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跑到窗外看,过来先把衣服穿上。夏油杰把臂弯里的大衣递出去,阻止了九十九朝探头探脑的动作。
  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跟踪的人而已。九十九朝凑过来抱住衣服穿上,他表面上虽然不是莫得感情的人设,但是对于人类法律审判外的术师,奉行的都是你惹我你就完了的准则,内心对于诅咒师的死毫无波动,还要看看身后是不是还有人头。
  夏油杰会纠正他这样的观念吗,当然不会。他看着小狐狸有时候真没心没肺的冷漠样子,只盘算着要怎么教会他不要老死机得那么过分。
  九十九朝穿好衣服,突然往他的身上一拍。
  夏油杰:?
  九十九朝:给你一点运气。
  夏油杰:运气?
  九十九朝没有解释,拉住他衣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去买菜。
  时间的白马踢着空中变脚小碎步走过年关。
  两个人的新年过得平平无奇,夏油杰以为九十九朝会有点仪式感,对方摆摆手,只做了一顿好菜。
  他身份复杂,真要认真过年的话什么都要做一遍,哪里出了纰漏就要倒霉一年,还不如全部怠慢。
  狐狸任性起来神明都不能说什么,何况夏油杰。
  短短的寒假里九十九朝又遭遇了几次袭击,都是在外出的时候。虽然偷袭的术师能力也就那样,却一个比一个难缠,夏油杰有过英雄救美的心,但每次遇袭第一件事就是被九十九朝当头按下,不许出来!
  战斗很快结束,旁观的夏油杰注视着少年面无表情实则在忍痛的脸色和流着黑血的手背,眉眼在阴影里暗了好几个度,深深觉得这个御门院的诅咒还是很麻烦。
  他让红叶狩去协助九十九朝,尽量不让人有出手的机会,效果勉勉强强,转头这边去联系五条悟,问黄金虫的事。
  没有苏醒的虫子连六眼都发现不了,你们咒术师是不是太没用了。
  五条悟对着他的冷言冷语龇牙咧嘴,不要以为死了就能直接开地图炮啊,要知道现在醒过来的诅咒直接就在特级起步往上走,处理起来也很麻烦的好不好!
  废话少说,你那边收集了多少?
  不告诉你
  五条悟的语气十分欠揍,反正我会直接送到愿望商店去的,然后再让那只狐狸带我去里京都逛逛。
  咒术最强极其幼稚地排挤起来,拖着声音,最好还不带上你
  电话就被挂了。
  九十九朝捏着手机出来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脸色不善的夏油杰,他又看一眼对方手上刚挂的电话是五条悟,恍然舒眉。
  确认过眼神,都是心累的人。
  夏油杰对他的恍然感到眼皮跳了跳,转问:说好了?
  九十九朝点点头,嗯,说好了。
  九十九朝办了个休学。
  日本高中大部分是三学期制,寒假即是年假不过数天,接二连三的诅咒师不胜其烦,思考了一下在没办法一劳永逸解决这些麻烦的话,之前不能让他们把手伸向他学校和同学。
  九十九朝哀叹,这段时间只能在家自己学习了,夏油你帮帮我呗。
  以为考完试就能从磨人的补课里暂时脱离的夏油杰也在心里叹气,提议道:之后赶紧找个补习班吧。
  九十九朝可怜兮兮地点头,憔悴得像是个二十六岁的孩子。
  他实际年龄的确是二十六岁,还要上补习班考大学,真是新一代励志的好半妖。
  你呢,和那个幼稚鬼说了什么?
