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不全是为了报复。
更多的,还是想要试探在时清心目中,到底什么才会踩到他的雷点。
而刚刚,荣诀已经弄清楚了。
果然啊。
时清一边亲手将他变成一个废人,一边又厌恶着他人踩他骂他。
多么矛盾的人啊。
荣诀想起刚入魔界时听说的,有一种魔修,他们喜欢收集矛盾的灵魂,越是矛盾,他们就越是喜欢。
将这灵魂禁锢在水晶石中,随身带在身上,等到深夜时,再拿出来细细欣赏。
那时的荣诀想着,世界上哪有矛盾的灵魂。
不是恨之欲死,便是爱到了心里。
可如今,他竟是在他曾经最恨的师尊身上,看到了这样的矛盾而又漂亮的灵魂。
魔尊在心底喟叹。
现在将时清囚在水晶石里还是有些太早了。
再等等。
等到他尝够了这副身体的滋味,再弄清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到时,再亲手,慢慢的杀了他。
将他漂亮的灵魂禁锢在水晶石内,带在身边。
那颜色,一定很好看。
※※※
执法堂一向是个庄严的地方,因为惩罚过于严厉,赤云宗弟子都会尽量避开犯错,因此来的人也一向很少。
但今日,这边却难得的热闹了起来。
一些弟子悄悄地到了门边,探头探脑望着里面景象看热闹。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今日这么多人?”
“据说是迟夏峰的章师兄带人去了青剑峰,殴打了青剑峰的大师兄,恰巧被时清上尊撞了个正着,这不,就来这了。”
“哈?!!”
这句话信息含量太大,不少弟子都有点懵。
章抛晖是个什么人他们都清楚,一向是仗着祖父是迟夏峰上尊肆意妄为的。
但是直接闯到青剑峰去打人家的大弟子,也太过猖狂了吧。
有人这么一问,立刻就有消息灵通的答了:“你是有所不知,那位荣诀师兄貌似不太讨时清上尊喜欢,之前他负伤,时清上尊都不允许为他请医师医治的。”
“我想着,章师兄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去青剑峰的吧。”
说着,他感慨道:“章师兄也是太过想当然了,荣诀师兄自小也是时清上尊养大的,之前过于严厉恐怕也是盼着荣诀师兄早日成才,师徒之间的事哪有隔夜的,气头过去也就罢了,方才我瞧着时清上尊进去,那脸色啊,恐怕这次不能善了了。”
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觉得章抛晖是打算趁人病要人命,结果没想到消息失误,正好撞到了铁板上。
这不,直接就被带来执法堂了。
五十棍子下去,还不用灵力护体,这得修养多久啊。
跪在执法堂,望着满墙刑具吓得腿软的章抛晖简直快要哭死了。
他承认,之前他是做过不少事,这次也的确是打算对着荣诀做点什么,可是,可是他现在真的是冤枉的啊!
跟着他一起跪下的弟子已经哭出声来了。
“章师兄,怎么办啊,我身子弱,若是被打上五十棍,还能有命在吗。”
章抛晖不想管小弟有没有命在,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屁股。
五十棍子啊,恐怕都要打烂了。
但即使心里怕到要死,面上他也硬是撑住了;“慌什么!我方才已捏碎了玉珏让祖父来救我,我们没做的事,你怕什么!”
“放心,祖父片刻便能到,我们先在这里跪着,总不可能马上就要挨棍子。”
话音刚落,上方坐着的时清将手中茶杯放下,淡声道:“既已查清楚,打吧。”
章抛晖:“……”
小弟们:“……”
眼看着执法堂的弟子果真拿着那粗粗的大棍子朝着他们这边来了,之前还在强撑着的章抛晖心态一下就崩了。
跪在地上痛哭:“上尊饶命,上尊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有做。”
荣诀站在时清身后,神情近乎漠然的望着地上痛哭的章抛晖。
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明明挨了一顿打,却还要被打成诬陷同门,被拖到执法堂挨了二十棍,最后奄奄一息趴在堂上的自己。
那时候,他心中还有一丝期盼。
期盼着他的师尊能来救他。
可最后,也只等来了一袋之后险些害死他的金银。
坐在椅子上的青衫上尊可能是觉察到了荣诀情绪的不对,微微拧眉,转脸看向自己的大弟子:
“可是执法堂灵力过重让你不适了?”
