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鑫坚决说:“那可不行。就按我说的办,也不是很难嘛,你说呢?”
  康宸没有再讲话。
  一个小时后四人分开,杜若蘅脚步不稳,并且觉得太阳穴跳得生疼。康宸去取车的空当,谢晨鑫跟她握手,迟迟都不松开。他笑着低声说:“杜小姐,风水轮流转这个词,今天晚上想必体会得很深刻。”
  杜若蘅神情冷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一起回酒店。杜若蘅觉得自己眼前飘忽,应该是已经醉了,可是神智却又很清醒。她问康宸:“董事会选举之后,你还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隔了半晌,康宸说:“你指什么?”
  杜若蘅平铺直叙:“跟周晏持竞争远珩董事长的位子。”
  又隔了半晌,康宸开口:“有这个打算。”
  杜若蘅轻飘飘问:“打算多久了呢?”
  康宸停顿了一会儿:“一年半。”
  杜若蘅突然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她闭着眼,不再说话。红灯的时候康宸停下车子转头看她。最后他说:“这个打算与我追求你没有什么关联。”
  杜若蘅不置可否。只说:“你不告诉我你的打算,是认为我会把这些都告诉给周晏持,你觉得不安全?”
  “……我没这么想过。”
  “康宸,我们互相诚实一点。”杜若蘅觉得脑袋变得有些昏沉,她费力地说出来,“你不想主动告诉我你的打算,我在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全部说出来,你只说你需要在股东大会上的投票支持,没有提起进一步会怎么办。你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是想要这么做呢?”
  康宸没有回答。
  杜若蘅接着说:“我跟你一起来t城,也就默认了我会给你投票。你觉得我温柔大方懂事明理,所以带我一起出席今天这种场合。谢晨鑫是什么为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但你为了目的可以跟谢晨鑫这种人达成一致。”
  康宸说:“你醉了。该睡一睡。”
  杜若蘅突然笑起来。她仍然闭着眼,淡淡说:“康宸,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做朋友最轻松,你跟我都不累。”
  康宸静默半晌。最后他说:“我确实一直很喜欢你。”
  杜若蘅想起那天康夫人的话,不知为什么愈发觉得好笑,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这么成功,居然可以瞒得过所有人:“你可能只是觉得我懂事明理,你觉得省心罢了。”
  康宸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说:“并不是你说的这样。”
  杜若蘅摇头:“我们之间不合适,我们之间的底线不一致。就像今晚,挡不回去,只能我来喝酒。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大部分人都这么理解。大概你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下很自然的事。但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这样相处,不像是情侣,更像是合作伙伴?”
  “大概合作伙伴比我们之间还要更信任一些。你昨晚问我缇缇去了哪里,我回答你去了周晏持那里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我可能会跟周晏持见面,告诉他你的消息?如果你从没有过这种念头,何必有意不告诉我你的真正想法呢?”杜若蘅静静说,“你看,我们认识四年,只信任到这地步。”
  康宸彻底静默。过了一会儿低声说:“这一年里,你没有动过一丝一毫要跟周晏持复合的想法?”
  杜若蘅说得很快:“没有。”
  康宸淡淡说:“那么拿我跟周晏持相比的念头,你总会有。若蘅,我们交往一年,你甚至不情愿我们有比较亲密的动作。这不是正常情侣之间应该发生的事。你说我们不像情侣像合作伙伴,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这样。”
  车子内停滞许久。杜若蘅苦笑:“看来我们本该一直做普通朋友,结局一定比现在好。”
  作者有话要说:例假+发烧还给你们更文。我也是醉了。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转过一天便是远珩的股东大会。康宸却没有来敲门。他前一晚扶她回房间,风度依然很好,给她关上房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最后按照惯例,道了一句晚安。
  杜若蘅闭着眼,装作已经睡着。今晚她说的心里话太多,比过去三年都要多。这让她很难再回应给他相同的两个字。
  杜若蘅的酒醉真正漫上来,很快就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中午,她在朦胧里摸到手机,才发觉她委托过的律师给她拨了无数个电话。
  杜若蘅顿时清醒。
  她在来到t城之后找到一位律师,两人签订了授权委托书。这个律师以杜若蘅全权授权的名义参加股东大会,行使表决权。杜若蘅同意帮忙,却不想出现在股东大会上。
  那里应该会有不少熟悉面孔,皆是以前的旧人。她不想出现。在昨晚之前她与律师的决定一直没有变动,昨天晚上她在酒醉之后与康宸挑明,却将这件事全部忘记。
  杜若蘅把电话拨过去,那边传达过来的消息果然跟预想的一样:“杜小姐,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给相应的董事投了票。”
  “……”
  杜若蘅一直不说话,终于令对方觉出不安稳。他试探问:“杜小姐?”
