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来晚了。
  温热的呼吸在耳畔吹过,沈千眷不由打了个冷战:他不会真被夺舍了吧?
  噗
  火把终于被顶上滴落的水滴浇灭,冒出一阵青烟。
  糟了!沈千眷的角度看得真切,他怎么把这茬忘了,深渊底下的魔物可难缠的很。
  与此同时,云舟渡脚下一转与他调换了位置。沈千眷不用想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一下抓住了他松开的手。
  两人皆被魔物伸出的触须往下拽,沈千眷再次抓住了那颗可怜的杂草。云舟渡见他也被牵连了下来,愣了愣,抽出配剑两剑斩断了触须,再将配剑刺入石壁,好让沈千眷腾出手来。
  云舟渡!
  你要死可以,等换回来了谁管你去死!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云舟渡能想象出他定是气呼呼的模样,搂紧了他的腰,嘴边溢出一丝笑意:方才落下来时我就在想,若能和你死在一起,其实也不错。
  沈千眷倒吸了口气:你有病吧,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
  说着把手伸进沈千眷衣襟,摸出了张火符引燃。
  这些符纸都是沈千眷提前准备好的,万一来不及打开储物袋,或者暂时失去了灵力,这些贴身携带的符纸就是最好的保命符。但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互换身体这种伤脑筋的事。
  火符能燃一盏茶的时间,沈千眷正想让他用灵力带他上去,却见云舟渡脸颊通红。
  沈千眷:我摸我自己你脸红个屁啊!
  草!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
  3、试炼结束
  ◎这里太暗了,瞧不真切,出去让你瞧个够。◎
  黑暗被驱逐,深渊魔物纷纷退去,不过也没退得太远,缩在黑暗中吐出魔气,使火符燃烧速度快了近半。
  云舟渡带着他翻了上去,随后猛然弯腰又吐出口血,他习以为常的抹掉嘴边血迹,道:我们得尽快出去。
  沈千眷扒拉着他左看右看: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哪了?
  怎么看着比和妖兽死战过伤的还重,他到底干了什么!
  不碍事,等换回来就好了。云舟渡按住他的手,牵着他道,你还有其他的火符吗?
  你不自己拿出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沈千眷悄悄翻了个白眼,没了。
  那是得快些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千眷总觉得他在笑,但看过去并未看到笑意。
  云舟渡对这里很熟悉似的,牵着他七拐八拐地走。沈千眷虽说来了两回,但不是昏迷了就是正在昏迷中,对地型不太熟,只能跟着走。
  火符已经快燃尽,还未看到出口,沈千眷皱了皱眉。这时牵着他的手骤然收紧,沈千眷措不及防被拉了下,撞进云舟渡怀里。
  轰地一下,火舌从背后燎过,爆炸声从深渊底下传来。
  沈千眷微微抬起头,看到一双如有火焰在烧的眸子。他这才想起面前这个是阵道宗师,只要他想,哪怕随手扔的一块小石子都能致人于死地,只是没想到年少时的云舟渡就那么有天赋。
  就是可惜了他的夜明珠,有好几种不同时期雕的凶兽呢!
  云舟渡嘴唇动了动,声音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还没等沈千眷想明白他说了什么,云舟渡抬袖护住他的头。石壁缝隙很窄恰恰够两人站立,地动山摇间,一块巨石砸下,将唯一的出口堵死。
  沈千眷推了推滚烫的石块,以云舟渡灵力耗尽的状态根本推不动。
  你试试。
  云舟渡却摇了摇头:此时时机正好。
  巨石滚落的动静太大,怕是要将他们埋了。沈千眷没听清,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云舟渡直接将自己额头贴上了他额头。
  沈千眷的神魂转瞬间被卷到了云舟渡的识海中,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人简直疯了!
  他的识海荒凉一片,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刮过脸颊,雷电肆虐,焦土遍地,却有一方净土,一簇簇花向阳而生。
  沈千眷就不明白了,他是吃错了药么?这么放心让他进了识海,就不怕他做点什么叫他变成废人么?不过话说回来,这会儿没到底是没结仇,若他一直保持这种吃错了药的态度,往后倒也不好像记忆中那样处处针对。
  有个死对头又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他一个炼丹的要什么对手!