执法堂的灵力重,的确不是一个凡人能承受起的。
但荣诀却并不是凡人。
他垂下眼,露出了一个温和濡慕的笑;“并无,弟子只是见章师弟如此,心中有些不忍。”
时清闻言,微微挑眉。
“有何不忍,不过一落井下石之人,为师倒还嫌这罚不够重。”
荣诀笑笑。
是啊,落井下石之人,怎么罚都是不为过的。
可,若是那将他丢到井里的人,又该怎么罚呢。
他们说着话,底下已经开打了。
都是一些几乎没受过苦的,当即被打的嗷嗷叫。
穿着青衫,相貌精致到让人想要抱在怀中的上尊就这么冷淡着眉眼,高高在上望着下方。
身后,是表面忠心,手却落在了师尊肩头,带有浓浓侵略欲的圈在了自己所在圈内的弟子。
底下的章抛晖:“嗷嗷嗷嗷好痛!!上尊饶命,饶命啊上尊!!祖父!祖父救我啊!”
打了差不多十几棍,外面突然大步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且慢!!”
执法堂的弟子纷纷行礼:
“弟子见过上尊。”
正是迟夏峰的章成来了。
他一来便看到自己的孙子被打的奄奄一息,心中又恨又痛,凌厉视线猛地落到了上首冷漠望着自己的时清身上。
“时清上尊好威风,本尊来了,都还坐的这样安稳。”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时清身后的荣诀身上,神情更是阴郁;“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尊便带出什么样的弟子,师父不懂事,连弟子都这么没规矩。”
时清唇角带起一抹冷笑,挥挥袖子,也没站起来,继续安然坐着:
“章成上尊说笑,你我都是上尊,难不成你来了,还要我以上尊之身,行弟子礼吗?”
“我这弟子被你孙儿重伤,如今能站在这已然是我灵力相护了,章成上尊还要他辛苦行礼,是打量着你那好孙儿害我弟子害的还不够吗?”
他与章成言语不客气,身后的荣诀视线却又复杂了一点。
在荣诀印象中,时清因为自身修为不如其他上尊,一向在赤云宗都小心做人,谁也不敢得罪。
正因如此他才会这样鄙夷他,一个在外对谁都是温和笑着的上尊,回到了青剑峰却对着弟子们耍威风,这样的人,若不是他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到上尊之位的。
可如今,一向谨言慎行的时清却对着同为上尊的章成针锋相对。
而理由,又只有荣诀被伤这一个。
荣诀一面心中有所震动,一面又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所想。
嗤。
时清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若真这样看重他,上辈子,在他被扣在执法堂,以凡人和伤重之体被诬陷,被惩罚时,时清又在哪里。
不过是之前他的挑拨离间起了效果,时清为了维护他的面子罢了。
荣诀诧异,章成也诧异时清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诧异过后,便是愤怒。
他章成难不成还怕一个纯属靠拼爹才继承了上尊位置的人吗?
区区合体期,若不是时清有个好爹,青剑峰的上尊怎么可能轮得到他来坐。
章成冷笑:“时清上尊如今是打算与我迟夏峰撕破脸了?”
时清挥挥袖子,一副掸灰尘的模样:“章成上尊说的什么话,如今你孙儿闯入我青剑峰,谋害我徒,若不是看在我们二人同为上尊,我便直接替你清理门户了。”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好心将他送来执法堂呢。”
章成铁青着脸,看向趴在椅子上的孙儿:“抛晖,可有此事?”
章抛晖:“我……”
荣诀突然开口:“弟子可立下心魔誓,弟子方才所言无半句作假,章师弟可敢也立心魔誓,说你方才对我师尊所言,来青剑峰是来看望我句句属实?”
章抛晖:“……”
他还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