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进了家门,隋女士就乐的开了花。舒以安恭恭敬敬的朝着褚家二老打招呼。“爸,妈。”
褚父一向不苟言笑的样子见着俩人也稍有松动。摘下看报纸的眼镜和缓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隋晴见着舒以安高兴,忙拉过她就上了楼。留下爷俩在外间说话。褚父慢慢的用砂壶过了一边开水,缓缓问到。“这次待多久?”
褚穆端起矮几上刚泡好的龙井,往身后的蹋上靠了靠。“一个星期吧,下周回去。”
褚父把报纸卷起来搁置在一旁,沉思了一会儿。“你在这个位置上也有两年了,考没考虑过调回来?我听说这回她也跟你回德国?”
褚穆听见这话,忽然笑了起来。清俊的脸上又分明多了些嘲讽,“爸,您老人家这消息可是够灵通啊。怎么着,我婚都结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褚父被他这话一时有些噎住了,“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别在想什么不该想的。”
褚穆倒是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干了杯里的茶才起身反驳。“您当年把她用了手段从我身边弄走,是没想过还有再回来的这一天吧?
褚父到底是见惯了场面道行深的,不焦不躁的把茶叶的碎渣一点一点过滤出去。动作沉稳老练。“我既然能让她走,就不怕她再回来。咱们褚家的人,最看中的就是责任。我相信你。”
正当爷俩气氛紧张的时候,一直在褚家帮忙的张阿姨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搁置好了筷子张罗着开饭。
到底是皇权贵族的人家,就连一顿饭都是用足了心思的。
褚夫人一边给褚父倒酒一边老调重弹。“儿子,打算什么时候和以安要个孩子?”
褚穆慢条斯理给舒以安剥好螃蟹,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我打算现在,但是您孙子也不听我的啊。”
褚夫人大义深明的点点头表示理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了一句。“那也不能太急,以安这小身板子经不住你折腾,慢慢来。”在座的除了褚穆镇定自若,褚父,舒以安,还有常年帮忙打理家务的张阿姨皆是身躯一震,舒以安的脸,此时已经快要红的像虾一样了。
现在她是真的能理解褚穆惊人的外交才能以及褚唯愿那张毒舌到底是遗传谁了……
褚穆也觉着这饭没法再吃了,搁下筷子作势要走。“爸,妈。北辰老纪那边还有个局,我先带着以安走了。”
褚父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嘱咐了一句。“你都三十了,有些东西该承担起来了。”
比如,承担一个家庭。
第三章
夜晚的京城漂亮的如同盛时长安,舒以安坐在一旁的副驾驶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把车驶入弯道,“你不去纪珩东那里了吗?”
褚穆一只手搁在车窗上,神态自若,“江三儿哪是要给我庆祝,楚晗的事儿弄的他心烦想找个由头喝酒罢了,不去。”
江北辰和楚晗的互虐互杀的故事舒以安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懵懂的点点头便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褚穆偏头看了她一眼,斟酌着开口。“妈今天说的话,你也不用……太有压力。”舒以安知道他是指隋晴说的孩子的事儿,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但是还是强忍住安慰般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你放心。”
结婚一年,虽然褚穆从来不在造小人儿这种运动上克制自己,但是舒以安也明白,在两人屈指可数的几次里他几乎都是到了最后关头退出来,或者早在之前就用了措施。他从不放任自己或者要求她在事后吃药,看起来好似把她保护的很好。可是只有舒以安自己知道,那是一个男人真正抗拒一个生命到来的表现,也是一个男人不愿意接受自己妻子的表现。
看着舒以安沉默下来的侧脸,褚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内狭小的车厢里忽然弥漫着一种快要让人窒息的尴尬。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褚穆回来,两人大抵都会经历这样一种循环。看起来以最亲密的姿态表达彼此之间长久的想念,第二天却还是恢复那种好像刚刚结婚般的模式,疏远且知分寸。
一路无言,回了家两人几乎都处于各忙各的状态。褚穆上楼接了一个电话就在书房里没在出来过。舒以安洗了澡换好衣服正打算休息,突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刚接起来电话那头的苏楹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大boss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打算明天跟那个老外签合同,你的翻译本弄好了没有啊?我这边急等着出呢!!”