  昭天剑宗里并不是所有都是剑修,总有那么一脉独树一帜。他恰好被自己老爹托孤在了人丁凋零的一脉,他师祖是个符修,师尊倒是个剑修,但爱好练符,教出个独苗擅长炼丹。不过后来小师弟来了,小师弟也是个不甘落后的,修的是阵道。
  师尊博览群书,什么都能教一点,教不了的,沈千眷便带着小师弟跑去天都蹭公开课。
  想起小师弟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在回到这不知是重生还是梦境的年少时代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救了云舟渡。这事说来惭愧,倒也不是他想做烂好人,只是将人救回去才发现救错了人。
  平日里的云舟渡太疯,他光想着怎么对付他了,也没注意到此人和小师弟身型竟那么相像。
  每思及此,他都想仰天长叹。
  卷卷
  一声微弱的呼唤打断了他,沈千眷怔了下,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个虚弱到快要消失的云舟渡倒在花海中,一袭红衣在花海中鲜艳夺目,见他看过去只是偏了偏头含笑看着他,仿佛刚才那声只是他听错了。
  你怎么了?
  沈千眷莫名有些紧张他,才踏出一步,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神魂回来了?
  微弱的光从石缝间透进来,云舟渡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凭添了三分朦胧美。
  他们换回来了?
  云舟渡怎么连这种偏的不能再偏的术法都那么清楚?
  到了现在已经不能用从前的眼光来看云舟渡了,他终于发现他对这位死对头一点都不了解。究竟是云舟渡变了,还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看够了吗?眉梢微微挑起,云舟渡眼中满是笑意。
  沈千眷呼吸一窒,扭开头去,谁、谁看你了。
  我喜欢你看我,可这里太暗了,瞧不真切,出去让你瞧个够。
  有病。
  在识海待了不知多久,外面已经静下来了。出了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有一大堆修士涌来,甚至会引来守山者来此查看。他们若还留在这,怕不好解释。
  不能在耽搁了。
  沈千眷正要抽配剑,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忽然想起来,那把配剑可能还在深渊
  这败家玩意!
  没法子,他深吸一口气,凝聚灵力在掌心,一掌打向了巨石。或许是这一趟他损失太多,怨念太重,一掌打的巨石四分五裂。
  下一息,他就差点疼晕过去。深渊魔物难缠就难缠在它的触手上,触手上的倒刺带致幻作用,被勾伤后能将硬汉疼到跪地求饶,一旦被缠上了,很少有人能脱险。
  沈千眷忍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浑身哪都不舒服。拿出储物袋才想起进试炼前,将丹药分给了弟子们,最后一点也给和妖兽战斗后半死不活的云舟渡续命了。
  云舟渡之前为什么除了吐两口血,跟个没事人似的,他是有多能忍啊!
  额,吐血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个。
  走的动吗?我背你。云舟渡一直留意着他,也知道他伤了小腿,每走一步都像寻常人赤着脚走在刀尖上。
  沈千眷泪眼婆娑地瞥了他一眼,这才刚换回来,云舟渡身体什么状况他清楚着,内伤外伤,还可能伤了神魂,这样的伤不躺个十年八载就算你宗门医修了得。可云舟渡呢,面上一丝痛苦都没表露出来,要不是满身血痕,旁人见了多半当他没受伤。
  得了吧,你别自己先趴下了。
  云舟渡快步到他面前半蹲下来:这里我熟啊,背着你还能走快些。
  沈千眷:就你能耐,你怎么不把整座山炸了永绝后患!
  来吧,你走路那速度就比蜗牛快那么一点。
  我跟他客气什么!重死他!
  云舟渡背起他稳步前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轻声道:沈祯雪。
  沈千眷抬了抬眼皮子:做什么?
  你出生是在祯雪年?
  问这个做什么?沈千眷警惕了起来,这混账玩意不会要给他扎小人吧?
  瑞雪兆丰年,可惜没能回到那年看看。
  沈千眷:他在说什么?不会在哪磕到了脑子吧?
  咚
  无上澜山上的暮钟敲响,试炼提前终止了。
  作者有话说:
  沈千眷:我是个炼丹的。
  丹阁长老:滚!
