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氤氲中,青年墨发披散,进了池水中。
梨休春。
忽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男人怔了怔,有些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很快,又听见对方说道:出来。
梨休春便不得不出来了,公子。
他跪在青年身后,因为担心晏长初看见他的脸会想起刑讯的场景,然后受到刺激再次病发,也因为这个位置相对来说没那么冒犯。
但眼前的发丝顺滑秀丽,肌肤雪白细腻,水珠缓缓从圆润肩头滑落,梨休春便觉得这个位置也很冒犯了,一时有些后悔。
他不该在听到公子叫他出来时就下意识身形移动,落在了这里,应该到一个有遮挡物的地方。
被发现了自己在附近,公子大概是来怪罪的,即便他只是因为之前的发现而不放心,可在这种场景下,解释恐怕也很无力。
然而,眼前的人再开口时,却并非是预料中的内容。
过来。他说,语气中未见丝毫怒气。
那调子有些微拉长,在朦胧水汽中,一切都迷离得如同虚幻。
你不是说想与我亲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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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4
紧接着发生的事, 便真的像是某种梦境虚幻了。
晏长初叫他过去,梨休春就真的稍微拉近了一点二人之间的距离,停在不会更加失礼的地方, 好像会怕再发生一遍被打击的情况。
可是随之而来的沉默如同失望的叹息。
没有等到接下来的指示, 梨休春有些疑惑地想开口询问, 却被忽然转过身来的人扯了过去。
他差一点就要掉到水池里, 好在还是很快稳住了。
在那一刹那, 划过头脑的思绪纷杂而迅速:他不能弄脏眼前的池水、公子见到他会不会受刺激?他是不是该立刻转头?会不会被当成反感的表现?不还是公子的身体健康
近在咫尺的容颜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样的距离甚至连转头都变得困难起来, 面前人的神色也依然平静, 没有要病发的征兆。
但青年的眼角, 却染着浅淡的晕红。
梨休春怔愣了一下,又在对方手臂圈上自己脖子时回过神来。
他将目光移到一边, 开口的话也有些酸涩, 公子若是想要我做什么, 直说便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即便在见到自己时没有病发是件好事, 可不久之前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不喜欢自己了,如今忽然接近, 除了有事相求,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
那我就直说了。
听到这句话, 梨休春心想果然如此, 然而当晏长初贴近他的耳朵,男人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话语的内容是:请梨督主帮我
泄泄火。
梨休春完全怔住了。
联想到晏长初面上的薄红, 他其实能有点想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从药方的材料到煎熬、送到晏长初手边,药汤的每一道工序与步骤都被仔细盯着, 也知道这副方子的副作用。
但听到公子对自己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同时,他也担心公子可能是误解了身上的情况,才这样对他,事后回想,或许会觉得恶心。
因此梨休春还是尽量冷静了下来,药中并无使人必须交.合之物,公子感觉到的只是
你不愿意,那就找个别的人来吧。
这句话彻底打断了他的解释,也打散了他最后的顾忌。
不不是这样,我愿意的。男人移开的视线急忙转了回来,语气焦急,也带着恳求,请请不要找别人。
此时此刻,他的姿势其实稍显狼狈,为了防止掉在水里,一手撑着地,如果只是单膝跪着,那倒是还好,但双膝都跪着,这样的姿势就实在说不上好看。
而为了维持这个不会再进一步冒犯的姿势,总会有点吃力,几乎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
晏长初往后退了半步,侧着头看他,给两人都留出了相对自由的空间,围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往回收去。
梨休春顿时抓住了即将离开的手腕,像是怕对方真的要找别人一样动作急迫,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然后吻在了青年的指尖。
那神情带着几分虔诚,又仿佛是在证明什么一样,在这样有着些许颤抖的亲吻后,不久前还在躲闪的目光便直白而沉着。
臣可以的。他说,语调温驯,却不容置喙。
水雾蒸腾中,男人贴上细白指尖的亲吻比病患的皮肤还要灼热。
尹却明到达上滁宫的时候,没有直接见到人。
宫人们说晏长初去浴池了,这倒不奇怪,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犹豫又担心。
宫人们是很犹豫与担心。
晏长初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以往对方都没有在里面待那么久的时间,再一想到晏公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免让人担心是不是病发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但也保不准可能只是今天想要洗久一点,也许是之前喝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如果闯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尹却明来时,正恰巧是他们准备朝里面问一声的时候,天子驾到,宫人们就暂停了这个还没开始的举动,先向对方行礼了。
然后就在尹却明的提问下回答了目前的状况。
听完宫人们的回复,尹却明的脸也有点沉下来,虽然宫人们的猜想也有道理,但是除此之外,只有晏长初一个人在里面,又很久没出来,他担心的事情就不止这一件。
他怕晏长初其实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
想到这里,尹却明就推开了门,当然,考虑到晏长初可能人还在里面,他没有叫别人跟着,并且很快关上了门。
宫人们安静地等着,里面的隔音很好,在外面的他们听来也很安静,甚至能让人产生定下心来了的想法。
今天公子终于喝药的举动仿佛这段时间来沉闷氛围的转机,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因为等待而纠结不定的事也有了结果,今天可能是个好日子。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在说明,事情正在变得更糟。
陛下在一段时间后出来了,带着与先前不同的、不详的沉默,晏长初没有一同出来。
他们低着头见不到对方的表情,也见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气压低沉,仿佛风雨欲来。
这是一切的开端。
从这一天开始,除了尹却明,谁都不能再见晏长初一眼,下人全都被遣到了外面,上滁宫被层层守卫,年轻的君王搬到了上滁宫里去。
上滁宫里于是就变得很是寂静。
晏长初闲坐着看书,尹却明在搬过来的桌子上批复奏折,除了纸张翻过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在当日的氤氲水汽中,独自一人的青年衣着松垮,长发有水珠滴落,听见来人的声音,也姿态懒散,毫不遮掩身上的痕迹。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给他看的。
尹却明想问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伴随着席卷而来的怒火,还有酸涩的委屈、昂然的杀意。
可问题还没出口,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多么明显,病发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示弱地威胁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像以前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全不在意,也不会毫不介意那些变化。
他想要对方留下来,小心地防止人离开,晏长初就用行动告诉他,即使走不了,一样可以与别人纠缠。
你杀得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湿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响起的声音却裹挟着凉意,如冰冷锋利的一柄剑。
但与那话语内容相反的,却是对方的模样。
青年隔着水雾看他,半湿的长发蜿蜒垂落,衬着明艳姝丽的面庞和那身春色痕迹,即便是如此冷淡的神情,也活像是什么吸人精气的魔魅鬼怪。
要试试吗?晏长初这样提议,看看我朝外面的人伸手,有几个在你眼前也敢靠近我?
