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走了,再等会儿,咱们也歇着吧。”
冯春儿嘴里咬着一根草棍儿,轻轻吐出去,应道。
“冯大哥,你说…侯爷和东家,能不能破镜重圆?”
侍卫长了一颗八卦心,也是真心希望两个主子能在一起。
毕竟侯爷有自小学艺,战场上共同杀敌的情义。
但东家这几年待他们也是事事周全,信任有加。
贪心一点儿说,他们谁都不想放弃。
冯春儿叹气,“谁知道了,我也这么盼着,但还是要看天意啊。
不过,东家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后福。
至于侯爷,侯府就剩了他一个,老侯爷在天之灵,也会保佑。”
侍卫有些憋屈,忍不住冲着空着挥舞了两下拳头。
“真是不痛快,只能等下去。
咱们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冯春儿倒是看的透彻,“咱们不知道,主子们总会知道!
再说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不着急!”
不说两人靠着墙根儿悄悄聊天,只说第二日,御史院掌院的长孙周岁宴席。
整个御史院的大小御史,书记官,外加一些亲朋故旧,都凑到一起喝酒道恭喜。
这等庆贺之事,客人们自然要带贺礼。
有送文房四宝的,有送玉佩玉牌的,都是精致,却不见得多贵重。
因为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日子不算如何好过,国库也空虚。
皇帝常年为了银子发愁,京都哪有傻子啊,所有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很少有人办的奢华隆重。
而送礼这事儿,也慢慢偏向实用了。
轮到刘御史的时候,正巧掌院的孙子从后院抱出来。
掌院抱了小孙子,平日冷肃的脸上,满满都是笑。
刘御史赶紧送上他的礼品盒子,文房四宝算是普通,不出奇。
但封面上画了一只小猫咪戏耍玲珑球的册子,却一下子抓住了胖小子的眼球儿,咿呀闹着要玩耍。
掌院也是好奇,亲手拿过,抱着小孙子一起看。
待得发现这居然是帮助孩子看图识字启蒙用的,他很是夸赞了几句。
“这册子做的真是心思巧妙,小孩子都爱新奇,若是以此启蒙,事半功倍。”
旁人也都是好奇,想从小孩子手里抢出来也不成,就探头看几眼。
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很普通,木板画了画而已。
但没有看到实物之前,谁也没想到,还能这么给孩子启蒙。
简单说,窗户纸,没人捅破,就看不见光明。
何御史拱手笑道,“大人谬赞了,我家中也有小儿,偶尔突然奇想,做了这个。
这次来贺喜,想着也适合大人家里的小公子,这才带了过来。
大人不要嫌弃简陋就好。”
“不,这份贺礼才是今日最好的,老夫替小孙子多谢了。”
掌院大人很是满意,特别是小孙子指着册子说了一个字,“猫”。
要知道这孩子周岁了,除了爹娘之外,这是第三个字。
可见,这册子启蒙是多方便有效。
众人心里无论是嫉妒,还是羡慕,嘴里好话都没停过。
一时间,酒席上热闹极了。
单哲也跟着夸赞了一句,再低头端起酒杯的时候,眼底就满是嘲讽和不喜了。
昨晚,他可是亲眼见曦哥儿玩过,也知道是那女子亲手所做。
不想今日,何御史居然如此厚脸皮,据为己有。
虽然,何御史定然是问过那女子的,但如此行事,依旧非大丈夫所为。
原本,今日他不想登门来道贺。
但父亲活着的时候,同掌院交情不错,之前翻案,掌院也帮了忙。
没想到,却碰巧把何御史这副嘴脸看个清楚。
何御史享受着众人的恭维,或者酸话儿,心里得意,但也微微有些忐忑。
总觉得有谁看穿了他,正在疯狂嘲笑。
可他抬头四顾,又什么都没发现…
酒过三巡,单哲琢磨告辞的时候,有个年轻公子哥儿却坐到了他身边,满身酒气,开口就抱怨。
“我说侯爷,你可不厚道了啊!
我妹妹禁足在家,你居然都不去看看她。
今日听说我过来,她可是嘱咐一定给你带句话。
没有两套儿玲珑阁的头面儿,她是不会原谅你的!”
单哲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的躲开半尺,没有酒臭之气,这才应道。
“这几日忙,顾不上郡主,改日我再去探望。”
说话的公子哥儿是国舅府二房夫人的外甥,虽然口口生生叫金雀郡主妹妹,其实不过是撑个面子。
平日,金雀郡主待他就是奴才一样呼来喝去。
那公子当然也察觉到了单哲的排斥,笑嘻嘻又说了几句,张罗后日一起喝酒踏青之类。
最后眼见单哲不耐烦,这才借口有事,去同旁人寒暄拉关系了。
单哲喝干杯里最后一口酒,犹豫着要不要去寻人说说话。
侯府如今只剩他一个,父亲和祖父都过世了。
先前留下的有交情的几家,来往已经淡了很多。
而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被留在京都,几次请旨去驻守边疆,或者剿灭匪乱,都被皇上拒绝了。
这京都好像铁笼子,圈了他这个老虎,直到他牙齿掉光,爪子也不再锋利。
他不喜欢,那就要找机会反抗!
他重新倒了酒,起身走了出去…
白芊芊坐在桌边儿,慢慢画着一只长毛小狗。
曦哥儿已经睡睡了,小胸脯起起伏伏,分外乖巧。
外边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她轻轻叹气,那个人怕是不会来了。
她下地在暖茶的炉子里添了两块炭,刚要上炕准备安置。
窗户却被突然推开了。
单哲带了一身的酒气,直到站在地上,才微微醒了几分神儿。
方才回到侯府,遣散侍卫,面对空空的院子,突然就被无尽的孤独包围。
好似身边很多人,却没一个贴心人。
京都是大笼子,侯府就是小笼子,都是冷冰冰。
他下意识就想起了将军府那个小院子,那个温柔和刚强并存的女子,那个调皮的胖小子。
一股心气儿撑着他,直接奔了过来。
但站在这里,他又开始后悔。
夜半,酒醉,摸过来…
白芊芊嗅到刺鼻的酒气,开口问道。
“你喝酒了?”
单哲尴尬点头,“那个,我顺路过来看看。
你别害怕…”
“不至于,孩子都给你生了,你即便忘了我,也不至于伤害我。”
白芊芊扯了他坐在炕沿上,拿起柜上的兰花罐子,取出几棵酸梅干,放进茶杯里。
“酸梅茶,勉强能解酒,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