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事,还是说他原本其实就想到了,不然怎么会叫上傅文博一起来呢?
  “你到是说话啊!”傅文博急声道:“住持已经派了人去宫里报信,估计要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来人了,赶紧趁宫里还没人,我们商量个对策出来。”
  “鹏举呢?”叶羽忽然问道。
  “一出事,鹏举就回京都了,说是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人在皇上跟前说句话。”
  叶羽不由便失笑道:“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呢?”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傅文博瞪了叶羽说道。
  叶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傅文博,只是,等水倒满,发现自已手上还染着血,他怔了怔,随即手一抖,把茶盏里的水泼了出去,将茶盏扔回了桌上。
  “凤翀。”傅文博担忧的喊了一声叶羽。
  叶羽抬头看向傅文博,见他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已,顿了顿,轻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傅文博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外面围着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凤翀,你逃走吧!”
  “逃走?”叶羽拧眉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点头,轻声说道:“对,逃走。”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我能逃到哪去?”叶羽给了自已一个讥诮的笑后,说道:“文博,你趁着宫里还没来人之前,赶紧回京都去。”
  “我不走!”傅文博看向叶羽,摇头说道:“我要是走了,真的就连一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叶羽看向傅文博,还待再劝,门外却响起宫人的声音。
  “姑姑,您怎的来了?”
  叶羽挑眉,朝身后看去。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杜若惨白着脸,像僵尸一样走了进来,目光在对上傅文博时,有了些许的生气。
  因着之前傅文博对福顺公主那一系列的施救手段,杜若对傅文博还是挺客气的,她沙哑着喉咙对傅文博说道:“小傅太医,奴婢想跟小叶大人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傅文博转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了点头,对傅文博说道:“你去吧。”
  傅文博默了一默,对叶羽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一声。”
  叶羽点头。
  傅文博又回头看向眼睛肿得像桃子的杜若,默了一默后,轻声劝道:“姑姑,您请节哀,公主她……”
  杜若摇了摇头,示意傅文博别再往下说。
  傅文博叹了口气,只能犹疑着走了出去,却是不敢走远,站在了禅房外的廊檐下,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杜若进了屋子,看了眼叶羽全,便在傅文博才坐过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谁也没说话。
  良久……
  杜若抬头看向叶羽,浑浊的的眼里绽起一抹嗜血的恨意,但很快的,那抹恨意被她压了下来,她舔了舔干得好粘在一起的嘴唇皮,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羽抬头,目光落在杜若斑白的发间,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眼前这个浸淫内宫半辈子的女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老去。
  “你想听我说什么?”
  杜若霍然抬头,眸光像一把刀一样直指叶羽,哆了嘴唇,颤颤瑟瑟的说道:“叶羽,你的心难道就是铁打的吗?”
  叶羽淡漠的脸上眉宇微微一蹙,却是转瞬即释。
  他抬头看向杜若,“姑姑,我没有想让公主死!”
  “可公主她还是死了!”
  话一出口,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杜若揪着胸口,因为心痛,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她宁愿跟着公主一起去死!
  叶羽拧了眉头。
  没错,福顺公主还是死了!
  这是事实。
  承担一个宫女人的怒火或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他相信,很快便会有雷霆之怒等着他去承受,那个时候,他又是否承受得起呢?
  “叶羽!”
  耳边响起杜若的声音。
  叶羽抬头看向杜若,示意杜若有话不妨直说,他在听着。
  杜若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轻声说道:“叶羽,公主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叶羽不语。
  杜若似乎也没想过要他接话,顾自说道:“生前,你不能让她如愿,难道她死了,你也不愿意吗?”
  “姑姑,你什么意思?”叶羽朝杜若看去。
  杜若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叶羽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你以亡妻之礼,葬公主!”
  “这不可能!”
  叶羽断然道。
  “这由不得你!”
  杜若拂袖而起,因为生气,对着桌上的茶壶便是用力一拂“哐啷”一声,茶壶和茶盏碎了一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傅文博一边喊着,一边急急走了进来。
  等一进门看到屋内地上的一片狼藉,以及气势汹汹恨不能叫叶羽偿命的杜若时,暗暗叫苦,一边给叶羽递眼色,一边上前对杜若说道:“姑姑是不是想喝茶?哎,您说一声嘛,我这就让人送热的进来?”
