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冯瑶才夭折了儿子,心里悲痛欲绝,还想不开病倒了。”九皇子央求地看着皇帝含泪说道,“父皇当年将她约束在皇子府中叫她不能出门,她这些年过得也苦闷。儿臣只求父皇能放阿瑶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起码叫她的心情能散一散,不然,儿臣只怕阿瑶的病再也好不了了。”
他膝行了几步到了皇帝的面前低声说道,“父皇,阿瑶,阿瑶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嫡亲的侄女,儿臣只求父皇叫阿瑶能出来,哪怕只有一两日也好,叫她能有些开心的生活,能……能好好地陪着儿臣。”
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哽咽。
皇帝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九皇子不说话。
“儿臣与阿瑶是少年结发,父皇,终儿臣的一生,再也不会这样爱重另一个女子了。儿臣舍不得她。”九皇子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皇帝看着九皇子,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年轻的时候。
曾经先皇后薨逝的时候,他也曾如九皇子这样悲痛。
他比九皇子幸运之处,不过是太子健康平安。
可是九皇子却连儿子都夭折了。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带了几分柔和,对九皇子说道,“这也不算什么。当初冯瑶对东宫无状,因此朕才会禁足她,叫她不许出来吵闹。若是她如今已经改过,朕也不会对她一个女子斤斤计较。”
更何况逼死九皇子妃这种传闻,皇帝一点都不喜欢承担。他沉吟半晌便对九皇子问道,“你最近还时常去沈家么?”皇帝当初把九皇子塞到沈家去看着长平县君,九皇子倒是兢兢业业时常去端阳伯府走动,而京都之中也没有长平县君对太子的那些指责,因此皇帝对九皇子倒是满意。
“是。”
“那就暂时不必过去,好生陪着你的皇子妃吧。”皇帝便缓缓地说道,“你先把在朝中的差事都放一放,多陪陪自己的妻子。”
如果从前皇帝可说不出把差事放着先顾着媳妇这样的话。
可是有了楚王的前车之鉴,皇帝就想,或许做人夫君的对妻子最大的爱惜,就是放下差事去陪伴妻子什么都不做吧。
因此皇帝给了九皇子好大一个恩典。
九皇子却脸色微微一白。
把手里的差事全都放下去陪着冯瑶……他到底是个隐忍的人,给皇帝磕头说道,“多谢父皇恩典。”
燕宁觉得九皇子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朝中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一些差事权柄,就这么放下了?
“父皇,那阿瑶是不是可以出来走走?儿臣听说这个月还有宫中宴席……”
“她如今正病着,病恹恹地在宫中家宴上出现,这不是给人添堵?而且如果过了病气给别人怎么办。”皇帝之所以这个月有一场皇家家宴,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堂弟堂妹的,如果冯瑶病恹恹地出来了,过了病气给两个孩子,那冯瑶万死也抵不过这两个金贵的小祖宗。
因此皇帝皱了皱眉,见九皇子没说什么,目光却仿佛带着几分黯然,便淡淡地说道,“她既然想出来走动,也未必非要在家宴上出现。你就带她去京都外头转转,京都外头风景也极好,而且天高地阔,她的心情许久好了。
至于冯瑶的病好了以后怎么处置,皇帝还得再想想。
见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九皇子迟疑许久,却还是低声说道,“儿臣知道了。”
他欲言又止,然而见皇帝的目光只专注在两个孩子身上,到底没有说出口,垂头退出了李贵妃的宫殿。
燕宁便看着九皇子的背影。
九皇子为什么要把冯瑶给放出来呢?
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此刻也不是她要扫兴的时候,且见皇帝格外喜欢两个小家伙儿,又觉得心里很为孩子们骄傲。
在燕宁的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的孩子更招人喜欢的婴孩儿了。
“陛下的家宴是为了长乐与长生特意准备的么?”燕宁见皇帝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长乐咿咿呀呀地叫着亲了皇帝一口,长生软软地拿小脸儿贴着皇帝的另一半脸颊,皇帝仿佛都要幸福得晕倒了似的,便转头对楚王小声儿问道,“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她自然希望大家都喜欢自己的孩子,可是又唯恐皇帝对孩子们宠爱太过,叫人觉得楚王府太嚣张了。
楚王见她这样谨慎,便淡淡地说道,“还可以更嚣张些。”这话熟悉得叫燕宁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很久之前,楚王也是对哭唧唧的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不由呆呆地问道,“那是要把他们宠成小霸王么?”