  杜若蘅回过神来,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今天麻烦你了。”
  她收拾行李去了机场,买了回s市的机票。
  杜若蘅在候机楼一边等待登机,一边敲着辞职报告。苏裘在去年得知杜若蘅与康宸开始尝试交往的时候曾经建议她跳槽,她的理由很直接:“这样很容易公私不分。上司与下属,男朋友与女朋友,你当是夫妻小卖部,可以分得那么清楚的?说句让人不高兴的,万一哪天因为私事闹了矛盾,你俩连上司跟下属都很难做。”
  但是康宸当时不同意。他的理由只有一句话:“我就是喜欢公私不分。”
  那时候他眼神款款地望着她,里面全是淡淡笑意。康宸能说出这种话,无疑有情人之间甜言蜜语的意味,除此之外应当也有对未来自信的成分。那时候他们相处很和谐,在处理酒店事务的时候一向步调一致。但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如果说没有伤心,那是假话。
  再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朝夕相处四年,也会在心底留下痕迹。更何况杜若蘅曾经是真心实意想要接纳一个人。
  他们彼此给过安慰,也共同解决过一些困难,还曾经一起在医院陪护生病发烧的周缇缇。这三年里康宸给过她很多轻松愉悦的感觉。假如没有一场换届选举,也许两人可以继续风平浪静地相处下去。
  有时候成年人的感情固执而又世故。经不得试探。再是情意款款,也很难一往而深。并不能说这场分手就全是康宸一人过错。很多事情都能够消弭原有的甜蜜的感情,杜若蘅若从一个与己无关的角度来看,她能够理解康宸的利益在先感情在后,这是很多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有的选择。
  也很难因此说康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只能说他们不是一路人,也没有那么长久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合成一致。杜若蘅的出现比康宸精心几十年的谋划要晚,她令他在一定程度上动心,可是对于康宸来说,大概事业才更像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
  飞机抬升进入云层的时候,杜若蘅看了看舷窗外的云朵。她揣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觉得很空,同时又比当初与周晏持离婚时来得平静。
  ******
  远珩股东大会的投票进入收尾阶段。
  张雅然跟在周晏持身侧,小心翼翼看老板冷淡而高高在上的脸色。周晏持是个典型的商人,他重利也重诺,深明合作精髓也懂得不留情面地算计。对待合作伙伴与员工他给得慷慨而要求苛刻,讨他欢心是千难万难。这不是周晏持有意为之,是他天生就傲慢得让人讨厌。
  远珩有一半董事肯选他做董事长与执行官,跟周晏持的人格魅力没什么关联。周晏持做老板是因为他只能做老板,他的性格决定他不能与人长期共事,他也不屑于共事。与合作伙伴短时间的合作已经是周晏持忍耐的极限,他要求绝对的权力,无人左右得了他的思想,周晏持活了三十几年一直专断而肆意妄为,董事会在他眼里形同摆设,所有让他看不顺眼的地方都必须全部剔除。
  连支持他的董事会元老也有因为意见不合被他气得拂袖而去的时候。年会上周晏持的出现往往就是一场西伯利亚冷气压,所到之处众人簌簌发抖,皆讷讷不敢出声。拥有这种影响力的人要么是个领袖,要么就是罪犯。周晏持显然属于前一种。他的眼光极精准,每一年都能让远珩交出漂亮的成绩单。远珩一直是本省企业的重点纳税大户,凭借这些,周晏持再让人不痛快,这些年的位子也依然坐得稳固。
  假如没有康宸,周晏持能继续平顺地维持自己的专权统治。
  张雅然对康宸第一眼的印象并不算差,毕竟他比远珩其他大多数董事会成员都多了年轻美貌这一条,而相较于她的老板来说又多了千倍百倍的和蔼可亲。这样一个绅士味道十足的男子甚至还在她差一点崴脚摔倒的时候及时扶住了她,张雅然若单纯从一个女性角度来讲,对康宸的印象评分不能更好一点。
  但对于周晏持来说康宸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存在。康宸在三年之前借周晏持车祸的机会以总票数第五的结果进入董事会,随即受到了其他成员的热烈欢迎。他不露锋芒,尊重长辈,办事妥帖有亲和力,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周晏持的反义词。而与周晏持相同的是他一样富有决断力与前瞻性。康宸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一缕清风,迅速聚拢起人心,董事会成员纷纷倒戈,恨不能立刻拥立新王纾解多年以来的积怨。
  最重要的是,康宸还追到了一个女朋友,名字叫杜若蘅。
  张雅然觉得,如果没有最后一条,周晏持虽然厌恶康宸,也不至于产生把他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想法。
  三年前康宸进入董事会,后来又跟杜若蘅成为一对。沈初当时这样劝郁郁寡欢的周晏持:“把你的身段降一降,脾气收一收,康宸怎么可能有机会。你这些年遇到的挫折全都是因为这个你就没想过。”
  周晏持冷淡开口:“我遇到的最大挫折是离婚。离婚的原因不是这个。”
  康宸慢悠悠回道:“不是就没关系了?我早就跟你提过杜姑娘肯定在意你在外面消遣,你偏不信。你要是早听进去劝,也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
  周晏持终于不发话。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周晏持确实尝试做改变。他在董事会会议上尽量尊重其他元老的意见,以前董事会只用半个小时就开完,那次周晏持忍着听了两个小时的废话连篇也没打断;然后他在接受员工尊敬打招呼的时候反常地停下了脚步,尽管仍然居高临下,但还是微微颔了颔首。最后连张雅然也受到了礼遇,周晏持那天态度和蔼地把她叫去办公室,问她最近忙不忙累不累,有没有生活上的问题需要公司帮忙解决。
  张雅然对周晏持的转变完全不适应,差点没活见鬼一样跑出办公室。她痛哭流涕说老板我做错什么了我改还行不行您别拿这话吓我啊,您是不是看上哪个新的活泼漂亮的年轻小秘书了想辞退我啊?
