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从什么话本上学的歪理,说出来还一套一套的,公语蕊忍不住笑着伸手抚了抚男孩的发。
“那若真的是弟弟,你就不喜欢了吗?”
云熠趴在娘亲怀里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摇摇头。
“弟弟也很好,我可以教弟弟识字练武。”男孩一脸天真地说完,见母亲对这个回答很开心,他犹豫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然后和弟弟一起等娘亲生妹妹。”
公语蕊:“……”
感情她不生个女儿还不能完事是吧?
不过,说起生孩子……公语蕊忽然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生育,虽然现在的这个身体看起来似乎没问题,但古时候的女子不孕不育的也不少,说不定内里有什么影响生育的毛病,她还真得去检查一下。
这样想着,公语蕊正要去叫人寻个大夫来,却见管家走了过来,说是外面来了客人,是她的娘家人。
“娘家?”她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假身份是公家的女儿,那所谓的“娘家人”也只能是公家了。
“是江南公家的,”管家是云靖恭心腹,也知道公语蕊实则和那个公家没什么关系,“大人说,夫人要是不想见可以不见。”
“不用了,安排他们在客厅等我,我见一见吧。”
“大人已经在客厅会客了,夫人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原来人家是来见云靖恭的……公语蕊这才恍然。
当初云靖恭和公家说好了只借个身份,公家可以利用和宰辅的姻亲关系在江南行事,但两家不需要有什么交集,意思已经很明显,让公家人不要来找她。这段日子公家也一直很老实,连封信都没来过,如今却突然来到京城,想来应该是有事相求,那所求的对象自然只会是云靖恭。
“娘亲,是谁来了啊?”云熠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不熟的人。”公语蕊松开小家伙,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你去书房看会儿书吧,待会儿娘会完客带你去玩。”
“好!”云熠立即双眼晶亮地点点头,乖巧地往书房去了。
公语蕊看着小家伙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来,整理好衣衫来到客厅。客厅里正和云靖恭交谈的是一家三口,一看便知非富即贵,那中年男女看起来有些紧张,反而是一旁十六七岁的少女正盯着云靖恭的脸,眼神焦灼又大胆,心思一览无遗。
“夫人到了。”朝秦站在大厅门口喊了声,客厅里的几个人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夫人。”云靖恭倒也不意外她会过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走到主位的另一个椅子上坐下,这才转头向她介绍来人。
“这位就是公大老爷和大夫人,这位是公四小姐。”这一家三口正是“公语蕊”名义上的父母和妹妹。
公四小姐原本在家中排行第三,也是长房嫡女,因为突然多了个公语蕊,她就成了长房次女,心头一直对公语蕊有几分不满,如今又见宰辅大人生得这般好看,她对公语蕊更是心生妒意。
“你就是我那个姐姐?”公书媛生得娇俏可人,说话声音也挺好听,清脆娇软,带着江南女子的特色,但因为她心中不忿,说出的话就欠缺了那么点味道,“既然占了公家嫡长女的身份,总该为公家做些事吧?”
“书媛!闭嘴!”公大老爷立刻黑着脸,抢在云靖恭开口之前喝止了女儿。
“对不住云夫人,小女被宠坏了……”公夫人不到四十岁,是标准的世家贵夫人的模样,容貌称不上绝美,却也是个很有风情的妇人,看眉眼也是在后宅中掌管大权之人,这种不会轻易对旁人低头,如今却是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显然是叫公语蕊猜中了。
公家人有事相求,但云靖恭刚才并未答应,所以公书媛才这样说。
“怎么?原来本官欠了你们公家的?”云靖恭面无表情地伸手敲了敲桌子,一副自己不记得此事的困惑模样,但公家夫妻心知肚明,早在他们愿意借出嫡长女这个身份的时候,云靖恭已经把该给的好处给过了,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公家占便宜比较多,哪里有宰辅欠他们什么的事?
“大人,小女年幼无知说错了话,您自然不欠我们什么……”
“公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公语蕊慢条斯理地打断公大老爷的话,刚才公书媛看着云靖恭的眼神恶心到她了,如果只是纯粹出于欣赏美色的目的倒无所谓,但公书媛那眼神隐约有种把云靖恭当做自己囊中之物的占有意味,让她心头一阵恶心。
“说话还这么‘耿直’,以后嫁出去怕是不好过吧?”
公语蕊猜测这姑娘甚至已经在脑补怎么把她排挤下来,然后自己利用“小姨子”身份上位的戏码了,越想越觉得膈应,语气自然也客气不起来。
不得不说,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很厉害,不过公书媛可不觉得自己这是妄想,她觉得公语蕊假借她家的身份都能成为宰辅夫人,那她这个正牌嫡女自然更有资格。
公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平日娇惯得厉害,所以才养成公书媛这么大胆嚣张的性格,一听公语蕊这么说就不高兴了,想起刚才云靖恭油盐不进的模样,她心一横也放弃了好言相劝。
“云大人,前几日又有一批从京城来的人打探尊夫人的身份,这次来人身份尊贵,恐怕……”
“仁王找上你们了?”云靖恭懒洋洋地打断公夫人的话,后者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就这么被堵了回去,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大人既然知道……”
“无妨,反正本官也没觉得能瞒一辈子。”云靖恭挑眉,唇角扬起冷笑,“公夫人想说,若是本官不帮这忙,就把我夫人不是公家女的消息散布出去,是也不是?”