  吵架了吗,吵赢了吗。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他才不想和五条悟在电话里分个输赢,目光落在眼前人的手背上,开口问:你的这个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下有种来势汹汹的烦躁,九十九朝听出来了,摸了摸下巴。夏油杰的困惑其实瞄准的是他解咒的进度而不是诅咒本身,于是他轻松道,都这么多年了倒也不是大事了,我刚刚也联系了四月一日,把这次拿到的黄金虫过去应该会有新进展。
  说完九十九朝凑过来,表情促狭,不用太担心,我的感谢很虚伪的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可怜我。
  羽衣狐表露过对他来说有些过分的溺爱和奴良组年长妖怪的关心,九十九朝能提取出直接的原因,所以能理解这样的心情。
  只是他比较不知好歹,所以面对夏油杰,先一步直言了自己的喜恶。
  夏油杰的目光从手背移到这张精致秀逸的脸,他记起来上次在嵯峨野的时候九十九朝没有来得及戴上手套的后果,眼眶红着一圈,水光没过了那片星辰,弯着背脊跪到地上,整个身躯都在抖,抬起头时脖子上还沾上了黑泥一样的血迹。
  他最想知道的少年手背诅咒的事情没有得到详细答案,还有个五条悟闹腾了一下,夏油杰现在的心情趋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清楚自己很有可能一直忍下的情绪会连带着深藏的不自知的恶意爆发。
  九十九朝忽然背后一寒,听到夏油杰的回答声平静磁性。
  与其说会觉得可怜,我反而会觉得有些兴奋。
  九十九朝如遭雷劈。
  夏油杰就这么拿着手机,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他整个人自动自发带上一层薄薄的戾气,见他回过神,甚至保持这样的状态微微歪头问了问,很奇怪吗?
  少年一下子面红耳赤。
  这不是奇怪,而是变态。尤其是你在正主面前若无其事的直言,简直是变态中的变态!
  估计又要逃了夏油杰漠然地看着九十九朝的反应,如果他要逃,他也不打算采取什么措施,反正回头去愿望商店的时候需要他的白鹿把信太森驮过去,九十九朝最多又躲着他几天。
  夏油杰缓缓吐气,已经计划起等下放红叶狩出去再搜寻一下京都极有可能被埋下诅咒的人,他要一个人呆着找点事做,不然
  他自认自己的行为还是很理性的,徐徐图之的事绝对不会操之过急,不然也不会有盘星教的十年。
  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九十九朝能越过他平静的表面,感知到一点他实际的心情,加上狐狸的敏锐,发现了他内心实则起伏不定。
  那
  夏油上次起伏不定是怎么缓过来来着,哦
  红着脸的少年没有跑,反而呐呐出声。
  那你要像上次一样,抱一下吗这样能、能冷静下来吗?
  不是,不对。
  等等。
  说完九十九朝就瞪大眼睛,心跳得格外快。
  我他妈在说什么!?
  要逃!
  这次一定要逃!
  少年抬起脚。
  要逃要逃要逃!远离
  我给过你机会。
  手臂一沉,直接被抓住一拉,有人顺势俯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掰过他的下巴,掐住他的腰把他按到墙上,阴影和气息都像是高墙压来。
  夏油杰惩罚似地咬向那张微微张开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d有人问9在那时候会不会哭,其实他可能接个吻就会哭,不要问为什么,人会流泪的原因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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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049
  男人的声音很无奈。
  别哭了
  还很不解, 为什么
  然而他顿了顿,转问,是摔到哪里了吗?
  得到否定后, 充斥在两人之间的一种旖旎和疯狂的心思就像是被一打岔,偏离正轨回不到方向, 全部被淹没在少年的眼泪里。
  最大的问题在于坐在地上的九十九朝揉着自己的脑门, 又急又怒,我也不知道!
  他大喘气了两下。
  为什么会一直在流啊!
  哑得像是鸭子一样的声音把躁动的气氛这么一压, 磨人感顷刻从小猫挠痒无缝切换到女鬼伸爪的级别。
  夏油杰蹲在他旁边, 给他扯了张纸, 真没摔疼?
  没有!九十九朝气急败坏,眼泪还在不停流,感觉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抬手就自己给自己来了一下,骂了句,没用!
