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擦肩而过,蓉卿偷偷掀了帘朝外头去看,就瞧见一辆挂着公主府铭牌的马车往城外而去,蓉卿笑着和齐宵道:“我想起来当初我们从九莲庵下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坐在马车里头掀了帘往外看,时间过的好快,转眼已经是七八年前了。”
  “那时候你在看什么?”齐宵凑过来闻着香喷喷的母俩,蓉卿笑着道,“当然是看街景,难不成看你?!”
  齐宵不以为然,回道:“当日便该将你一起带走,省的你绕了那么多弯路,还是去了北平。”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和苏容君离别的失落被冲淡:“什么叫你把我带走,那你也要想想,我愿意不愿意跟你走吧。”
  齐宵挑眉,露出一副我要带你走,你还能不走的表情来。
  马车从侧门进去停在仪门口,刚一下车就看见蕉娘匆匆而来,蓉卿问道:“你怎么等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蕉娘高兴的接过顺哥儿在手里抱着,“奶奶,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蓉卿不解。
  蕉娘就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轻快的道:“您进去就知道了,一准您高兴起来。”蓉卿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和齐宵并肩进了内院,院里草木逢春一副春意盎然的样,蓉卿回头和齐宵道:“等过两日天气好些,咱们带着顺哥儿去后院钓鱼吧。”
  “好。”齐宵颔首答的爽快,蓉卿心情愉悦的进了院,在外头就听到明期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明兰的笑声,蓉卿满脸狐疑的去看蕉娘,蕉娘却依旧很神秘的样,蓉卿三两步跑了进去,掀开了次间的门帘。
  就看见她常坐的罗汉**上,坐着一个女,穿着一件珊瑚红的对襟褙,下头是豆绿的挑线裙,的坐在哪里端着茶盅低眉吃茶。
  入鬓的长眉英气飒爽,含笑的眼眸透着历练的沉稳,眉目清秀如画,只那皮肤略黑了一些,却显出一股异域风情来。
  “静芝姐。”蓉卿喃喃的喊了一声,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华静芝,华静芝放了茶盅抬头朝她看来,也站了起来,“蓉卿。”
  蓉卿顿时红了眼眶,自北平一别她们本以为不过一两年就会再见,却没有想到一别竟是这么长光景,时过境迁,她连孩都有了。华静芝迎了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打量她:“几年不见我都不敢认了,真的变成大姑娘了。”
  “你却没有变。”蓉卿笑着哭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有着人来和我们说一声。”
  “我才到京城就打听了督都府直接过来了,赶巧你不在,我便自顾自的坐在这里吃茶了。”华静芝说着又指了指明兰和明期,“这两丫头这会儿工夫已经将你这两年的事都与我说了。”
  明期嘻嘻笑着,道:“华姑奶奶一进来奴婢差点都没认出来。奶奶一直惦记着您,就知道奶奶一会儿见着您定然是又惊有喜。”话落笑着道,“我去帮蕉娘的忙,今儿晚上给华姑奶奶接风洗尘。”
  “她爱吃什么你们知道,让厨房捡了她爱吃的做。”蓉卿笑着打发明期,华静芝看向齐宵,点头道,“没想到你们果真修成正果了,当时你们打到扬州城,听说困在城外进退不得,我恨不能去瞧瞧你才好,可一想我去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给你添乱,就老实待在家里了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齐宵笑着回道:“当时围城确实有些进退不得。”淡淡带过去,问道,“您可是与鲁忱一起回来的。”
  “是。”华静芝点头,“他这会儿陪着我一个朋友去客栈了,大约一会儿就会来寻你。”
  齐宵颔首,华静芝忽然想起来孩来,笑着道:“哥儿呢,我这做姑母的还没瞧见呢。”
  “把顺哥儿抱来。”蓉卿笑着让人去抱顺哥儿,这边奶娘已经将人抱进了门,华静芝接在手里凑了半天也找不准合适的姿势,就坐在罗汉**上兜着顺哥儿在手里,笑着道,“哎呀,这小长的可真是好看,剑眉星目的,将来定又是个迷人眼的。”
  “娇气的很,一点不如意就闹腾。”蓉卿笑着看着儿,华静芝逗着正好奇看着她的顺哥儿,“我带了一箱的小玩意回来,各地的都有,一会儿让人抬进来,给他玩。”又拿了个黑玉雕刻成小马驹的玉牌出来,“给我们哥儿玩,姑母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
  蓉卿看着那黑玉,玉色温润雕刻精致并非凡品,她笑着道:“您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别让他给淬了。”华静芝嗔怪的道,“淬了就淬了,改明儿姑母再给你寻个好的回来。”
  蓉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我们顺哥儿可傍上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姑母了。”华静芝失笑正要说话,外头卫山隔着帘回道,“五爷,鲁忱鲁大人和一位邱先生求见。”
  邱先生?蓉卿和齐宵都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不由去看华静芝。
  华静芝觉察到他们两人的视线,就笑着摇头道:“你们不用看我,这位邱先生就是当初我随着他去关外的商队领头人,他老家是池州的跟我正顺道,就一起到京城来了。”解释的很清楚。
  蓉卿却是不信,朝齐宵打眼色,齐宵会意和两个人打了招呼去了外院。
  “把顺哥儿抱去歇着吧。”蓉卿将顺哥儿抱出去,她和华静芝并肩坐在罗汉**上,问道,“您还没有和我说,您是怎么想着走商道去高昌的?”
