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婉皱了一下眉,“连命蛊下到体内一般多久能够控制宿主?”
“这个说不好,有的三个月,有的小半年。”
宁婉婉看了一眼地上子蛊的尸体,想起医书上曾有记载过连命蛊应该是透明的才对。
“我记得连命蛊应该是透明的,听说就算溶入水中丝毫不会被人察觉出来,为什么你这些子蛊身上还有颜色?”
“那是已经成熟的子蛊,原是有的,只是在……”说着,她怯怯地觑了司湛一眼,小声地说,“在第一次给王爷的请安茶里下过,但是一不小心被王爷给打翻了……这几只是后来太后花重金重新弄来的,还没彻底养熟。”
宁婉婉一听,心咚地一下,差点惊跳出来,她赶紧扭头看了一眼司湛,司湛看瑶桑儿的眼神就像刀似的,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原来早在那时候,太后就已经计划让瑶桑儿下手了,想到这里宁婉婉心中一阵后怕,背脊凉飕飕的。
她稳住心神,镇定地说:“那你就以子蛊不成熟为由,告诉太后子蛊控制宿主至少要等到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和母蛊连命。”
一年后的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潜南。
瑶桑儿想了想,点头道:“……好。”
宁婉婉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将方才的心慌沉了下去。
“你平时是怎么传信进宫的?”
“太后知道你们不放心我,平日里并没有让我轻举妄动,就是之前为了取新的子蛊,环佩让我故意泡了几次冷水澡后装病,请宫里御医时传了一次的信儿。”
御医传信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就算不是御医,太后也会有其他的途径,她只是不知道御医那次带来了子蛊。
“那这次你回府后就装作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我借机会请宫里的御医过来,到时候你只需按照我说的把假消息传递给御医。”
瑶桑儿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可是环佩她……”
忽然,“嘭”地一声。
环佩的尸体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瑶桑儿的脚边,死不瞑目的双眼跟瑶桑儿对了个正着,瑶桑儿吓得尖叫了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
宁婉婉抬头一看,见元珠正坐在屋顶上,嘴里还叼着个冰糖葫芦的竹签子,冲她无害地笑了笑。
瑶桑儿看着环佩,脸色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颤声道:“环,环佩是太后的心腹,她死了太后势必会起疑心的。”
司湛冷冷启齿道:“如果你连一个丫头的死都周旋不了,那你还有什么用?!”
*
神保观虽起了火,但只因是后院深处的一间禅房,所以并未影响到前头的香客。
宁老太醒来后,整个人还有点懵,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婉婉不想让宁老太太过担心伤神,便只告诉宁老太,起火是因为她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所致。宁老太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二郎神神像重重谢了一回,然后点了头一炉香,就赶着天亮回府去了。
宁婉婉和司湛先送宁老太回府,然后再回的逸王府。
一路上,司湛一直绷着脸色,神色阴阴沉沉的也不说话。
“湛哥哥,你在想什么?”
司湛转眸看着宁婉婉,“你就这么信她?”
宁婉婉想了想,答:“我不是信她,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虽然有点冒险,但若是用好了,就可以为我们去潜南之前避免很多麻烦。”
司湛冷声道:“我只相信死人。”
其实,宁婉婉知道,司湛对瑶桑儿的杀意早就有了,只不过这次他想一绝后患而已,可问题是这个后患看似解决了,但后面只会有出现更多的后患。
她耐心地道:“以太后的个性,若是知道瑶桑儿三番五次失手,又被我们发觉,太后肯定不会再留要瑶桑儿活命,瑶桑儿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而且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发现瑶桑儿本性并不坏,她应该只是出于胁迫,我们答应救她和她的情郎出来,她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
“……”司湛愁眉不展地沉默了。
“如果湛哥哥还不放心的话,那我们就做个约定,如果瑶桑儿没有被我们策反成功,那么太后就一定会知道连命蛊没有下成功,到时候我们再除掉瑶桑儿也不迟。”
司湛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担心瑶桑儿,她已经不足为患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宁婉婉疑惑。
司湛抬眸,定定地望着她,“我在担心你。”
“我?”
“我一直以为凌梓如的目标是我,却没想到他们早早地就派人潜伏在观里,选择在你们住的房间里动了手脚,如果……”他有些后怕,声音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如果你睡着了……或者如果你在火里受了伤……如果你……”
宁婉婉连忙抬起手捂住司湛的唇,“没有这些如果,湛哥哥,不要去想这些没有发生的假设。”
司湛迅速抬手抓住宁婉婉的双手,懊恼道:“我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我,我不该娶你的,不该把你绑在我身边,整日里跟着我担惊受怕,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我应该把你先送……唔……”
宁婉婉仰起头,檀口倏然间咬住了司湛的唇。
司湛震惊地睁大眼睛,闭了嘴。
宁婉婉这才松了口,转而用小舌尖轻轻地探了进去,探得极其小心翼翼又生涩,然后浅尝辄止了一下就想撤回来。
可惜已经晚了,司湛哪里肯放她逃。
二人相拥缠绵了片刻,才放开彼此。
宁婉婉羞答答地垂下头,“以后再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婉婉嫁给湛哥哥,生死无悔,所以婉婉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湛哥哥的,生是湛哥哥的人,死是湛哥哥的鬼,除非湛哥哥你不要婉婉了。”
司湛急切地抱住宁婉婉,“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先去潜南。”
第54章 许愿
宁婉婉贴在司湛的怀里耐着性子说:“太后若想针对我,就算我逃到潜南她也不会放过我,再说,我若是先去了潜南,太后只会更加提防你。”
“可你留在我身边已经不安全了。”
“湛哥哥,婉婉不怕死,婉婉只怕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哪怕只剩一年,半年,甚至几个时辰,婉婉也只想和你在一起,生同寝,死同穴,所以不要再想着送我走好吗?”说着,她仰起头,下巴尖贴在司湛的胸膛上凝望着他,一双水眸宛如星海,晶亮而灵动。
“……好。”司湛抱着她紧了紧。
又过了片刻,司湛用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口气道:“你放心,潜南我们一定会去的,凌梓如如果不想让我走,那我就好好留下来,将汴都搅个天翻地覆。”
宁婉婉推开司湛,急急地看着他,目光闪烁着不安,“不,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司湛皱起了眉头,盯着宁婉婉的眼睛沉吟道:“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害怕?”