舒以安捂着脸在床上哀号一声,“这么快啊??他不是说要几天之后吗!”
“谁知道呢……”电话那头的苏楹也是悲戚之态,“肖老板的脾气阴晴不定动错了哪根筋,你可抓紧着点啊,弄好了给我。”
舒以安惆怅的想起书房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原文合同,拖拖沓沓的踩着拖鞋出了屋子。万恶的资本主义害死人啊!!看着书房紧闭的门,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敲了敲。
褚穆正立在窗前打电话,醇厚低沉的声音舒缓的说着这种尾舌绕音的德语十分好听。见到舒以安探进来的小脑袋,挑了挑眉。
“我拿东西……。”
褚穆顺着她白嫩的指尖看过去,一份法文合同上压着厚厚的一本词典。很显然是她还没完成的工作,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柔软身影,褚穆忽然从身后钳住她纤细柔韧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去。舒以安拿着合同的手一抖,下意识的喊出声,“喂!”
“嘘。”褚穆微微低下头示意她安静,电话那头的人很明显顿了一下。舒以安就这么被他按在身前不敢出声,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上,耳边全是他的声音,偶尔呼出热气喷在她的颈边。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大概有五分钟褚穆才挂了电话。只是放在舒以安腰间的手并未离开,“干什么?工作吗?”
舒以安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答,“临时通知的,今晚要加急翻译出来。”
褚穆拿过那本合同闲散的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舒以安隽秀的标注字迹。皱眉道,“怎么这么麻烦,扫描一下就行了。”
舒以安也想扫描一下就成了,团着一张小脸心面色凄然的接过来,愁苦之色显而易见。“没听说过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吗?”
褚穆长叹了一口气,温润的眉眼却分明带了些笑意。满脸都是一副你求我啊的姿态。是了,外交学院修满三门外语学位的褚副司长又怎么会把这区区的几页纸放在眼里。舒以安沉默着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倔强的偏过脸去。
“那行,我先去睡了。”褚大少爷倒是也没客气,转着手机悠哉悠哉的离开了书房。
舒以安想到公司里肖克那副严肃凉薄的脸,懊恼的趴在桌上快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面子值几个钱啊!!睡眠才是最重要的有木有啊!!!人家一个小时能完成的东西自己却要一宿啊!!跟谁过不去呢…………
其实褚穆也没有马上回到卧室去,而是站在二楼的凉台上点了一颗烟。脸上也没了对着舒以安的温和笑意。在他的手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陶云嘉双手捧着蛋糕的样子美丽动人,而那蛋糕上的字,却又分明写着——八周年纪念日快乐!
褚穆三十岁的生日,也是他和陶云嘉相识的纪念日。在他毕业典礼那一天,和她正式交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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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安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距离昨晚十二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手里拿着翻译好的合同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大厦楼下的。苏楹风风火火的接过合同踩着高跷就往前厅跑。“怎么这么晚啊!幸好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肖老板又怒了。”
舒以安被她拖着往电梯里奔,辛酸的不得了。就这个还是在褚穆的帮助下才完成的呢。昨晚她不知道翻译哪一个段落的时候忽然卡了壳,原本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下再起来,谁知道这一休息,直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卧室的床上了。而床的那一侧并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她几乎是惊恐的跑到书房去看那份合同,谁知原本被她落了一大半的a4纸张竟然工工整整的写满了中文,甚至有的专业名词都被用一只特殊的笔标注了出来。而那苍劲工整的字体,不是褚穆,又是谁的?
