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气氛凝重,韩府却是热闹非凡。
韩老夫人没有见到沈青岚,只收到了礼品,沉默了一会,询问道:“怎得没来?”浑浊的眸子,盯着那丰厚的寿礼。
“身子重,受了凉,起不了身。”丫鬟恭敬的回禀,见韩老夫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轻声道:“奴婢见到燕王世子爷的随从,拿着令牌进宫请了太医,太医出来时,奴婢塞了银子,似乎有些严重。”
闻言,韩老夫人紧皱的眉眼舒展,轻叹了口气:“老身以为她是要不与韩府来往,避嫌。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气血太亏,即使熬到了生产,大的怕是熬不住。”若不是她塞了银子,胡搅蛮缠的那太医也不愿说实话。丫鬟不禁有些唏嘘,燕王世子爷与燕王世子妃伉俪情深,若有个万一,便是一场悲剧了。
韩老夫人皱了邹眉,缓缓的说道:“荣贵妃手中有几片雪莲,你拿着我的令牌,进宫见荣贵妃。我那库房有一株血灵芝,你一并给送过去。”
丫鬟惊愕,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老夫人怎得舍得下血本?随即,转念一想,怕是要拉拢了燕王世子夫妇,若是这些东西见了效,便是欠了天大的恩情。拿着东西,急匆匆的走了。在门口碰见了秦姚,行了礼,便跑开了。
秦姚觉着这丫头神色古怪,也没有在意,进来给韩老夫人见礼,说了几句吉祥的话。
韩老夫人打量着秦姚,与沈青岚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性子太柔。捧着茶水,浅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心想着那件事儿莫要告诉了她,若是在府中动了胎气,有个好歹,沈将军那倔驴,怕是要闹得不安生。
“坐。”韩老夫人指着绣墩。
秦姚面上高贵端庄,心内却局促不安,心底虽然放下了,可终究是怕面对旁人的指点。见韩老夫人眸子里并没有异样的神色,便松了口气。方一坐下,来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来贺寿。秦姚见人太多,也就没有多留,走出了正屋,打算去找个亭子坐下。
亭子是湖心亭,建在水中央,轻纱飞舞,并不能遮风。她的月份小,万万是不能受凉。索性在一旁的回廊靠在倚栏坐下。
几个贵女,一见到秦姚,面色微变,匆匆的起身离开。
秦姚面无表情,只希望早些开宴,好去看看岚儿。
“这是……岚儿的母亲么?”这时,一道和善的嗓音在秦姚耳旁响起。
秦姚抬眸,便见眼前一袭金红色锦裙的贵夫人,头上缀满珠翠,雍容华贵。一双细长的眸子里蕴含着笑意,温和的看着她。
秦姚颔首名义或的看着她:“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我是岚儿的姑母,当初在燕北,关系极好。这孩子此番进京,却是没有来薛府看望我。”齐蝉热忱的坐在秦姚的身旁,打量着秦姚的穿着,都是极精细。身上的料子是醉仙颜,比她的名贵许多。
“我曾听岚儿提过你。”秦姚微微浅笑,不过份热络,也不至于太疏远。
齐蝉抚了抚鬓角的发,优雅的笑道:“当初太忙,来去匆匆,便也没有去拜访你。如今都在京中,日后便时常联络。”说到这里,齐蝉无奈的叹口气:“想来岚儿与我有一些个误会,才会如此待我。当初齐家二老太爷要升迁,需要银子打点,我想着他们力所能及,便让岚儿出手相助。她说暂且想想,银子太大,怕拿不出来。后来不知是谁与她嚼了舌根,怕我这做姑母的贪墨了她的银子,以至于岚儿新婚中,便亲自将银子送到京都来。”
