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顺着傅文博的目光抬头,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一道同样正朝他看来的眼。
  “茹公公!”
  茹枥朝叶羽拱手行礼,“见过小叶大人。”
  叶羽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派来的人竟然会是茹枥!
  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敛下思绪,上前向茹枥还以一礼,“见过公公。”
  “不敢。”
  茹枥嘴里说道不敢,但还是受了叶羽的这一礼,他虽是奴才,但确也是正四品的官,更何况他还是元狩帝的心腹!
  叶羽一礼毕,退到了一边,傅文博也跟着上前行礼。茹枥同样还了他一礼,这就算是众人都打过招呼了。
  这边厢,杜若已经换了一身素白,跪在福顺公主灵前,烧纸,见了叶羽进来,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下一刻,仍旧继续往火盆里扔着纸。
  “小叶大人,这里的事,皇上都知道了,皇上让奴才问你一句,你可有话要说?”
  茹枥的话声一落,傅文博和杜若同时抬头看向了叶羽。
  元狩帝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明了。
  叶羽明白,这屋里的其它三人也很明白,单就看叶羽他是怎样的想法!
  “公公……”
  “凤翀!”傅文博猛的出声打断叶羽的话,轻声劝道:“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是啊,小叶大人!”茹枥顿了一顿,跟着劝道,“这说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您还是想仔细了再说!”
  叶羽抬头,目光落在身前一丈开外的灵柩上,他知道,只要他肯说出那句话,对他,对福顺,对皇上都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交待!可是……叶羽垂眸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公公,我没什么好说的,公主虽不是我杀,却是因我而死,皇上有任何处置,我绝无二言!”
  “凤翀!”
  傅文博站在身后,狠狠的跺了跺脚。
  而往火盆里扔着纸钱的杜若,则更是用一双腥红,几欲吃人的眸子,盯着叶羽看,那样的目光,大有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意思在内!
  “好,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叶羽!”
  杜若将手里的纸“哗”一下扬手扔了出去,雪白外圆内方的纸钱顿时如雪片般飞舞盘旋,最后落得满地都是。
  “茹公公,奴婢有冤要诉!”杜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茹枥脚下。
  茹枥看了眼因为气急,而身子瑟瑟颤动的杜若,又看了看面色平静无波似乎这只是别人的一场是非之欢的叶羽,好半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小叶大人,您……您……唉!”
  沉沉的叹了口气后,回头对杜若说道:“杜若,你有何冤屈要诉?”
  杜若蓦然抬头,手指了叶羽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小叶大人他谋害了公主!”
  傅文博闭了眼。
  他就知道……知道会这样!
  “茹公公,不是这样的,下官可以证明,小叶大人绝无谋害公主之心!”傅文博急声道。
  “茹公公,我有证人!”杜若嘶声喊道,不待茹枥开口,她已经回头对外面历声道:“把周婆子带进来。”
  话声一落,便有宫人推了一个年约五旬穿一身灰布棉衣的婆子进来。
  因为害怕,婆子走路走得踉踉跄跄,过门槛的时候,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她顺势就趴在了地上,抱着头,哭喊道:“大人,青天大老爷啊,老婆子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好心想去给公主送点心,谁曾想到,那个俊公子那把公主给害了啊……”
  “周婆子,你抬起头来,告诉大家,那个害了公主的人是谁!”杜若对周婆子吼道。
  周婆子连忙抬起头,目光在屋里飞快的睃了一圈,最后指着叶羽说道:“是他,就是他,老婆子进来的时候,他双手扼着公主的脖子,满手都是血……”
  “你胡说,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傅文博急切的对茹枥说道:“茹公公,小叶大人当时是为着压制住公主的伤口,公主伤了脖子处的血管,他如果不压着,公主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傅太医,”杜若猛的抬头,看向傅文博,咬牙道:“你怎么肯定,叶大人当时是救人还是杀人!”
  傅文博一怔之后,说道:“姑姑,叶大人他为什么要杀公主,他跟公主无冤无仇的……”
  “您说错了,他跟公主有冤有仇。”杜若打断傅文博的话,对茹枥说道:“茹公公,公主对叶大人情根深种难以舍,在知道小叶大人与罗姑娘订亲后,私自离了皇觉寺前往青州府,与罗姑娘言语之间略有不和,奴婢背着公主指使兴城县令对罗姑娘下毒手。被同去的睿王府暗卫雪姬雪头领阻止,今日叶大人来庙里,便是对公主兴师问罪的!”
  福顺公主已经死了,人都死了,还要虚名做什么?
  杜若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要让叶羽为福顺公主殉葬,句句都是往死里钉叶羽。
  经她这样一说,不就证明了叶羽有杀人的动机了吗?
