满。”
  苏裴喃喃说:“你在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贺一鸣在刚刚吻了他之后说这个。他陷入了混乱。
  贺一鸣接着说:“我一直保留着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那块运动手表。这是真的,多少是种缅怀。如果说我有遗憾,那就是遗憾在大学时候和你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毕竟那时候的你才是最美的。没有人能和那时候的你比,现在的你也不行。”
  他又伸手用手指轻轻擦过苏裴的嘴唇,说:“你看,我刚刚已经证明了。”
  苏裴面色苍白:“证明什么?”
  贺一鸣说:“只要我想,我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我没来拿,只是我不想。”
  苏裴感觉不到颤抖了。嘴唇上缠绵的余温消失了。雨声静音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只看到贺一鸣的嘴唇张张合合,短短几句话,把一切都击碎了。
  过了一会儿,苏裴才听到自己问:“你真的不想吗?”
  他像个十几岁的无知站街少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单薄无望。
  贺一鸣说:“你觉得我见过你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看到现在的你还会想吗?我照顾你,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也许是还有那么点暧昧,但仔细想想,那也是我不忍心看你变成现在这一团糟的样子。大概就是……怜悯。”
  苏裴不能再听下去,他说:“我知道了。”
  他慌忙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苏裴!”贺一鸣叫他。
  苏裴转过身看向他,他在瓢泼大雨中,几秒钟全身都淋湿了。但他毫无所觉:“什么?”
  贺一鸣把伞递给他:“你的伞。”
  第38章
  苏裴默默回到了公寓,开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撑开伞,他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打开门一进客厅,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七月里他浑身发凉。
  苏裴把伞扔在地上,他只奇怪自己居然能回来,没有瞬间倒地心脏病发作。
  小曲奇听到了响动,她从房间里出来,像是被苏裴的模样吓到了。
  “爸爸,你怎么了?”
  苏裴说:“爸爸只是……”
  他什么话都编不出来。
  小曲奇呆了一下,跑去给苏裴拿了条干毛巾。
  “没事……没事。”苏裴不知道是安慰小曲奇,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胡乱擦了头发,躲进了浴室。他把门锁好,打开热水,扒下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的衣服,他站在淋浴房里,在热水冲刷下,终于失去了力气,扶着墙无声哭泣。
  这两个多月的纠结变成了笑话,他像个小丑。
  “你不必把我想得有多么痛苦。”
  “更犯不着用你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勾勒一种漫长的暗恋苦恋。不至于。”
  苏裴闭着眼睛,但刚刚贺一鸣的声音还在耳边。
  “我们可以比朋友亲密一些,但不会过分。”
  “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任何不满。”
  苏裴捂住脸,他在心中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去想这件事情,但是他没办法停下来。
  在热水沐浴中,他的皮肤开始发烫,他终于平静了些。
  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从没想过要和男人在一起,想和贺一鸣试一试这想法本身太过太鲁莽。周围人会是什么反应,怎么面对小曲奇,母亲,还有其他亲友?会有什么连锁反应?他真的能和同性相恋相守吗?这些问题他根本不确定。
  至少现在,他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了。这样很好,他不必三十多岁了突然开始摸索另一种生活,再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他那句“我们可以试一试”还没有说出口,贺一鸣已经断然拒绝了。
  原来在贺一鸣的眼中,他早已不值一试了。
  这才是最刺痛的现实。
  是啊,当年的他才是最值得被爱的。他也更喜欢二十五岁之前的自己。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永远活在二十几岁时候,让生命停留在那一刻,那时候他踌躇满志,迫不及待奔向未来,以为彼方铺满黄金般的光辉荣耀。
  现在他站在这里,只有坚硬沉默的现实相伴。
  苏裴关掉了水,他换上衣服,站在镜子前,擦去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中人的脸。他想仔细找一找,这苍白的面孔上,还有没有当年的神采。
  他心如刀绞。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这个成语是多么贴切,贺一鸣的话像一把刀子插在了他的心上还剜了一圈。