二十三楼,肖克正在带领着团队进行签字仪式的最后一项核实,看见匆匆跑来的两人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你们文案部的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慢了。看来我有必要增加一项业务培训。”
苏楹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打着哈哈,“对不起对不起肖总,我们马上就好,就好啊。”舒以安也跟着道歉,“您临时通知,所以有些准备不足……对不起。”肖克转过头轻轻瞥了一眼舒以安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声音无波的吩咐道,“下不为例,去吧。”
签约的过程很顺利,和法国那边的合作方也是对于肖克的团队十分满意。于是一向严谨的*oss当下就决定,请大家吃饭。苏楹盯着肖克这个钻石王老五打进公司起就人人皆知,于是兴致极高的就往酒店去。舒以安站在路口打算送别公司一行人。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肖克站在车旁扬声道,“今天你是功臣,一起吧。”苏楹也在一旁敲边鼓,“是呀是呀,老板好不容易请客的,你别扫兴啊!”
舒以安看见路边一大票站着的人,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只能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
饭局设在洲际酒店,趁着众人下车等在大堂的功夫,舒以安悄悄站在外面给褚穆打了个电话。
褚穆刚刚结束一场会议,正带着一群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秘书把他的手机递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凌厉严肃的神情还没散。语气有些不太好的接起来,“喂?”舒以安稍稍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哦。”
褚穆听见舒以安的声音眉间的表情才稍有松动,知道她是指自己发扬精神翻译合同的事儿,不禁缓和了语气问道,“什么事?签约还顺利吗?”
“顺利的,今天晚上老板慰劳员工,我可能会回去的晚一点。”
褚穆加快了脚步出了大楼,“结束打给我,我去接你。”
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着是哪个大神能让褚司亲自去接人。褚穆的秘书也惊悚的摇了摇头,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终极老板的手机刚刚显示联系人的一栏上,那个面庞年轻柔软的女子会是褚穆的妻子。
舒以安挂掉电话正转身往大堂里走,忽然迎面而来几个人。其中正中央的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得体的宝蓝色套装,精致的妆容大方得体。看着远处的舒以安,女人信步走到她面前。脸上甚至带着和善端庄的笑。“舒学妹,还记得我吗?”
舒以安怔怔的看着面前耀眼的女人,感觉脑中轰的一声。过了好久她才轻声开口。“陶学姐,好久不见。“
第四章
陶云嘉施然一笑,“是很久没见了呢。听说你结婚了?”说着,不禁把目光放到舒以安素白的手指上。一枚三环相扣的指环严丝合缝的贴着她的无名指,好不漂亮。
舒以安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站在陶云嘉对面接受她的注视,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里满是平静。“是,我结婚了。”
陶云嘉听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笑了起来。“那我真是应该恭喜你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嫁到褚家的。”
褚家…舒以安看着面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心中不禁有些欷歔。如果陶云嘉当初能够放下褚家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涵义,也许………
“那我应该说我很幸运了。”舒以安清浅的弯了弯唇,淡然的很。
陶云嘉看着舒以安这么平和的样子也终于挂不住了,敛起之前的笑意打算直奔主题。“我马上就要调到德国驻地任翻译组组长了,以后和褚穆也算是同事了。放心,以后你不能常常在他身边我会帮你照顾的。”
说完之后,陶云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竟然有种隐隐的快意。谁知,舒以安听闻并且有任何的波澜,还是之前那副清浅平和的样子,只是再开口时却没了之前的退让。
“那该我恭喜学姐升迁才是,只不过…他还是我自己照顾比较好。假借别人之手的事我还不大习惯。”
“学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苏楹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舒以安,小跑几步迎了上去。漂亮的脸上带着些戒备的盯了那边一眼,转头问她。“那人是谁啊?看着姐们可不善。”
舒以安看着轻轻挽着自己手臂的苏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能让你舒以安这么挫败,苏楹在心里默默诽谤了一句一边不安的又回头看了看陶云嘉。“快走吧,肖大老板要开始了。”
席上菜色倒是十乘十的下了血本的,海鲜生蔬满满的铺了一桌子。舒以安有些兴致缺缺的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却再也没了什么心情。和他一起去德国……翻译组组长,……这些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还是从陶云嘉的嘴里得知,舒以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听到之后还是有些郁闷的。