秦姚抿紧了唇,若当真如她所说,便是岚儿做的过份。可岚儿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性子如何,她做娘的自是明白。
“岚儿只是不想麻烦了亲家,她当初进京,与我说过的。枫儿那孩子身体不好,京都的生意出了点事儿,她便到了京都,顺道将银子给带来了。当初我还想着,亲家在京都,就嘱托你管理。怎奈亲家不曾做过生意,定然要请人做,岂不是让你欠了人情?这样一来,倒不如她替枫儿进京。”秦姚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有些事不能挑破,你便要原过去,堵住她的嘴,还要挑不出错来。
齐蝉一噎,没料到看着柔柔弱弱,牙尖嘴利得很!如此没挑出沈青岚的刺,还得感激了沈青岚的深明大义。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讪笑道:“倒是我误会她了。”折叠着手中的丝帕,笑道:“赶明儿我要去给她道歉。”
“你是长辈,她一个晚辈承你的道歉,哪能说得过去?旁人定然会对岚儿指点。”秦姚可算看明白了,压根就没有安好心,处处说话留陷阱。一不留神,岚儿的名声便被她给毁了。想到此,脸微沉:“时辰不早了,快要开宴,我先走一步。”
齐蝉也紧跟着起身,笑道:“顺路,便一道吧。”说罢,起了一个话头:“当初齐二老爷升官,岚儿给了几万两银子,也算是大手笔。齐府无人不说她的好话,老夫人最是喜爱她,在外头处处维护。”顿了顿,睨了眼秦姚,见她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我女儿也送进了宫,宫里来了话,要升妃嫔。我当初送她进去,花了不少的劲,用了大把的银子,幸好她也算挣脸面,这一批秀女,她是竞升最快的。可我手头缺打点的银子,这几日急的睡不着觉。毕竟她在宫中有出息,我们薛府、齐府也是光耀了门楣,在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也算是有个帮衬的。”
秦姚听出了她话中的暗示,先拿齐老爷为引,给了银子,便得到了庇护。她的女儿在宫中,岚儿给了银子,定然在宫中日后也会帮衬。
“亲家可以让齐府出银子。”秦姚笑着说道,她也不怕得罪了齐蝉。她这般作践她的女儿,还想惙撺着她去岚儿面前哄银子,哪有这等好事?
齐蝉面色一僵,齐老夫人的银子,早早的掏空了,哪里还有?如今,在燕北日子也极难过。
“听闻太后过两日要宣岚儿进宫。”齐蝉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后寿辰,沈青岚可不得太后喜爱,如今又有身孕,稍稍一个刁难……
秦姚有些动摇了,在外边他们有权势,可宫里头没有人。若是有个好歹,她女儿位阶虽低,多少也能起到作用。
见她有丝松动,齐蝉下一记猛药:“方才我听闻岚儿病倒了,太医说极其严重,一个月不能下床。懿旨不能违抗……我女儿虽不是个机灵的,却极受太后喜爱。”
秦姚心下一动,敛去了心神,笑道:“枫儿应当有法子。”
见她油盐不进,齐蝉也动了怒。看到前头的一幕,并没有提醒秦姚。
秦姚绕个弯,便瞧见一条盘旋在草丛里,竖着扁扁的三角脑袋,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吓得面色惨白,啊的尖叫一声!
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毒蛇似乎受到了惊吓,见秦姚一动,张着嘴,露出尖利的毒牙,朝秦姚咬去。
齐蝉却快速的扑了过来,挡在了秦姚的身前,毒蛇咬上了齐蝉的右腿,当即便倒下了!
秦姚惊魂未定,双腿微微发颤,不曾料到这花园子里,会出现毒蛇。看到齐蝉替她挡了毒蛇,一时呆楞住,回不过神来。
她分不清楚这毒蛇是被人放进来的,还是自己爬进来的。当时她是怀疑齐蝉放得,可若是她放得毒蛇,为何要救她?
