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沉默不言，谨记出门时老太太的叮嘱，少言。
前来接江柏和桑榆的车，还算低调。所以桑榆并未多想，她也不可能猜到那是江家司机的私人车，是老太太借来用的。
车在一处规格不错的老年公寓停下，纵使这个地方被江家老爷嫌弃的要死，但用寻常人的目光来看一算不错。
应该说是很不错。
桑榆将诧异掩藏在心底，偏头问江柏：“在哪栋？”
哪栋？
江柏不知。
是真的不知。
他偏头看向司机，司机亦是一脸为难。
这是老太太昨儿刚买的公寓，他正不知道……
桑榆正疑惑之时，江柏手机响了。
男人看着上面的号码，握着手机走去角落：“奶奶。”
江老太有些微怒的语气质问：“早就让司机去接你们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在六栋，八楼！赶紧上来！”
江柏凝眉，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朝他看来的桑榆轻叹一声问：“为什么不在江府见她？”
“江府，你的身份配吗？”一个服务生的奶奶居然住在寸土寸金的江府？！
江柏：“其实，我……”
“别说了！”老太太焦急打断：“赶紧上来吧！我还愿意让你带着她来见我和你爷爷，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还想让我在江府见她？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老太太一股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江柏收了电话的时候，桑榆已经走了过来：“难道，你不知道爷爷奶奶住哪栋楼？”
男人看着她笑道：“在六栋八层。”
闻言桑榆总算松了口气。
江柏走过去拎上她那些东西说：“走吧。”
找到那栋楼之后，两人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江柏伸手将她牵着去，察觉她的握的太紧，男人不由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
江柏抿唇笑问：“紧张？”
“没有！”桑榆睁大眼睛：“我为什么要紧张。”
虽是这样说，可是她自己知道，是真的有些紧张。
这算是婚后，她第一次正式见他的家人，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电梯门开了，江柏拎着东西再度握上她的手：“不必紧张。”
眨眼间，已到门口。
男人抬手敲门。
门一打开，江老太太便忍不住偏头瞧着自家孙子身侧看了看。
瞧见人来了，似乎跟着松了口气。
“奶奶。”
江柏叫了声，桑榆也跟着叫了声。
她板着一张脸说：“进来吧，你爷爷在屋子里。”
老太太一转身扬着下巴朝沙发边上的人走去。
江柏将东西拎进去，在鞋柜上找了两双新鞋，弯腰递给桑榆。
沙发处老太太瞥了一眼，然不住暗自哼哼——臭小子，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还真是活久见！
换好鞋，桑榆和江柏往沙发走。
“爷爷。”
桑榆跟着叫了声。
江柏将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这是鱼儿为你们买的东西。”
老太太瞟了一眼：“我和你爷爷不缺东西，下次不必破费。”
老人家说话时神色微冷，颇有几分不近人情。
气氛微微尴尬。
老爷子斜睨了她一眼，倾身扶着眼镜看了一眼，是茶。
给他选是的名茶。
给老太太选的是美容养颜的花茶。
牌子他见过，都是茶中极品。
这礼，算不得重，但也不能说没花心思。
“有心了。”老爷子一摆手，示意保姆将东西收下去。
示意桑榆和江柏：“坐吧。”
江柏拉着人在对面坐下，不多时保姆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四……”
四少爷险些就脱口而出，好在老太太及时一眼阻止了她。
她赶忙改口：“柏儿和桑小姐，先吃点水果吧。晚餐一会儿就好。”
老太太是临时带着老爷子过来的，许多东西都是临时准备的，保姆琢磨着，待会儿还得叫家里司机再送些东西过来才好。
桑榆将屋子里打量了下，看不出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装潢还算精致。
从某些细节来看，不想说久住人的，更像是新屋子？
老爷子和老太太竟然还有保姆伺候着？
她之前是不是一直忽视了什么问题？
桑榆这么想着，不由有些恍惚。
直到江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她才算回神。
抬眸看过去，正见老爷子沉沉目光看着她：“听旭……柏儿说，桑小姐以前在利亚留学？”
桑榆怔了下点头：“是的。”
老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问：“那么多优秀名校，怎么偏偏选了那个地方。据我所知，你去的那几年，正好是动荡最大的几年，不怕吗？”
桑榆浅笑道：“怕过，不过有些时候，一旦身临其境真切感受那种荒芜和绝望，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闻言，老爷子眼眸闪过一抹深沉：“年轻就是好，够无畏。”
桑榆轻笑道：“不是这样，其实我母亲当时给我选的学校不在利亚，我是阴差阳错才到那个地方的。怕也是真的怕，只不过当你站在那样的环境里，才能明白有些事不是怕就行的。”
“对很多人来说，利亚是地狱，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它未必不是改变命运的契机。因为经历过荒芜，看过绝望，才会深刻明白自己所经历的痛苦都不值一提。”
直到她说完这话，对面的江振东才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是她进屋之后，第一次如此打量对面这张过于年轻和单纯的脸。
他越过千帆，看过太多人。
深知，有些人的阅历藏在脸上，有些藏在眼睛里。
但对面的女孩，如果不是事先查过她的资料，他想必猜不到她是在那种地方死里逃生的。
年轻是年轻些，不过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年轻或许也有年轻的好。
屋子里一阵沉默。
桑榆恍惚察觉，身侧的人握着她的手力道好大，像是要将她的手捏碎似的。
她偏头看过去，但见那人深如大海的眼眸直直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一般。
可是那些波动，转瞬即逝，桑榆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江柏没有告诉她，遇见她的那一刻，他身在地狱，她的出现就是他的天堂。
老太太从人进屋开始，便摆出的那一脸傲慢的神情，此刻也有些松动了。
小是小了点，不过，应该能多生养几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