有关褚穆和陶云嘉的六年,是舒以安心底最沉重苦涩的过去。她曾亲眼见证两个人从深爱到陌路的过程,如今却又见证了两个人变为亲密的同事。只不过前者她是无关的看客,后者她却变为了主角的妻子。
一顿饭,没吃多少倒是被迫喝了不少的酒。苏楹率领公司未婚的男女青年们一起拦着舒以安拿向果汁的手,“哎哎哎!来公司这么久不管什么场合你都不喝酒,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好歹给兄弟姐妹们一个面子,庆祝一下。”
这么一劝,舒以安是怎么躲多多少少都被灌了一些的,平时的舒以安是很有分寸的,知道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所以当一大票人要再开一瓶的时候,她就主动告饶缩在角落休息去了。
肖克看着角落里不知垂眸思考什么的舒以安,随手拿了一温水走了过去。“今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看你没怎么吃。”
舒以安看着身旁的肖克礼貌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水,道谢。“谢谢肖总,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菜色很好。”
肖克是舒以安所在的跨国贸易公司大中华地区的执行总裁,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做事十分有手腕,二十六岁进入公司不过几年的位置就到现在这个高度他的能力也是可想而知的。舒以安当年的面试主官就是肖克。所以,她对这个年轻的老板,还是有些畏惧和崇敬的。
肖克好像察觉到舒以安对自己的态度,一双剑眉不自觉的向上挑了挑。“你好像很怕我?”
舒以安双手握着透明的水晶杯,滴水不露的姿态十分聪明。“您是老板我是员工,对你崇敬是应该的。”
肖克闻言倒也不生气,旋步坐到舒以安另一侧的软座上双腿交叠摆出一副长谈的态势。“你是……外交学院毕业,成绩也还不错,怎么会想到来贸易公司做文职呢?”
舒以安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不禁也想起这个问题。是啊,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选了这样一个工作呢?大概是那时看到他为了那个人身心疲惫的样子吧,她忽然害怕起有关两人任何的消息,所以她才会那么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外交考试选择来到外面做一个小小的文员。一晃,两年过去了呢……
“可能是……我并不是那么的善于表达吧。”舒以安看着肖克探究的目光自嘲的笑了笑,“相比那里严苛的工作态度,我更散漫一点。”
肖克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突然舒以安的手机发出一声“叮”的一声响。“不好意思。”
舒以安一面对着肖克道歉一面滑开了手机锁屏。一条来自褚穆的消息。
“我到酒店外了,等你出来。”
一贯强势的命令口吻,舒以安几乎是有些赌气的按黑了屏幕。暗自深呼吸几次还是没能忍住的向他妥了协。转身拿过一旁的包打算向肖克告辞。“对不起肖总,我老公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一步?”
肖克几乎是一瞬间皱起了眉,带着质问的口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结婚了?”
舒以安觉得今天好像是撞了邪,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来问自己结没结婚这种问题。一时有些汗颜。“是,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话一出口肖克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瞥到舒以安手指上的戒指才恢复了冷静。不禁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他也伸手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冷淡的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既然这样大家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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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安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想先行离开的现在竟然变成十几人一起同行的大队伍。苏楹迈着小步紧紧的扯过舒以安在她耳边嘟囔道,“玩儿大了啊,你家大神真的来接你了?”
舒以安忧心忡忡的看着前面的那一帮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这么酷炫吗?!话说我只在送你去机场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啊!!这回终于又能见到本尊了!”
舒以安脑补了一下苏楹口中的大神,心想着你这算什么……我嫁给他一年偶尔才能在电视上见着几面,福利已经大大的有木有了……
褚穆隔着车窗一眼就看到了从大堂里走出来的舒以安,安安静静的,一如自己之前遇到她的样子。同时他也看到了她前面的人群,低下头不过思忖了几秒。转而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门下了车。他站在十几阶台阶下看着那个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人,扬声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