“有何不可。”楚王顿了顿,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严父,便继续说道,“不过他们都是有分寸的孩子。”
就算是嚣张霸道,可是看哭包就知道了,这两个小东西的嚣张也是有限的。
楚王并不担心孩子往后长歪。
燕宁哼哼了一声,见楚王这样信任他们的孩子,又觉得高兴,小声儿说道,“真是慈父呀。”
“胡说八道!”楚王的脸色一沉。
他明明是严父。
看不顺眼就要抽,拿藤条抽的严父!
他沉着脸,觉得哭包看错了自己,燕宁也急忙点头说道,“没错没错,王爷可严格了。你特别不惯着他们。”她觉得楚王最近的脸黑黑的,想到自己冷落了楚王许久,没准儿回头王爷真的要拿藤条抽这两个霸占自己的小家伙儿了,便十分殷勤地围着楚王团团转起来。
她为了把楚王这严父讨好起来,等出了宫,也不管别人,每天都忙着讨好楚王,还自告奋勇给楚王做饭吃……两个小家伙儿见每天都腻歪在一块儿的亲娘整日里围着父亲转,长乐嚎啕大哭,长生抽抽噎噎,趁着楚王板着脸抱自己的时候尿了自家父王一身。
燕宁赶在楚王翻脸抽儿子之前抱着儿子跑得跟后面有狼撵着似的。
至于闺女看见楚王的狼狈,没心没肺地又咯咯笑起来,楚王看着她,觉得手心也很痒痒。
燕宁只能带着儿子再跑回来,抱着闺女瑟瑟发抖。
母子三人抱在一块儿哭得可怜极了。
远远的,楚王府的下人也都哭着抱住楚王要他手下留情。
楚王觉得魔音灌耳,头疼得很,觉得楚王府这群人纷纷成了戏精,十分庆幸自己当日决定正确得很。
他的确不想再生了。
不然,也不知楚王府会不会被这群家伙翻过来。
然而就在楚王十分隐忍,忍耐着府里这群自从龙凤胎降生之后就纷纷大胆了起来,连他仿佛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家伙,却有一日深更半夜,他和燕宁的卧房的门突然被人叩响,之后传来了何泽急切的声音说道,“王爷,末将有要事禀告!”
何泽一向知道进退,也知道尊卑,如果不是的确出了大事,绝对不会闯到后宅楚王与燕宁的卧房外头来这样冒犯。
楚王听到这声音急切,虽然心里疑惑,不过也知道何泽都会急切的事必定事情不小,便起身,给揉了揉眼睛想要爬起来的燕宁盖上被子,披了衣裳出来。
深夜之下,何泽的脸色映衬在灯笼的光线之下透着几分异样,他的额头上满头大汗,眼底带着慌张。
“怎么回事?是何处军情?”楚王见何泽的脸色十分难看,惶恐不已,不由皱眉问道。
“不是军情,是宫里!”何泽仿佛唯恐声音变大,压低了声音在楚王的耳边低声说道,“王爷,是陛下不好了!陛下骤然晕厥,如今人事不知,太医院束手无策了!”
第150章
楚王快步回到房间,燕宁揉着眼睛已经起来了。
见到楚王的脸色凝重,燕宁不由也露出几分担忧之色,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楚王会露出这样凝重严肃的样子,而且她也知道何泽的为人,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何泽不会闯到后宅来。
她压低了声音,免得吵醒了睡在一旁小床里的两个孩子。楚王见她格外担忧,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柔软,低声说道,“陛下无故昏迷不醒,太医院竟束手无策。”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燕宁的脸色顿时吓白了。
“陛下昏迷不醒?”而且太医院竟然束手无策。
这是在说皇帝昏迷不醒太医院却救不过来么?
难道楚王的意思是,皇帝就得这么昏迷着不知到什么时候么?