☆、第一百一十章 赌了!(一更)
回廊离正屋不远,进进出出忙碌的丫环婆子,听到喊叫声,连忙奔了过来,一探究竟。
见到齐蝉倒在地上,一条虎斑颈槽蛇,爬入了草丛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丫鬟连忙去唤人,留下一个婆子,照应着齐蝉。
婆子被那条蛇惊吓得不清,哆哆嗦嗦的走到齐蝉的身旁,见到她右腿的裘裤,破了两个洞,撩开她的右腿裘裤,小腿处两个小圆洞,流着红色的血,不一会儿,便是高肿了起来,周边泛着黑色。
双手按在伤口处,替齐蝉将黑血挤出来。
秦姚看着这一幕,连忙拿着帕子擦拭着伤口,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惨白的毫无一丝血色。双手微微发颤,一不小心按痛了齐蝉的伤口,齐蝉毫无意识的发出痛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韩老夫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来。看到齐蝉腿上的伤,脸色一沉,府中压根便是没有蛇,如何会被毒蛇咬伤?显然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秦姚嗓音颤抖的说道:“我与薛夫人在闲聊,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前去大厅。未曾料到,有一条毒蛇突然蹿了出来,即将要咬到我的时候,被薛夫人挡在身前。”方才那惊魂的一幕,依旧使她心有余悸。
韩老夫人是个人精一样的人,听闻了秦姚的话,便知这毒蛇要咬的人是谁!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沈将军结怨,让人在韩府生事!
“你可有大碍?”韩老夫人上下打量着秦姚,就怕她出事了。若是秦姚出事,这条毒蛇出现在韩府,沈长宏那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可眼下,齐蝉这茬事儿,也令人头疼。比起秦姚,却是容易调解得多!
秦姚摇了摇头,指着齐蝉道:“还请老夫人请大夫给薛夫人救治。”
韩老夫人点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心知多出几件这些事,就不是给她做寿了!“先扶着将军夫人下去休息。”
秦姚摇头:“老夫人这毕竟是因着救我而受伤,没有听到她平安的消息,我这心里头难安。何况,相信贵府不会平白无故的有毒蛇出没,断然是有人拿韩府做笺子。”话落,便见到府医急匆匆的走来,替齐蝉诊脉,处理伤口。
韩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秦姚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是不会轻易的罢休了!可今日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查起来,也着实不易、
目光落在齐蝉的身上,老夫人眼底闪过深思。京中大大小小的动静,她们韩府必定会得知。齐蝉那日夜里寻沈青岚要银子被拒后,便到处明里暗里说着沈青岚的不是。这会子,怎得就好心的救秦姚,连命都搭上了?
“你们去查,看有哪些个人,来过这园子。”老夫人指使着身旁的丫环奴才,走到草丛中,看到到膝盖处的花卉,被压倒。便吩咐人,跟着这条毒蛇所过的地方追查过去。
府医给汽车呢齐蝉救治后,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这毒不是很厉害,且救治的及时,没有性命大碍。”
老夫人颔首,让人将齐蝉抬到厢房去。随即,让人去通知薛府的人。
不到片刻,便有丫鬟来回话:“老夫人,这里只有厨房里头的人,还有您院子里头的丫鬟来过,并没有其他。剩余的都是来给您贺寿的夫人们!”说罢,将经过这里的人,抄录的一份名单,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扫了一眼围着看热闹的众人,目光一沉。这麽多的人,如何排除?关键是要寻到证据!
折叠着这一张名单,只等着那方追查毒蛇的人,来回话了。
“老夫人,这是虎斑颈槽蛇,这样的蛇大多生长在有水的地方。极少出现在内宅,俨然是有人故意抓来。”府医根据齐蝉所中的毒推断而出。
老夫人沉吟,完全没有头绪。心里猜测着,是不是齐蝉下的苦肉计?若是存心要置人于死地,为何抓一条毒性极弱的蛇?
这时,齐蝉头痛麻痹的症状褪去。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众人,便想到方才她替秦姚挡毒蛇。慌忙起身,看着肿大的小腿,裹着一圈圈的白纱。随即,看向秦姚虚弱的问道:“亲家,你可有事?”
秦姚摇头:“我无碍。”
齐蝉见秦姚态度冷淡,心知坏事儿了。当时她也不知为何要替秦姚挡着毒蛇,只知道若是秦姚被咬,与她在一块儿,沈长宏定然会怪罪她放的毒蛇。她认识这蛇,知晓毒性不强,便冲了上去,兴许沈青岚见她救了她母亲,便欠下了恩情。
如今,倒是苦肉计了!
