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聂岑接到邀请函,一场盛大的汽车拉力锦标赛,将于四月份在温哥华举行,聂岑所属的车队,请赛车小王子聂岑参赛。
聂岑迟疑不决,外婆需要他,如今在一起的每一天,等到将来外婆去世,便再也不会有,那是多少名利都无法挽回的。
但是车队那边,很希望他能回去参加,为此多次发邮件劝说,甚至连番拨打越洋电话。
午餐时,聂岑刚给白央盛好汤,手机便又响铃,他瞧了眼,无奈的接起,用英语沟通,“抱歉,我确实很为难,我若离开上海,我外婆无人照顾,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我理解,只是这次的对手太强大,我们缺少人手,如果你能助阵,我们车队的胜算将会很大,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归队,你外婆那边,请护工和保姆,可以吗?只是一个比赛,加上赛前的短期训练,前后20天左右,不是特别长的时间。我代表车队由衷的恳请小王子归队!”
“对不起,我实在……”
“你考虑考虑吧,我们回头再聊。”
不再给聂岑拒绝的机会,对方匆匆挂机。
白央察颜观色,看到聂岑凝重的脸色,她好奇的问他,“遇到难事儿啦?”
“我刚刚讲的英语,你听懂多少?”聂岑反问她。
白央摸摸下巴,思考着回答他,“你说你很为难,离开上海,外婆没有人照顾,你认为不可以。是这样么?”
“差不多。”聂岑颔首,默了一瞬,他问白央,“我是职业赛车手,你还记得么?”
白央一楞,遂点点头,“记得。”
聂岑坦白道,“下个月温哥华有拉力赛,车队请我回去参加。”
“噢,那你是因为外婆的病,所以打算放弃比赛,是吗?”白央了然,秀眉微微拧起。
聂岑轻“嗯”一声。
“我可以照顾外婆啊,如果你对我放心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学校社团的活动,我全部暂停,家教那边,请叶锦替代,我把课余的时间,都放在外婆身上,你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白央笑眯眯的说道。
闻言,聂岑略感意外,“我出国得20天呢,你行么?每天奔波两地,你会很累的。”
“当然行啊,你可别小看我,我身体好着呢,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白央挺挺胸脯,力证自己。
聂岑沉默,静静凝视着她,眸中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怎么啦?太感动了么?”白央不想气氛太沉重,她语调轻松的调侃他。
聂岑点头,低声道,“是,很感动。这本该是我父母应尽的孝道,却让你来承担,我……心里有些难受。”
“哎呀,你爸妈工作性质不一样嘛,我是闲人,身为你的女朋友,替你尽孝,不也是理所应当么?反正啊,我也是有私心的,外婆对我这么好,全力支持我和你恋爱,我特别感激外婆,所以,为外婆尽点心意,我很愿意的。”白央笑说道。
聂岑伸手过去,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谢谢你,学姐。但是,我一走多天,你不会舍不得我么?”
“会啊,肯定舍不得,但是我要支持你热爱的赛车嘛,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嗯,不过感情问题,我是绝对不能让你作主的,除了爱我,你不能有别的选择!”
“呵呵,够霸道的。”
聂岑莞尔,他收回手,唇边扬起鲜少的宠溺的笑容,“我再想想吧,我们先用餐。”
……
尽管聂岑隐瞒了外婆,但外婆还是知道了,他隔着房门通电话时,外婆无意间听到些许,懂英语的老太太,当时什么也没有表露。
晚上,聂岑从大学城回到家,外婆便将他叫到了房间,开门见山的说,“小岑,你去温哥华比赛吧,外婆不打紧,你别考虑外婆,知道吗?”
“外婆!”聂岑惊讶。
老太太慈爱的拍拍聂岑的手,“放心吧,外婆还有张阿姨照顾呢,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耽误,外婆会好好的等你回来的。”
聂岑抿唇,心中依然很沉重,他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比赛的机会,但是与外婆的点滴相处却是有限的,医生说过,外婆最多只能活半年。
翌日,聂岑的妈妈舒夏打来电话,慰问外婆的病情,聊到最后,外婆将汽车拉力赛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并且说,“你也劝劝小岑吧,我已经拖累小岑半年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耽误了他的前途。”
“妈,小岑现在心里对我有芥蒂,不知道会不会听我的话,他很久没打电话给我了,可能还在生气吧。”舒夏听闻,为难又羞愧。
外婆一听,积压已久的怨气,令她不悦的道,“舒夏,我本来不想多说,但你们夫妻还真不如俩孩子知冷知热有孝心!所以小岑不理你,是对的!”