  苏裴直到这天夜里才缓了过来。小曲奇像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一直安安静静陪着他。晚饭时候他给小曲奇煮了一碗泡面和一个鸡蛋。他自己什么也没吃。
  “吃泡面行吗?”苏裴低声问小曲奇。
  小曲奇说:“特别好吃。爸爸煮的泡面比中午的菜还好吃。”
  苏裴勉强笑了笑。
  中午他们和贺一鸣一起吃的米其林餐厅。不过隔了短短几个小时,已经像做梦一样,仿佛过去半生。
  他和沈岚离婚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冲击。毕竟和沈岚的感情是一天一天磨灭的,一步步滑向离婚。今天贺一鸣却是对他突然揭开了鲜血淋漓的真相。
  “爸爸你不饿吗?”小曲奇挑着面条小心问。她想喂苏裴一口。
  苏裴摇摇头,他真的不觉得饿。不如说饿着他还舒服点,他现在吃不下去。
  半夜时候,苏裴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大学时候,和同学一起上课,和姚至诚一起去图书馆。然后他一个人走向戏剧社,带着新写好的剧本。
  他在心里疑惑自己怎么又回到学校了,但仿佛有个背景音告诉他,时间倒流了,他又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来。
  他站在舞台上,看到了贺一鸣。他们看着彼此微笑。
  一眨眼他们又在礼堂的舞池里,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一起跳舞。贺一鸣握着他的手,恳求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要你。但是我现在太穷了,等我十年,等我成功了,我会回来找你和你在一起。”
  他不说话。贺一鸣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了吻他,动作无比温柔:“相信我,苏裴,相信我,我一定会等你的。你也等我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不能撒谎,他诚实地说:“等我三十多岁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想要我了。”
  “你怎么知道?”贺一鸣问,他面色变得生气。
  “因为……因为……”
  苏裴一下子睁开眼睛,梦醒了。
  他肋下隐隐作痛,不知道是胃还是心脏。他侧过身,用手掌擦了擦眼睛。时间是凌晨四点,他再也睡不着了。
  接下来几天,苏裴又带小曲奇玩了几个地方,然后准备书展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书展,他现在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因为每天进出小区,他都会经过那天贺一鸣停车的地方。
  那个场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贺一鸣生日前一天,姚至诚给他打了电话。
  姚至诚会去贺一鸣的生日聚会,他问苏裴有没有东西要他帮忙带去给贺一鸣。
  苏裴说:“不用了。我已经提前送给他了。”
  姚至诚说:“不巧你今年和小曲奇旅游加书展正好安排在这时间,不能去小贺的聚会,办得很大,很热闹。”
  苏裴想,他还是告知一下姚至诚比较好。
  “我和贺一鸣掰了。”
  姚至诚一脑门问号:“掰了?什么意思?为那篇序的事?”
  苏裴说:“不全是。差不多。这次是真掰了。我想他可能不会告诉你,还是我说了吧,这次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也不用费心帮我们说和。”
  姚至诚更不明白了:“是什么大事吗?不可能啊,你们两个再怎么吵都不会掰的。”
  苏裴说:“老姚,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姚至诚听他说得沉重又郑重其事,终于认真相信了。但他还是叹了几声:“我还以为贺一鸣再怎么变,都能保持一份本心,没想到他还是变了。”
  苏裴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拿这事情问他了。我和他做不成朋友了,你还是他的朋友,现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有所图的太多,像你这样的老朋友不多了。”
  姚至诚听得有些伤感,只说:“好,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贺一鸣的生日与他公司的周年庆只隔一天。正好这次赶上他三十岁生日,所以周年庆和生日聚会都搞得很盛大。
  生日聚会的重头戏是晚上在他的别墅开的聚会。不是在郊区的那个农庄,而是在富人区的别墅豪宅,这处地方贺一鸣装修好了之后没住过几次,只是偶尔度假或者开聚会用,只是因为这地方够大够豪,能装满客人并展现他的财力。
  聚会上准备了一千多瓶各种名酒,建了长长的吧台,调酒师不停提供鸡尾酒。请了天王天后来唱歌,还有各种名模偶像来暖场,都是娱乐圈当红的人物。
  杨伦的小女儿杨璎当然来了,有人把她介绍给了贺一鸣认识。
  杨璎对贺一鸣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在这样的大聚会上,贺一鸣穿了件带公司logo的文化衫,脚上穿着人字拖。他看起来很英俊,脸很瘦削,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喝酒,并不想起来跳舞或者活动。
  介绍人说他“非常热爱运动”“完全不像那种理工死宅”,杨小姐感觉被骗了。
  杨璎随便和贺一鸣不冷不热聊了两句,只觉得他像一滩死水。她很快离开了,和其他人去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