而且还不知原因。
可,可那可是皇帝呀。
“怎么会这样。”燕宁没想到这一世宫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上一世太子夫妻被毒杀的时间早就过去了,宫中一片太平,甚至燕宁都已经活过了上一世的死期,因此她觉得大家都已经平安了。
就算九皇子还有野心,可是被人盯紧了,如今也蹦跶不起来了。
可为什么是皇帝昏迷了?
“是不是被人下了毒?是不是九皇子做的?”燕宁本能地想到了上一世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却又觉得这不可能……如果皇帝有了什么变故,那得到这大便宜的是太子,太子岂不是能尽快登基?
如果太子登基,那这天下就没有九皇子的什么事儿了,九皇子不可能为人作嫁衣裳呀。
她心乱如麻,哪里还睡得着,见楚王就要进宫震慑宫中人心,燕宁也急忙爬起来说道,“我和王爷一同进宫去。”
“你留在府里吧。”楚王见燕宁脸色煞白,不由关切地说道。
“不要。这样要紧的时候,王爷必然要在宫中做定海神针。我也要和王爷在一起。”楚王乃是皇家的长辈,而且手握兵权,得皇帝倚重,这样的时候必然是要在宫中坐镇,压制那些已经紊乱的人心。
他在宫中,燕宁自然不会独善其身留在府里只等着宫中的消息。而且……燕宁的脸色有些复杂,低声说道,“陛下待我颇为优容。”虽然上一世皇帝逼死了她的表姐与姐夫,逼死了李贵妃,做了许多的错事,可是这一世,他对燕宁没有半分不好。
燕宁敢偷偷腹诽皇帝,敢偷偷嘲笑皇帝,不都是因为皇帝对她的纵容么?
无论皇帝为了什么对她那样宽厚,可是她得到了皇帝的这份厚待,如今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长乐与长生怎么办?”楚王微微皱眉。
“先叫拂冬在府里帮忙照看,如果宫中的事情不多,陛下很快就醒过来,那咱们就回来了,也没关系。如果要在府里耽搁的时间多的话,就把他们送去给大舅母。”
燕宁一边叫拂冬进来交待她一些自己不在王府的时候的事,一边在拂冬的服侍之下很快换了出门穿戴的衣裳,顾不得什么金银首饰了,只把发髻简单地挽起来,握住了楚王的手低声说道,“我也关心陛下的安危。而且还有贵妃娘娘。”
她想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昏迷……会不会又有人被陷害,比如皇帝吃了谁的东西。
燕宁担心得不得了。
她说不清这会不会是九皇子做的事。
可是无论皇帝的昏迷是不是另有原因,她都想要进宫去。
上一世她什么都没有参与,被动地知道一切。
可是这一世,她想陪在楚王的身边,无论经历什么都和楚王在一起。
楚王见燕宁露出几分坚定,严肃的脸带着几分柔和,摸了摸燕宁的脸颊和声说道,“你不必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他也说不清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李贵妃命人传信出来,就说明皇帝的情况并不好。
虽然楚王看似对皇帝的行为颇有许多不认同,可楚王却不得不承认,他把皇帝当做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或许仅次于燕宁,可皇帝却的的确确是楚王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曾经为了他的天下在外浴血沙场的家人。
楚王对皇帝的感情深厚。
那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名为叔侄,可他是养大了楚王的人。
此刻握了握燕宁的手,楚王不再说什么,带着燕宁就往宫中去了。
叫燕宁啧啧称奇的是,两个总是哭唧唧的小家伙儿这一次被吵醒,竟然没有哭闹,反而乖乖地送了步履匆匆的父亲母亲离开了家。
燕宁觉得两个孩子其实有一种天生的懂事与乖巧,然而此刻却也不是自夸的时候,等她进了宫去了皇帝的寝宫,就见寝宫之中已经簇拥着许多的人了。
李贵妃正在一旁和满头是汗的太医正说着什么,太子脸色惨白地坐在皇帝的龙榻旁,手足无措。在他的身边,太子妃带着四个小皇孙专注地看着昏迷在床上,除了呼吸平稳之外却没有清醒的征兆的皇帝。
见楚王与燕宁到了,李贵妃急忙走过来低声说道,“陛下之事尚未惊动众人,如今……”她的脸色格外难看,楚王便微微颔首看向太医正问道,“陛下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