  说着,傅文博便要喊人,却是被杜若抬手给拦住了。
  “小傅大人,您留下劝劝小叶大人吧,宫里应该也快来人了!”
  “啊!”傅文博看了杜若,陪了笑脸说道:“是,是,我劝劝他,您别生气。”
  杜若哼了哼,转身往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叶羽,你想清楚了,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地狱无门你去闯吧!”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您看这黑灯瞎火的……哎,您真要走啊,那行,我送送您。”傅文博一边说着,一边上前送杜若。
  杜若冷冷的挑了眼傅文博,“我去灵堂,小叶大人若是改变主意了,还请使个人来与我说说。”
  “一定,一定。”傅文博连声说道。
  送走杜若,傅文博站在廊檐下,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夜色,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屋子里叶羽萧瑟的身影,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拿脚将地上的碎瓷拨到一边,他在叶羽跟前坐了,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凤翀,你答应了她又怎么样?”
  叶羽霍然抬头,看向傅文博,说道:“我若是以亡妻之礼葬了公主,那罗姑娘算什么?”
  傅文博往后重重一仰,无力的说道:“凤翀,她一个死了的人还能跟罗姑娘争什么啊!左右不过就是逢年过节一柱重的事情!”
  “那罗姑娘是妻是妾?”叶羽看向傅文博,问道。
  傅文博被叶羽问得怔了一怔。
  若是叶羽以亡妻之礼葬了福顺公主,那青果便是以继室的身份嫁进来,逢年过节上香叩头,这是少不了的!话说回来,就算这样,又怎么了?即便不是以继室之礼,那福顺总还是公主吧?罗青果跟公主磕个头又怎么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傅文博看向叶羽,无奈的说道:“杜若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你若是不以亡妻之礼葬公主,她是一定会要你替公主偿命的!不,确切的说是要你替公主殉葬。”
  叶羽挑了挑眉头。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只是想要激怒福顺,但没想过要让福顺死!
  激怒福顺,皇帝也好,王爷也罢,免不了要替福顺公主出个头,他便可以借伤重需要冲喜之名,提前迎娶青果进门!这样一来,即便明年他随军出征,青果有了叶家九奶奶这个身份,福顺公主再想动她,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谁知道,福顺会这样绝决,竟然……叶羽叹了口气,忖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刚才还觉得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但现在忽然就觉得,你留在这里还真是留对了。”叶羽轻声说道。
  傅文博这会子也算是明白了叶羽的打算,他摊了双手对叶羽说道:“我留在这也没用,那些救命的药都在府里呢!”
  叶羽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凤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傅文博很是无奈的说道:“凤翀,我跟你说,这次,你只怕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叶羽附合着,说道:“所以,文博,这次是真的要靠你了!”
  不想傅文博却是摇头道:“我到是,假如我不在,说不定你还有一命,但这会子我在这里,怕是反而对你不利。”
  叶羽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傅文博话里的意思。
  想明白了,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吓人的事,他向来认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假若,今天真的把命交待在了这,也只能说他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
  只是,他若是死了,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能替他守几年?!
  叶羽觉得如果这次能大难不死,下次一定要问问,如果他没了,她会怎么办?
  知道叶羽拿定了主意,傅文博也明白,按他这性子,你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与其在这干着急,还不如想想办法等下怎么救人!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办法来,外面便响起宫人的声音。
  “两位大人,宫里来人了,杜若姑姑请您们去公主的灵堂。”
  傅文博与叶羽相互看了看,下一刻,两人同时起了身,拾脚往外走去。
  灵堂就设在了福顺公主的在皇觉寺修行的小院里。
  叶羽和傅文博一路走来时,远远的便看到每隔三步,便着穿青衣的小太监,那些小太监的手里提着一盏白色的纱灯,灯笼向前,白白的灯光一路向前,直抵福顺公主的灵柩。
  “凤翀,你说宫里来的人会是谁?”傅文博轻声问道。
  叶羽摇了摇头。
  他想不出来,会是谁!
  皇贵妃?
  似乎不太可能,以皇贵妃之尊,她不会来,皇上也不会让她来!
  那会是哪位妃子呢?
  叶羽正一路思忖着,来的人会是谁,便不防袖子被扯了扯。
  “怎么了?”叶羽朝傅文博看去。
  傅文博使了个眼色给叶羽,示意他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