“你们可有抓到凶手?这人断然是要陷害将军夫人,让韩府与将军府为敌!”齐蝉慌忙开口说道,澄清自己。
老夫人神色淡淡:“你先休息,待会儿便有人查探回来。”
“我……”齐蝉白着脸,心里后悔,她不该这时候寻秦姚。
“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秦姚替她掖好被子,站在一旁。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便见到沈长宏一袭墨色滚金边锦袍,阔步走来,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进了屋子,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扫视了众人。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齐蝉身上,径自走到秦姚的身畔。冷声说道:“老夫人若不给长宏一个交代,就别怪长宏不顾念情义。”
韩老夫人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性格还是如此急躁,老身已经请人去查。”老夫人将丫鬟给她的名单,递给了沈长宏。沈长宏看了一眼,指着上头三个人名,手一扬:“给我给查!”一条黑影出现,拿着名单,便不见了踪影。
站在身后的盛老夫人,眼尖的瞧见沈长宏指着她大儿媳,薛夫人,还有薄夫人。眼底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坐着。
盛夫人察觉到婆母脸色微变,轻声询问道:“母亲,您可有不舒适的地方?”
盛老夫人眼皮子不抬一下,冷淡的说道:“你自个小心些,方才沈长宏命人去朝你与薛夫人、薄夫人。”
盛夫人脸色微白,敛目道:“母亲无须担忧,他挑选的这几人,都是在大殿上争对过沈青岚的人,他只是以我们几个为重点。”
盛老夫人‘嗯’了一声,品着茶水。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追查毒蛇的小厮匆匆而来,回话道:“老夫人,奴才追查到了墙角,毒蛇从狗洞里爬了出去,看到有个人将毒蛇装进了竹笼里,背着离开。”顿了顿,补充道:“奴才拿石子砸了他,将头上的帷帽砸了下来,满脸的伤疤,如同烂蛤蟆一样,一层一层的。”极为的恶心。
“伤疤在流脓?”沈长宏追问道。
小厮点头:“是,流满了脓水。”
沈长宏冷笑了几声:“老夫人,这人是居住在玉龙峰的毒幺,专养毒蛇为生,我便在府中,等候老夫人的消息!”说罢,沈长宏抱着秦姚离开。
老夫人一脸难色,沈长宏明知是毒幺,却偏生让她去查。摆明了毒幺,不是好对付的人。揉着眉心,以身体不适为由,让自个的长媳与长子接待客人,回了屋子想对策。
齐蝉在听到毒幺时,便脸色微变,看着盛夫人,她面色平静的伺候着盛老夫人。垂着眼睑,若有所思的看着沈长宏与秦姚离开的方向。
这头,沈长宏将秦姚抱着上了马车,马车里等着的太医,立即给秦姚诊脉。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张口欲说,手心一重,抬眼便见秦姚给他使眼色。微微一怔,叹息道:“并无大碍。”
秦姚手抚摸着肚子,依偎进沈长宏的怀中,望着马车黑篷顶说道:“你明知是毒幺,为何不亲自去查?”
“你想的太简单了!毒幺终年与毒蛇为伍,浑身全都是毒,他的一滴血,便能让这方圆几里,寸草不生。他不轻易的出山,就连你父亲去请他,都不曾请动。这次下山,不单只有受人之邀对付你,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缘由。”沈长宏神色凝重,毒幺性格古怪,阴晴不定。这一刻与你合作,下一秒不能保证他会翻脸。
可若是如此,他出手必定万无一失,为何拿了一条毒性不强的蛇?
沈长宏剑眉紧蹙,看着怀中的秦姚,心中一阵后怕。他方才便是听到有消息说毒幺下山,便未能与她一同去韩府,未曾料到对方的目标是她。
双臂抱紧了几分,低沉的说道:“姚儿,日后你便莫要再出府,好好养胎。”
秦姚颔首,心知他这次按兵不动,定然有其他的用意。
“这次的罪,定然不会叫你白受了!”沈长宏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姚阖着眼,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奇异的安定了她慌乱的心。外边的事,有他负责就是,她只管内宅。
“岚儿身子不妥,我想去看看她,好安心。”秦姚想到齐蝉的话,心中担忧不已。她一直知晓沈青岚的身子不好,原以为见她丰腴了不少,应当没有大碍,却不知依旧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