尹却明当然不想试。
单看晏长初外出时的情境好了,就知道对方绝不是无的放矢。哪怕他就站在面前,只要这个人勾勾手,恐怕就会有人被蛊惑了一样走到晏长初跟前。
他知道晏长初说得没错,只要对方想,就算他杀了这一个碰过长初的人,也可以有下一个。
所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见别人了吧。
只要看到尹却明一个人就够了,谁都不需要出现在长初面前,也不准看他。
这样捅破了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即便两人现今一幅仿佛互不打扰的和谐景象,也一样是极其糟糕的关系了。
陛下,丁大人求见。
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尹却明从公文里抬起头来,另一边的晏长初则恍若未闻。
对此,小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出门,到了专门与大臣见面商讨的宫殿。
太医院对晏长初的疾病称得上束手无策,到了好像治不好病的时候,人们通常就会试图求助于神灵,一国之君也不例外。
悬赏民间神医的公告已经发下去了,目前都还毫无效果,尹却明就准备建一座祈神楼。
尹却明本身其实是不太相信神佛的,甚至患者本人究竟算不算是神佛的一员,都还尚未可知,但是许多人寻求神灵多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很难不会想试一试任何可能的途径。
所以当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办法的办法时,尹却明还是想要试一试。
这个丁大人就是负责建造祈神楼一事的,因此,听到对方求见,小皇帝就很快去见人了。
尹却明走后没多久,梨休春就出现在了晏长初的面前。
他来请晏长初跟他一起走。
在梨休春看来,小皇帝现在就是在囚禁晏长初,而既然公子不喜欢对方,那么必然不喜欢这样,他就肯定要带公子离开。
布置各项准备工作花了点时间,尹却明对晏长初很严防死守,所以现在才出现。
然而,晏长初并没有答应。
梨休春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新的关系,那天他几乎可以说是被用完就丢,公子说是泻火,就似乎真的只是泻火而已。
但是会被拒绝离开这个牢笼,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梨休春又想到那天后来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公子用来向尹却明挑衅的工具,所以即便当时他说有事相求直说便可,不必委屈自己
既然不想走的话
年轻的西厂总督便问道:公子想要臣杀了陛下吗?
他的表情语气是纯然的疑问,仿佛不是在问要不要杀一个国家的君王,而是任何一件普通平常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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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5
晏长初不常笑。
可听到这个问题, 他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为什么我会需要你来杀他?他问,不是在觉得梨休春有这个想法荒谬, 而是若是我想让他死, 就轮不到你现在来问这个问题。
他如果想要尹却明死, 既不需要绕来绕去请求对方动手, 尹却明也不会活到现在。
青年姿态随意地坐着, 无一处不在显示身体的虚弱和精细的养尊处优,就像是生来便只为了被供养的琉璃美人, 没有丝毫舞刀弄枪的影子。
但梨休春却不疑有他。
既不是考虑到晏长初和尹却明的关系有刺杀优势, 也不是猜想对方有什么别的底牌, 只是公子那样说了,所以他就信了。
可既然公子随时能够杀了尹却明, 也不可能喜欢对方, 那还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梨休春回想过去的一切, 恍然有了某种可怕的猜想。
您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的动静就打断了他的话。
是尹却明回来了。
梨休春的武功高, 能听到的范围也就更大,因此实际上尹却明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饶是如此,在森严的戒卫中, 再不准备离开, 很快就会被发现。
时间紧迫,梨休春却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仿佛那动静不存在一样,仍然蹲在晏长初面前。
您对我有什么指示吗?男人问出这句话的神情与先前不同,并不是为了什么证明自己的作用, 或者显示效忠。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又急着道:无论是多么微小或者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行,只要您下达命令,臣必定会为您达成的。
没有。
否决的回答连一丝停顿也无。
即便如此,梨休春也没有立刻起身,他凑近了床上的青年,仿佛想要得到一个奢望中的不同答案。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听到这宛如祈求一般的话语,晏长初没再重复回答,只是劝慰一般道:你该走了,梨督主。
男人凝望的眼神似有几分哀伤,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低头应了声是,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晏长初都没有再见到对方。
与之相反的是,别的人见到梨休春的频率变高了,一同变高的还有对于见到西厂人员的恐惧。
尹却明准备要建祈神楼的决定,从一开始就遇上了阻碍。
因为大环朝本就有用于祭拜的地方,重新造不是非常有必要,但是对于尹却明本人来说,二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除了更显诚心之外,具体的用途和对象总有所区别。
鉴于尹却明本人的威慑,以及对对方在晏长初事情上如何特殊的习以为常,这点阻碍在最开始并不大,稍微劝了劝以后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