  周晏持开始揉眉心,说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我好心好意问你,你快点儿回答。
  张雅然哆哆嗦嗦说我没什么需要组织帮忙的,我自立自强着呢。
  周晏持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张雅然望着天花板想了半晌,周晏持终于等得没耐性:“你究竟还说不说?”
  那态度根本不像解决问题,倒是挺像刑事审讯。张雅然小腿肚一软扒着桌沿差点跪下,泪眼汪汪反过来跟周晏持哀求,说老板我真的没什么要帮忙的啊您别逼我了行不行。
  周晏持终于拧起眉心,他稍一抬手,跟她吐出一个字:“滚。”
  于是张雅然滚了。带上办公室门的同时确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八个字。周晏持连这点耐性都懒得施舍,他肯定不是真心想改。
  果然过了没半个月,张雅然就听说了周晏持在董事会临时会议上动怒的事。他将康宸的提案批得体无完肤,中间还不容康宸插一句话。周晏持在会议上说了二十分钟,全是他自己对公司未来发展所做的意向,然后直接宣布散会。
  沈初对周晏持的劝告最终证明没什么效果,相反改变得越多反弹得也就越大,说到底远珩还是周晏持自己的一言堂。
  所以张雅然偷闲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揣测,周晏持这一年半来所谓肃清了花花草草,究竟是真的打算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还是他修炼的手段更进一阶,已经臻于众人皆不能察觉的化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爆字数得很厉害。
  话说,想那个啥,自我推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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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若是就张雅然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从周晏持一年半前彻底断绝绯闻到现在,他确实没有再跟任何女性有过什么亲密行为。
  三年前周晏持出的那场车祸在被人陆陆续续知道后,张雅然曾经代为接听过无数个红颜女子的电话。其中有苏韵有温怀有蓝玉柔,还有连张雅然都不曾听过名字的各路女子。张秘书尽着本职责任把这些名字全记在了小本本上,然后一数发现两只手根本都数不过来。她当时正要去周宅给休养在家的周晏持汇报工作,看着一长溜的名字,突然就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来。
  后来张雅然把这些女子的名字一一说给周晏持听,后者只等她念了两三个就摆手叫打住。那会儿已经是春分,大地嫩芽抽绿,可周宅里还供着热得熏人的暖气。张雅然穿着薄薄的毛衣进屋,顿时就是一额头的汗。周晏持阖目歪在沙发上,唇色发白了好多天也不见血色,周身裹着密不透风的厚厚毛毯。
  张雅然都替他热,周晏持却滴汗未出。他慢慢告诉她:“以后这种事别再跟我提起。”
  张雅然觉得有点不太敢相信,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把握住老板的准确心意。所以她站在那里迟迟没走,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您说的这种事……是专门特指打电话这一件事,还是从此以后这些女人您都不想理会啦?”
  周晏持拧着眉瞥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傲慢与鄙视,连一个滚字都懒得回她。
  回头张雅然自己分析了一下午,没什么信心地觉得周晏持指的应该是前一种。但事实证明周晏持践行的却仿佛是第二种。周晏持从车祸中彻底恢复是在三个多月后,从那开始张雅然就没再见过周晏持身边有其他女子。沈初曾经叫周晏持一起去茗都,连着几次全被他拒绝。
  沈初也终于觉察出他的变化,笑着问哪里出了毛病是不是他元气还没恢复。
  他没什么正经道:“茗都有美人美^色美不胜收,你哪里不顺了保管给你舒舒服服地打通筋骨。你多久没去过了?难道就不想念啊。”
  周晏持说:“我把张雅然叫来,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沈初终于闭嘴。过了一会儿,跟张雅然一样的不太敢相信:“你当真打算从今往后清心寡欲了?”
  持有怀疑看法的不止这两人。周围一圈朋友都对周晏持的行为觉得诧异。对他们而言他的态度无疑转变得有些快,周晏持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收敛,对所有的声^色场合都不再前往,连发小聚会也是一样。
  但他不迎合,照样有一些女子主动。没有声^色场合,总还有其他地点。周晏持的口碑中一直带有似有若无的暧昧,没有几个人相信他真的从此就坐怀不乱。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良心发现,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过不了多久周晏持必定还会恢复原状。
  不少人都觉得让周晏持再破戒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因而愈发试探。半年多内与周晏持有关的绯闻相对少了一些,但始终没有间断。沈初开始怀疑周晏持的诚意,他说他是想骗人还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