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咬了咬牙，“因为你杀了那些人会有点麻烦，万一埃米莉狗急跳墙……算了，最多我重新计划一下，也没什么，您开心就好了。”
“……”
伊利亚斯也听出对方话语下隐藏的不满，何况这个年轻的混血姑娘还毫不掩饰地瞪了他一眼，他完全没被觉得被冒犯。
“他们不过是一群——”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随手就能碾死的人。”
少女幽幽地看了过来，不置可否地说：“我的计划又不是简单地杀了他们，否则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他被这种目光盯得有些手痒，忍不住又去捏对方的脸颊，“笑一笑，嗯？”
“……”
苏玟有气无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她还在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忽然发火，最近好像情绪失控地次数变多了。
“等等，”她不太高兴地往后仰了一下，“我知道我的年龄是你的几十分之一，但是……你没有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吧？”
神祇轻轻一晒，目光划过少女美貌的脸容，落在她的胸口，微微停顿了一秒，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后者蹙眉看着他，眼眸冰蓝如霜雪，红唇娇艳欲滴。
“我不会对小孩子做那种事。”
苏玟：“……”
“算了，您的口才渐长，我说不过您，”她摇了摇头，“您还记得上次……我说过我想打下西南海域的某个岛屿。”
这事他确实没忘，对方轻轻颔首，“你想让我去？”
“不不不，”苏玟连忙摇头，那就没有什么能玩的了，“不是，事实上我自己都不准备动手，让士兵们先去过瘾，咳，我是说，体验一下和帝国军队交锋的感觉，不过，我本人恐怕要在场，以防万一，但是，那天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假如您有时间的话——”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要做。
少女眨了眨眼睛，笑容多了一丝狡黠，“您会答应我的吧。”
第89章
塔文帝国地处南部气候温和, 贝利亚这座岛屿更称得上四季如春, 没有狂风和暴雪, 冬日来临得悄无声息。
圣安蒂斯的外域试炼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 许多外乡的学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如今竟然已经进入了冬季。
不过这依然是十分轰动的大事。
许多学生都出自贵族世家, 他们进入这所学院未必真的是想要学习更高深的魔法知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家族传承的那些已经够他们再学几百年了。
一个能进入外域试炼的机会, 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一次进阶的机会, 这就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了。
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 所有参赛者的名单已经被统计出来, 他们全都签订了有魔法效力的契约，承诺自己已然做好准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负伤甚至死亡，同时他们也要署名自己会亲自参与比赛, 绝不会有替考等现象发生——
事实上这种情况很少见，然而东大陆那些神鬼莫测的妖术师们, 早已让塔文帝国的法师们见识了幻术这种精神魔法分支的恐怖之处, 这种力量也不仅掌握在黑暗种族手中，所以还是要提防类似的事件。
在学院上层的浮城区, 悬空的天桥相互勾连, 一座座巍峨耸立的法师塔环绕着防御壁障, 色彩辉煌的魔法印记在空中缓慢地旋转，远远望去只能见到不同学院的徽章在迷蒙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在历年来的竞赛专用地点天空之塔的底层，数百位参赛者神情各异地站着, 身上显示五阶六阶徽记的人最多，他们不得不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着导师们宣布的每一个单词，生怕错过哪怕一丁点细节，至于后面那些七阶以及极少部分八阶的大魔导师们，他们显得随意很多，毕竟他们不需要参加初试，只需要打赢几场单挑的战斗，或者打输几场，就能了结比赛。
“诸位阁下们，你们可以先走一步了。”
此时此刻，所有的参赛者位于一个巨大的银白色魔阵中，在这个凭空出现的声音话语结束之后，法阵里升腾起数十道炫目的光柱，每一道光柱中都站着一个七阶以上的法师。
——也只有他们可以被称为阁下。
五阶六阶的参赛者们用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扫视着这些人，毕竟他们自己还要经过层层筛选，虽然都不会致命，但是重伤几率完全存在，而且相当费时费神，这些人只要在上层的领域空间里打几场就够了。