  傅文博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得朝叶羽看去,却发现最该替自已辩驳的叶羽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垂了眼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凤翀。”
  叶羽抬头朝傅文博看去,对上傅文博焦急的眸子,他摇了摇头,示意傅文博什么都别说。
  傅文博还待再开口,一直没出声的茹枥却是开口了。
  “叶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茹枥看向叶羽,问道。
  叶羽摇了摇头。
  茹枥点头,“好,既然杜若有人证,也证明你也有杀人的动机,小叶大人你自已也没有要分辩的,小叶大人受刑吧!”
  茹枥的话声一落,便从两边走出四名穿侍卫服的大内侍卫,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根庭杖,站在了门槛外。
  叶羽看了四人一眼,抬手对茹枥抱拳道,“臣领罚。”
  茹枥点了点头,对杜若说道:“杜若,你亲自监刑吧。”
  “是,公公。”
  杜若幽幽的看着叶羽。
  叶羽微微一颌首,走了出去。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一张春凳,叶羽上前,趴在了凳子上。
  有内侍拿了绳子欲要上前,叶羽抬头摇头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内侍朝站在阶沿上的茹枥看去,茹枥点了点头,内侍便恭身退到了一侧。
  “小叶大人,得罪了!”
  耳边响起行刑侍卫的声音。
  叶羽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听到板子劈空的声音,紧接着“啪”一声,随着那一声响起,屁股一麻过后,便是火烧火燎的痛!
  “公公,这行刑总有个数吧?”傅文博急急的朝茹枥看去,“再说了,叶大人他真的没有谋害公主的意思,下臣可以为他作证,他来时便与下臣说了,只是劝一劝公主,让她放下俗世尘缘……”
  只是任傅文博好话说尽,茹枥却是一言不发。
  廊檐下的杜若眼见得在打过二十板,叶羽昏死过去,身下一片鲜血淋漓时,犹自不解恨。耳边却响起了傅文博的声音。
  “姑姑,叶大人许了公主来世之约,若这世报憾而终,来世只怕……”
  杜若身子一僵,她不由便抬头朝身后的灵堂看去,公主的心,再没有谁比她明白的!她是真的想让叶羽就此丧命,替公主殉了葬,生不能同寝,死却能同穴!可是,如同傅文博所说,叶羽许了公主来世,然这一世,他却抱憾而终,来世,他还会守约吗?那公主岂不是又要痛苦轮回!
  “姑姑……”
  杜若的目光落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叶羽身上,咬了牙,罢了罢了,四十庭杖,若是他能抗过去,便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杜若不由便打了个寒颤。
  “茹公公,就这样吧!”
  茹枥朝杜若看去。
  杜若扯了扯嘴角,眨落眼里的泪,轻声说道:“公主这一世已经够苦了,就让她来世能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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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尾巴补齐了。明天开始请假写大结局,8号亲们来看吧。
  ☆、29大结局上
  青阳镇。
  青果一目十行将手里的信匆匆看完,半响,手一僵,捏在手里的信纸便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坐在门外与襄荷轻声说笑着的凤梨,一撇头,便看到自家姑娘,脸色惨白,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似的怔怔坐在那,脸僵硬的好似拿石膏打出来的一样。不由便一怔,回头对襄荷说道。
  “姑娘,怎么了?”
  襄荷闻言,抬头朝屋里看去,一眼,她便急急的站了起来,拾脚走了进去。
  “姑娘,出什么事了?”
  被叶羽生命垂危给惊得三魂失了两魂半的青果霍然回神,她猛的抬头看向襄荷,一迭声道:“收拾东西,我们进京。”
  “进京?”
  紧随在后面进来的凤梨不解的上前,轻声问道:“姑娘,这么个热死人的天,我们进京干什么?”
  “让你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你罗嗦什么?”
  凤梨怔怔的看着青果,主仆多年,这是青果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几乎是下一刻,凤梨眼睛便红了,她抿了抿嘴,转身,默然无声的,进了内室,开柜子,动手收拾东西。
  襄荷却是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上,同凤梨一样,她不识字,但她的观察力却不是凤梨能比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襄荷将手里的信纸递给手脚无处安放的青果,略一顿后,问道。
  “姑娘,是不是京都出事了?”
  青果一颗心正慌得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不然,刚才也就不会那样不留情面的训斥凤梨了。听了襄荷的话,又见着襄荷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来,她不由便眸子一眯,脑海里想起的都是信上,说叶羽如何如何不行了的话。
  这么一想,喉咙一痛,鼻子也跟着一酸,下一刻眼眶便热了,眼泪忽然的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姑娘!”
  当初就连入狱都不曾看到青果掉一滴泪的襄荷,对上突然就难以自抑的青果时,不由便怔在了那。现在不用想,她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目光一动,落在手里的信上,姑娘才拿到信时是高兴的,还在说着这天热得让人恨不能泡一天到晚能泡在水里,看过信后,就变了!信,对,肯定是信有问题。
  “姑娘,是不是九爷那边有事了?”襄荷轻声问道。
  青果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已那好似被挖空了一块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