  小可爱们,看看这个作者,她活的像个单机战神qaq
  4、师尊
  ◎可有些人消失了便是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再无归期。◎
  澜山院从没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被天都选定的试炼之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有不少弟子都被埋在了滚石之下。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宗门不满天都的打压了,收到消息后就像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出来讨说法。
  澜山院的贺山长一个头两个大,你们不满天都安排,就去天都,去找浩初帝啊,他不过是个借用了场地的。你们不乐意派弟子来,难道他就乐意把道场借出去吗?再说凡是试炼皆有意外,是死是活不都是各人命数。平日里也没见这一个两个把自家弟子当宝贝啊,这会儿都来跟他撒气,有用吗?
  没用。
  贺澜贺山长从东门一路被问候到西门,再从西门逛到南门,露了个脸就大袖一甩,跑的十分光棍。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事都压到了乳臭未干的徒弟身上。
  这小徒跟当师父的一个德行,在大门前摆了张桌,桌旁挂了块帆布,上书我不知道四个大字。上面墨迹都未干,让风一吹帆布拧巴起来,再展开字都糊了,就只能看出我一口口。
  她也不着急,就坐在迎风飘扬的我一口口之下,面上遮了本书册,小短腿交叠着搁在桌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坐没坐相。
  来往的各宗门修士都算她长辈,而且是不知道长了多少倍的,不至于跟个奶娃娃过不去。实在有脾气暴躁的,也不过在门前骂两句贺澜这畜牲居然用个小丫头来当挡箭牌。
  小丫头梦中被吵醒,懒懒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书册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她掀了掀眼皮,侧过身以一种随时会摔下来的高难度动作用两根手指捡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有两人从试炼之地出来了。
  两人都似乎伤的不轻,一个浑身血迹的少年正与背着的白衣少年说着什么,白衣少年被气得不清,掐住他的脖子估计在说什么威胁的话。被掐着脖子的少年眉眼含笑,步子丝毫不乱,由着背上的人乱来。
  日落西山,漫天红霞,暖融融的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愣是让人瞧出三分恬静惬意来。
  刚捡起的书册再次从指间滑落。
  美人啊
  救命。
  覃遥看着两人越来越近,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头顶。
  还好还好,耳朵没露出来。
  这位小友,请问有没有见过曦和仙君?
  美人和她说话了!呜呜呜!
  覃遥捂住了发烫的脸,暗骂自己不争气。
  小友?
  那那那她伸出一只手往人多的方向一指,什么仙君的她又不认识,那么多人里总有一个是吧。
  沈千眷见人小孩捂着脸实在太可爱,没忍住揉了揉她头顶:多谢啦。
  小孩红着脸抬起头眨了眨眼,无处安放的小胖手捂着头顶拔腿就跑。
  沈千眷。
  沈千眷正觉好笑,就听云舟渡语气毫无起伏的叫他。
  怎么了。他懒懒地回他。
  男女授受不亲。
  她就一小屁孩。
  那也不行。
  行吧,懒得跟他白费口舌。
  这次无上澜山的试炼算是被彻底打乱了,也与沈千眷记忆中的不同,记忆中的他们从试炼出来时身份还没换回来,他便去找师尊想办法。师尊师尊倒是没嘲笑他,只不过拉着他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恨不得跑去云舟渡的宗门问他们愿不愿意将错就错换个徒弟。
  还真不想让师尊看到他
  沈千眷越回想越生气:云舟渡,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去找师尊就行。
  不是走不动么?我背着就好。
  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
  云舟渡轻笑了声:嗯,我知道。
  沈千眷:你知道个屁啊!
  走过假山出现了个池塘,池塘上的小桥有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看到那道背影时,沈千眷已经认出来了,激动喊道:师尊!
  仔细一算,宗门覆灭后,他已有十多年没见过师尊了,师尊是和小师弟是在同一天失踪的。他上天入地,无时无刻不在找他们,可有些人消失了便是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再无归期。
  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将手中鱼饵尽数撒下:好徒儿你可算是来了,担心坏为师了。
  您这哪里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云舟渡将他放下,对任清霄行了个弟子礼。
  任清霄一颔首算是受了这礼,扶住跌跌撞撞奔来的沈千眷:受伤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瞧瞧,咦,怎么是那恶心东西伤的,得刮骨吧。
  沈千眷疼得咬牙切齿:师尊你近来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