紫金宫的血光似乎还映在宁婉婉的眼底,惊心动魄地闪着,“前世,你烧了东宫,杀了太子,逼死了太后,最后逼宫气死了圣人,登基为帝,却因为其位不正,荒废朝政,从而引得天下之人群起而讨伐,最后,在自尽在金銮殿上……”
司湛勾唇自嘲:“呵……这的确有几分我的做派。”
宁婉婉正色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再重蹈前世覆辙,我们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离开汴都。”
司湛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宁婉婉的后脑勺,安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到最后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动此下策。”
回府之后,许蔓瑶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宁婉婉请来宫中御医过府诊治,许蔓瑶便将之前宁婉婉教她说的那些假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御医。
后来没过多久,北境传来捷报。十八岁的飞云将军嫡孙牧融,在北境斩下了契丹弘翼王的人头,歼灭契丹贼寇三万余人,并将契丹残部赶到了祁连山之外,一战成名,被圣人封做云麾将军,不日即班师回朝。
为迎接云麾将军大胜归来,圣人特在宫中设庆功宴为牧融小将军接风洗尘。
身为逸王妃,这种宴席是必须出席的,宁婉婉自是带着许蔓瑶一起进了宫。
果然,太后趁机单独把许蔓瑶‘请’到了宝慈宫,当面又问了她关于连命蛊和环佩之死的事,许蔓瑶自是将之前那些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许蔓瑶不确定太后到底信不信她的话,但当她提出任务已完成想和陆川离开汴都时,却被太后以待到子蛊能够彻底控制司湛的身体时才能放他们走为由,再次拒绝了许蔓瑶的要求。
许蔓瑶只好求宁婉婉想办法让她和陆川见上一面,宁婉婉答应了,并让许蔓瑶画了陆川的画像,传信给鹿鸣阁,好让弥月暗中调查关于陆川的下落。
半个月后,弥月查出陆川被关了刑部大牢。
宁婉婉便让许蔓瑶打扮成给囚犯们送饭的妇人,混进地牢与陆川见了一面,之后许蔓瑶便死心塌地地追随她。
大概是太后真的信了许蔓瑶的话,一连两个月,太后没有任何动静。
日子竟这样风平浪静地进入了中秋。
中秋夜,整个汴都里灯火敞亮,亮如白昼。
司湛便带着宁婉婉一起出来逛花灯,奈何街上人太多,司湛想起上元节被人群挤散那次,所以沿着御街逛到了州桥后,便命元壁去租岸边租了一条乌篷船,打算带着宁婉婉逛水路。
汴河上到处都是水莲灯,乌篷船行走期间,就像是误闯进了一条灿烂的星河里。
上船前,司湛顺手在街边买了两盏水莲灯,上船后,元壁自觉地避到了船头,假装和船夫闲聊。
船到中游时,司湛将两盏水莲灯点燃,其中一盏递给了宁婉婉。
宁婉婉接过水莲灯后,就地趴在了尾侧的船板上,探出半个身子在船外,才能将点燃的水莲灯安稳的放进水里,一边还用手舀这水向下游驱赶着水莲灯。
汴河往东,便是下游,水莲灯很快顺着河面飘远了,由此可见,河下暗流该是湍急的。
司湛一直蹲在宁婉婉身边笑看着她放走水莲灯,又将另一盏也递给宁婉婉,宁婉婉刚准备接过去,转念一想,又将手收了回去,“都说水莲灯是许愿灯,既是许愿灯还是自己亲手放比较好。”
司湛笑笑,点了点头,正要放灯,宁婉婉忙阻止他,要求他一定要他一定要先许了愿再放,司湛只好无奈地勾起唇角,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闭眼竟闭了许久。
就在宁婉婉以为司湛快睡着了时,司湛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眸海温涟,“许好了。”
宁婉婉连连点头,强忍着想问司湛许的是何愿的冲动催促道:“那赶紧放罢。”
他胳膊长,不用趴着也能将水莲灯稳稳地放在河面上,二人静静地目送着水莲灯远去,那一刹那,竟像觉得水莲灯真是承载了他们的愿望奔向光明一般,叫他们心生期待。
可惜,期待很快被破灭了。
水莲灯哗啦一下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顶飞,最后跌落进水里熄灭了。
四周同时哗啦啦的想起一道道破水声,一下子从水里竟钻出来了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持着长剑,目标明确,速度极快地指着船上的司湛刺来。
“主子!小心!”
元壁拉着宁婉婉往身后一护,目光冷冷地盯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的刺客。
船夫见状,扑腾一下跳进河里水遁了。
司湛本以为太后已经暂时放弃动他们了,没想到她还是忍不住提前动了手。
只是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太后这次竟然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下派人行刺他,这全然不似她以往的行事做派。
冷剑逼来时,司湛岿然不动,只用厉目与剑刃交接,端得是临危不惧。
只有宁婉婉知道,司湛抓住她的手是有多么地紧。
他们在河上,手无寸铁,四周根本避无可避,而水下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埋伏,司湛又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与之硬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元壁很快就让那些刺客们知道,什么叫做江湖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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