  华静芝失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就顿了顿开口道,“我遇见邱先生也是巧合,他那几日正染了风寒在长安歇脚,他包了客栈的整个后院,我带着四个丫头到时已经没了房间,他就匀了一间给我们住,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得知他要去高昌我到也没有多想,那时候身上的银票也不过七千多两,想着先在长安落脚,过两年再回来,后来偶见他半车的瓷器茶叶还有苏绣妆花缎我就动了心。”
  “所以您就跟着他上了商道?”蓉卿也佩服不已,若是她只怕也会瞻前顾后考虑许多。不过华静芝向来很干脆,但凡想到了什么,就一定会去做。
  华静芝笑着点头:“我想好了便去和他商议,我吃住都给银,只为了跟着他走一趟,他也爽快,谈好价钱后我们就启程了,没想到这一走就了两年,路上也有苦的想放弃的时候,尤其在快到龟兹时路过沙漠,我们碰上了沙尘暴,半个车队被沙埋进沙土里,我和他徒手挖沙挖了三天三夜,两只手都磨的脱了皮,却还是损失惨重。”她说着叹了口气,“越往西面去越热,那边的女人穿着半截的衣裳露着肚腩,我们走在街上就跟异类一样,还有人向我们兜售当地的衣服,我瞧着那衣服……”她笑着直摇头,“我还当自己想的开,什么没有见过,可那样也不好意思,只感叹这里的布料生意不好做,太省了。”
  蓉卿听的哈哈大笑,拉着华静芝道:“你该试试才好,您这么美穿着一定很好看。”
  “年纪大了。”华静芝无奈的摇摇头,“回来的时候遇见了鲁忱,他蓬头垢面的,若非他随身带着齐宵的亲笔信,我真要当他是故意来讹我的。”又看着蓉卿,愧疚的道,“是我考虑欠周到,让你们四处找我费心费力的,该早点给你写信才好。”
  “别这么说,您遇着大难我们什么都没有帮上已经是过意不去,让鲁忱去找其实我们心里也没有底。”蓉卿想起当时心理的焦灼,“只想着您既然穿过河南打算在长安落脚,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大有可能往西而去,好在我们蒙对了,总算是找到你了。”
  华静芝点着头,笑着道:“知道你向来都是聪明的。”一顿又道,“这一次我们带了许多异域的东西回来,一部分在路上就脱手卖了出去,一部分带了来京城,我打算在京城寻个铺,往后就做西域的生意。”
  “这个主意好。”蓉卿想到当初连唐氏都很喜欢的那瓶花露,“如今京城里能做得起西域货的还真是没有,你若开了铺,定然生意兴隆。”她希望华静芝能留在京城。
  “嗯。”华静芝想了想点头道,“这两日我就去找铺去,先安顿下来再说。”蓉卿就接了话,“我让人把院收拾出来,这一次说什么你都要住在家里。”
  华静芝笑了起来:“我可是赖着不走的。”蓉卿点着头,“巴不得你赖着不走。”
  话落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苏州那边,您打算怎么办?”孙全友还在苏州华家的铺里,华家两个兄弟这两年的生意也不如以前,“当年怎么会出那样的事情,山东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华静芝听着就沉了脸,冷声道:“能为什么,不过是惦记着我铺罢了,说我丢了华家的脸面在外头抛头露面,便三番五次的游说我入庵做那居士,见我无意便动了歪心思,竟许给旁人做填房。”她心里寒凉,想起自家兄弟的心思,便恨的不行,冷笑着道,“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到最后看谁过的好。”
  蓉卿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您想开点,往后就留在应天,冷眼瞧着他们。”
  “当时是气的不得了,恨不能返回苏州放一把才解气,可事后想想又有什么用呢。我便铁了心去了长安,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他们没了我也不会丢人,我自己也过的自在。”华静芝口中虽这么说,可哪个女没了娘家能高兴的起来,蓉卿深知她的心思,就劝慰着道,“苏州和应天也相近,等过几年您过的好了,再衣锦还乡,好好气气他们。”
  华静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拍了蓉卿的手道:“还是孩的心性,我过的好坏都不会再见他们,省了那个心思岂不是更自在。”
  “是,是,向来您都比我洒脱的。”蓉卿哈哈笑了起来,“您带回来的东西呢,如今摆在哪里?”
  华静芝回道:“赵先生在应天有处宅,如今东西都摆在那边。”一顿想起来,从身后拿出包袱来,“我给你带了好些大夏没有东西的,你瞧瞧。”她打开包袱,蓉卿就看见里头瓶瓶罐罐许多新奇的东西,有长颈玻璃瓶的花露,又圆瓶敦实的膏脂,又切成正方用牛皮纸包着的皂荚,还有一支能蘸着墨水写字的鹅毛笔。
  “这个好。”蓉卿拿着笔再手里比划了几下,“写字轻巧又很快。”
  华静芝挑眉,捏在手里:“你竟是知道怎么用?”她笑着道,“我当初若非亲眼见别人用,瞧见了还真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蓉卿打着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