高阶魔法师们对这些视线毫不在意，一个一个接连消失在光柱里。
他们被传送到了天空之塔的上层，特有的魔法壁障和能经受冲击的防御魔阵组成了数十个领域空间，接下来他们只要不断一对一在里面厮杀，连续赢三场的人就可以得到试炼的名额了。
黑发少女伫立在栏杆前，线条清晰的侧脸沉浸在阴影中，她低头俯视着下方擂台，在领域之内，两个魔导师正在战斗，他们先是不断用瞬发的中低阶魔法互相试探，在你来我往中不断有元素精灵的彩色光辉闪烁，明灭的光影就投落在那双冰蓝色眼眸中。
“戴纳小姐——不对，应该叫你阁下了。”
一个红发姑娘笑盈盈地走过来，拎起裙摆向她微微屈膝，然后凑到她身边，“苏玟阁下，你没事吧？”
后者本来不想理她，听到后面那个名字倒是回过头去，“？”
红发姑娘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您是不是……算了，待会儿我们再说，我也得去参赛了，虽然只是走个过场，先赢几场再故意输掉。”
“……”
“赛莉亚·戴纳！”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一身华丽法袍的金发少女拎着魔杖，怒气冲冲地从围栏的另一边转过来，她似乎对下面的赛场毫无兴趣，“你做了什么好事？！”
红发姑娘已经走了，被点名的戴纳小姐回过头去，无动于衷地继续看比赛。
蒂娜公主冷笑一声，“这果然不是你的名字吧，戴纳，看看你，还成为了魔导师——”
她身边还有另外几个魔导师姑娘，她们似乎都是与威尔斯公主相熟的贵族小姐，此时正望着黑发少女窃窃私语，望着后者身上的七阶徽记，这些人脸上的鄙视倒是消失了，只是眼中有些不甘——毕竟她们为了魔导师的阶位付出了太多，这些东大陆的杂种随随便便就有了同样的成绩。
黑发少女侧过头来，她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烦躁，以及将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的冲动。
她很想直接说“滚”或者干脆杀了这个人，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之前的承诺，还是忍了下来，回忆起这女人刚才的话，“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蒂娜重复了一遍，伸手攫住了少女长裙的领口。
——她本意是想把这个人拖过来，却发现怎么拽都拽不动。
蒂娜：“……”
她也不想大庭广众撕了对方的衣服，没办法只好保持这个姿势，狠狠地说：“你从一开始就在勾引我的未婚夫，现在他去了哪里？你把他带到了东大陆，是吗？！”
“……”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听不到具体内容，只能看到她狰狞噬人的眼神，魔法师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显然都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有多么糟糕——
“戴纳阁下，您该做准备了。”
黑发少女手背上浮现出一团光辉，白色的咒文在皮肤上蔓延开来，似乎在验证她的身份。
光芒消逝之后，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在人们的注视中一跃而下，进入了有着领域的擂台。
作为风水冰三系的魔法师，虽然在这种天才扎堆的地方，这人算不上绝世奇才，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看看她的比赛，尤其是对方还来自东大陆。
据说他们的战斗风格相当实用，毕竟这些人虽然没受过正统法师教育，却常年和魔兽厮杀，再说——
参赛者心不在焉地走进领域。
不同于其他武装精良的魔法师们，她依然穿着一身飘逸轻盈的长裙，半透明的纱裙质感宛如云雾，衬裙上绽放开金银丝线的精美刺绣，胸前浮现出三系魔导师的证明，水花冰晶风雾的图案叠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复合徽记。
无论她来自什么地方，只要取得了魔法公会的认证，达到了帝国制定的魔导师能力标准，就足以赢得任何人的尊敬了。
一个土系魔导师站在领域的另一边，他出身贵族世家，哪怕并不是很了解对手，但是从外貌和徽记来看，也能猜出对方是东大陆的混血。
因此，在读秒之后，他果断地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比赛被宣布开始的那一刻，裁判的声音尚且回荡在法师塔中，在两个魔导师之间，一堵一堵厚重的土墙已然拔地而起，先前平整的地面绽开无数道蛛网状的裂纹，土地如同浪潮涌动的海面般开始高高低低地起伏——
那些来看热闹的中低阶魔法师们发出一阵惊呼，在他们的喊声中，坚实的土地中在轰隆巨响中崩裂开来，十几只巨大的钻地虫探出身来，口器的牙齿互相摩擦发出无数交错的刮擦声，那声音听得人们毛骨悚然。
这是一种恐怖的环节魔兽，没有眼睛，头部和口器相连，有着一圈一圈锯齿状的锋利牙齿，如同一群行走的绞肉机，仿佛一口就能将猎物完全吞噬然后碾成碎片。
在土墙之后，那个魔导师稍微松了口气。