  夏油杰:倒也不必。
  哭笑不得地伸手给人揉了揉。
  时间往前走一点。
  他们在客厅出来的廊道里, 四周都是狭窄的。强制性的亲吻带来的往往也都是一种强烈的逼仄压迫感和不自由感,九十九朝在死机的状态下, 不得不呜咽地去努力呼吸。夏油杰把握得很好, 时不时轻咬一下对方的下唇,给人呼吸的空隙, 再收紧手臂欺压过去。
  在这种刻意的延长下,少年的背脊绷得很紧,贴在墙上的身体颤抖不止,攻城略池的架势让他眼睛很快就因为蒙上一层雾一样水亮, 一切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难受到一个程度,他挣动了一下手臂, 腰部用力一个巧劲就滑开了夏油杰的掐制。
  夏油杰已经做好反制的准备,力道霸道无比,理性已经脱离到反正这只狐狸不怕疼那他稍微过分点也是对方自找的程度。
  结果他怀里的少年没有逃,反而像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摔了下去,嘭地摔出好大一个声响。
  夏油杰:
  很快他连防止九十九朝跳起来逃开的路线都堵好了,却看到对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没有焦距似地,唰地一下流出泪来,整个人在过呼吸般喘气。
  夏油杰:
  他看到九十九朝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困惑不解,身体起起伏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很快就在深色浴衣上洇湿一大片。
  九十九朝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在哭,表情更加懵逼。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急还不断打破预料,他这么一哭,夏油杰反而没办法继续下去。
  就像九十九朝不能理解夏油杰做出的他所认为的不合身份的举动,夏油杰也没想过那个在巷子口面无表情两枪洞开人膝盖、嵯峨野引弦打鸟、拼体术自己还真没把握能强留下对方的半妖阴阳师,摔坐在墙边哭。
  尤其是他自己还被自己的眼泪给惊到了,一连串的反应看起来复杂滑稽。
  夏油杰到没有发笑的心思,手放在人背上给他理顺气息,心情也五味杂陈,回房间休息去吧。
  我有点晕,让我坐会。九十九朝摇头,瓮声瓮气,如实说道。
  夏油杰:我扶你。
  九十九朝抬头:为什么不直接背我,我很轻的?
  种族理解差异终于体现了一角,可惜都被错误领会。
  夏油杰听到这种不怕死的要求,微笑起来,行。
  他单手就把人捞起来抱着。
  九十九朝诶不是!一声,手忙脚乱地往下滑,青年微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上他的脖颈,附带一句咬牙切齿地:不要乱动。
  九十九朝顿时静如鹌鹑,头缩在人肩膀上,闻到满鼻子的沐浴过风雪和家里沐浴露混合出来的味道,潮水般的眩晕感慢慢褪去,随着慢慢干涩起来的眼睛,只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尾巴。
  上三层楼,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夏油杰把人放在房间门口,记得他身上衣服还是湿的,叮嘱了一声记得换衣服,得到一句没头没脑的应答。他见九十九朝站在原地不动,经过刚刚一遭他不觉得对方会有挽留自己的心思,而是还在懵着,牵起他的手腕放在门把上,你不会想我跟着进去,对吧?
  每每说完这样的话,他就要给九十九朝一定的重启时间,夏油杰收回手,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回头看,好像一片漆黑里少年又摔了一跤,不过自己扶住了地面。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丢脸极了,但还是探出个头。
  夏油。
  九十九朝低头看着夏油杰,张了张嘴。
  你、你等我一下呗?
  这一声问话说得小心翼翼,又悲又轻,不安又颓唐。
  但好歹是一声回应。
  楼梯间一阵寂静。
  夏油杰久久凝视他,声音发哑,我要是等不及了怎么办?
  九十九朝立刻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扶着最高一层台阶边的手,肩膀也在黑暗里缩了缩,不过他发现没什么用。青年眼里的黑色比他身处的环境都要浓郁,直白的情绪翻滚不歇,森冷深沉。弯绕的诅咒与水墨是毒蛇和荆棘,是嚎啕的百鬼夜行,一个个哭喊的亡魂,岩浆般涌现。
  但夏油杰还是不懂,九十九朝从来不怕这些东西。
  少年的眼睛在黑暗里清亮如泉。
  有了一定的距离,九十九朝思绪难得的在平静和战栗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不知道。他说。
  我是二十六岁又不是十六岁,你也不像是会在意年纪问题的人。
  但我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
  反正是我不清楚,你也可能在思考的东西。
  他小小地叹气。
  所以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开学的时候,白鹿的蹄声停在愿望商店门口,夏油杰收起伞,跟着呼着白气的九十九朝走进店,进门时两个迎接的少女一如既往双眼空洞,语气喜悦地来迎接他们。
  夏油杰看着两个女孩蹦跳的背影,头忽然有一瞬抽疼。
  九十九朝就回头看他了,怎么了?
  夏油杰摇摇头,他也说不上来,只回答,没事。
  最不可能的猜测就是他或许会有点记忆复苏的迹象,但现在他觉得就算想起来也不能影响什么事,这点小概率的不安没必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