“俩孩子?”舒夏抓住了关键词,疑惑的追问,“妈,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外婆说漏了嘴,本想搪塞过去,又一想,趁她还活着,还能为聂岑作主,不如敞开了说,于是便道,“小岑谈恋爱了,那姑娘叫白央,是小岑的学姐,纯朴善良,热情大方,是个很讨喜的丫头,经常来家里陪我,给我讲笑话解闷儿,我住院期间呢,俩孩子一起守在病床前侍候我,对我嘘寒问暖,孝顺又贴心……”
大洋彼岸那端,舒夏的脸色,一分分变冷……
……
与此同时,并不知情的聂岑,已经做好了弃赛的决定,他回复邮件给车队,再三表示歉意。
谁知,舒夏突然归国!
聂岑接到消息,开车赶去机场,见到母亲时,他满腹疑惑,”妈妈,你不是忙得连喝水吃饭都没时间么?怎么……”
“我申请了休假,外婆时日无多,妈妈自然得回国照顾外婆,陪伴外婆最后一程,也减轻你的负担。”舒夏没有理会聂岑的挖苦,温和的解释道。
聂岑惊讶,“你休假多久时间?”
“看外婆的情况吧。”舒夏微笑,抱了抱聂岑,眼中满是疼爱,“宝贝儿子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瘦啊。”
聂岑抿抿唇,语气略带不满,“我能不瘦么?这么多年,你给我做过一顿饭么?”
“家里不是有保姆么?妈妈医院里忙……”
“别说了!”
聂岑愤怒的一语打断,转身便走,舒夏一楞,连忙跟上他,小心翼翼的问,“儿子,又生气了?”
聂岑冷冷的道,“我是保姆生的吗?妈妈,你和爸爸心里除了工作,还有我和外婆吗?”
舒夏语塞,一时无言,沉默下来。
回家的路上,白央打来电话,告诉聂岑她今天的家教需要延迟半小时,请聂岑不要来接她,她骑单车回学校。
挂了机,聂岑下意识的看向舒夏,母子相视,舒夏淡淡的笑问,“谈女朋友了么?”
聂岑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承认,“是。”
舒夏并没有异常的反应,偏头靠在椅背上,柔声说,“好好开车吧,妈妈困了,先休息会儿。”
聂岑缄默,不知不觉握紧了方向盘。
……
舒夏的回归,外婆虽然恼她,但终究是唯一的女儿,心里总是欢喜的。
一家人晚餐后,坐在客厅聊天。
外婆问起比赛的事儿,聂岑说,他回绝了。
舒夏立刻道,“小岑,你去比赛吧,妈妈回来了,你不用担心外婆了。”
“对啊小岑,你不要有后顾之忧,有你妈妈在呢,你喜欢赛车,外婆支持你。”
聂岑皱眉,“可是外婆,我……”他欲言又止,不敢说出外婆身体的真相。
舒夏了然,语重心长的道,“小岑,你为了外婆不去比赛,外婆心里会有负担的,只要你以安全为上,平平安安的回来,外婆一定会等你的。”
“就是啊,外婆硬朗着呢,不等到你,外婆怎么舍得走呢?”外婆摸摸聂岑的头,眸中闪现着湿润的水光。
聂岑心头泛酸,他目光烔烔的望着外婆,沉默片刻,才道,“外婆,那你等我,说好的,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外婆缓缓笑了,布满皱纹的脸,满是喜悦。
聂岑略一思忖,看向舒夏,“妈妈,我想带白央一起去温哥华,想让她深入了解我的生活圈子,以及我现在和未来从事的职业。”
闻听,舒夏一语否决,“不可以!”
“为什么?妈妈,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已经长大了,我和哪个女孩儿恋爱,是我的自由和权利!”聂岑当即不悦,严肃声明。
舒夏脸色亦是凝重,“小岑,你误会妈妈了,妈妈的意思是,白央没有护照和签证,她没法儿跟你去加拿大的,即便明天就着手办理,这么短的时间,也是来不及的。何况,你是去比赛的,带着女朋友你会分心,万一出点差错,可是会车毁人亡的!这个代价,谁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