大部分塔文帝国的魔法师，都不擅长应对那些以速度见长的高阶战士，许多刺客们能轻易越级杀死法师，对于东大陆的黑暗种族们，尤其是那些暗精灵血族的混血，他们天生身体素质极高，哪怕看上去是一个魔法师，但是，他们几乎都符合人类定义的魔武双修——尽管他们未必刻意做出过很多努力。
现在，他先用土墙保护了自己，等着对方处理了那些地虫之后，自己的长段吟唱就可以完成了。
在这样的领域里释放一个七阶魔法并不容易，尤其是在战斗中，哪怕是魔导师们也需要一段不受打扰的吟唱时间，除非对手也选择同样的方式，否则这种施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地面不断震颤着撕开一道道的裂口，钻地虫们张开的狰狞血盆大口，覆盖着坚硬鳞甲的身躯一节节在空中扭动着，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牙齿摩擦出饥渴的声响，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面上焚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黑发少女依然站在这无比混乱的战场中间，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才慢慢悠悠地抬起手来。
“她怎么了？”
“见鬼，她死定了。”
“——希望那张漂亮的脸不会被咬伤，否则就太暴殄天物了。”
在观众们各异的目光里，她低下头沉思了一秒，空荡荡的掌心里忽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冰花。
一颗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悬浮在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霜蓝色光辉，周围氤氲起一团白色的迷雾。
观众席的大部分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忽然间，一个年轻的女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最前方的围栏处，她身上有冰系魔导师的徽记，似乎是那个土系魔导师的朋友。
“停下，”女人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用力地拍着栏杆，“快停下认输——”
可惜的是，领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观众们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反过来却不行，于是那个土系魔导师依然自顾自地吟唱着，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仿佛自己的首战已经得到胜利。
领域的另一边，黑发少女的手指微微一动。
冰花悄无声息地碎裂开来。
细碎的霜花化为齑粉般的冰沙，纷纷扬扬飞舞在她的手边，紧接着，一圈梦幻般的霜蓝色光辉流荡开来，以她站立的位置为中心，恐怖的魔力在空中翻滚扩散，然后猛地爆发开来！
冰沙在滚滚气浪中翻腾飞旋，在空中扭动的地虫们被拦腰斩断，无数晶莹的碎冰，从他们甲壳的缝隙里、从他们身体的血管中不断涌出，迷蒙的冰雪在四溢的寒气中漫天飞扬，他们就在这梦幻般的飞霜中纷纷爆裂，被炸得粉身碎骨！
那一颗冰晶爆炸的力量继续扩散，摧枯拉朽般毁掉了途中经过的一切事物，不过瞬息之间，另一个魔导师身前的土墙相继崩坏，它们在巨大的冲击中直接粉碎，碎裂的土块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弥漫的尘埃。
土系魔导师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就直接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魔法壁障上，头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全场一片死寂。
“还有吗？”
黑发少女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眼睛里写满了无聊，她看了一眼裁判，又兴趣缺缺地扫视着观众席，“要不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
评委们：“……”
观众们：“…………”
第90章
从裁判评委们到人头涌动的观众席, 再到那些等候的试炼者们, 整一层楼鸦雀无声, 安静得针落可闻。
实际上, 从这场比赛一开始到最终尘埃落定, 也不过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黑发少女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或者说她就没什么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这十足的傲慢态度让许多人都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