“是,”公夫人毕竟也是当家做主惯了的,此刻觉得自己有仁王这个靠山,又硬气了起来,“捏造身份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仁王告一个欺君之罪,就算是宰辅大人也承担不起。”
“哦?难道公家就承担得起?”云靖恭不为所动,面上甚至不见一丝波澜,像是纯粹好奇一般问道。
公大老爷面露惭愧,但没说话,公夫人依旧沉着脸,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一旁的公书媛又跳了出来。
“仁王殿下说了,只要我们揭发她身份造假,他就会让邓大人放了我大哥!”
公家的嫡长子公书桓,也就是公书媛的亲哥哥,同时也是公语蕊名义上的弟弟。公家传承虽不久,但在江南也是个拿得出手的贵族世家,尤其和云靖恭攀上姻亲之后在江南更是地位直升,许多人上赶着巴结。
公书桓本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平时做事也不过脑子,他父母怕他说漏嘴,根本没告诉他公语蕊只是假借公家身份,而他也就很愚蠢地以为嫁给宰辅的真的是自己“因为煞气重而一出生就被送走”的姐姐,因此一直也是打着宰辅小舅子的身份在江南招摇过市。江南刚被云靖恭砍了一个总督,余威还在,其他官员都不敢为难他这个“小舅子”,因此他一直倒也没什么事,直到前不久新的江南总督邓渊上任。
公书桓原本听说这个新总督是云靖恭推上来的,还以为自己这个“小舅子”依旧可以作威作福,却不知道自己这次碰到了硬茬。
其实邓渊性子耿直却也不算古板,他成为江南总督承了云靖恭一份情,因此抓到云靖恭的“小舅子”以后自然也曾经传来消息,算是请示了一番,而云靖恭的回复只有简单地两个字:自便。
于是这才有了公书桓被抓一事,又恰好仁王派去江南的人得知了这件事,并以此为契机找上了公家人。公家大老爷和夫人倒是能守住秘密,反而是公书媛被三言两语套出了话,仁王便趁机和公家做交易,想让公家来京城揭穿云靖恭。
公书媛显然不比她的哥哥聪明多少,这一句话就暴露了仁王和公家已经有勾结的事,倒让公家夫妻刚才和云靖恭绕了一圈子的行为显得实在假惺惺,公夫人顿时狠狠地瞪着女儿。
“书媛!”这个女儿真的被惯坏了!
“娘!”公书媛犹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既然她不帮我们,我们也不要做她的娘家了,回去就把她除名,她一个婚前失贞的贱女人……”
公书媛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公夫人心头一慌,急忙伸手想要女儿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云靖恭挥了挥衣袖,公书媛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撞在大厅的门框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公书媛吓得连连惨叫出声,从门框上滑落下来,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书媛!”公大夫人急忙扑过去抱着女儿,“书媛你怎么样啊?”
这变故连公语蕊也有些惊讶,她刚才猛然被公书媛骂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以前她在学校见识过不少被宠坏的豪门千金,她们嫉妒她,又觉得她无父无母没人给她出头,经常明里暗里堵着她说一些难听话,但这些豪门千金骂人的台词也都千篇一律的,毫无新意,早已不能引起公语蕊心中的波澜了。
反而是云靖恭这样大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你……”她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云靖恭蓦地伸手抓过她的手紧紧攥住,转头冷漠地看向公家大老爷。
早在女儿被甩出去的时候公大老爷就变了脸,但其中心疼女儿只占了少部分,更多的还是担心他们真的惹恼了云靖恭。
“公延修,既然你们公家看不上我夫人,那就请把我夫人从族谱除名吧,要告本官欺君也尽管去。”云靖恭挥手招来管家,“送客!”
他说了“送客”,就绝对不会再给对方多嘴的机会,管家很快带人过来,把赶带拖地把人赶了出去,很快屋内只剩下宰辅夫妻二人。
公语蕊还在发呆,一时觉得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不知道先问哪件事,直到云靖恭率先开口。
“怎么办夫人?你的‘娘家’没了。”他偏头看着她,目光清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什么怎么办?”公语蕊想起自己现代的那个家族,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我是没什么家人缘的,早就不在意那些了,再说他们本来也不是我的亲人。”
见她神色似乎是真的不在意的,云靖恭点点头,忽而笑了笑:“夫人与我果真有缘。”
宰辅夫人想起云靖恭和那闹心的云家,顿时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随后忽然抬起头。
“仁王知道我不是公家人了,我担心他继续查会查到熠儿……”
“这件事交给我,不必担心。”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顺了顺她的发,然后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至于欺君之罪,更不必担心,皇帝早就说过了,只要我能平安娶妻,就算要娶他后宫里的女人都成。”
这话似乎蕴含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公语蕊震惊地看着他,云靖恭伸手盖住她瞪大的眼,浅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她,转身离开了,公语蕊看着他挺拔冷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遗漏了什么。
说起来,这个云靖恭和原书里描述的……也差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后知后觉·语蕊,终于触及到本文核心……
云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要妹妹
————你们为什么都不评论!就算不稀罕红包,也不想要妹妹吗?嗯?
第25章 酒与罪
公语蕊还记得, 原书中云靖恭刚一出场就是在江南的监斩台斩杀他哥哥那一幕。
云靖铭是个很拎不清的,临死前都不知道反悔, 当着众人的面咒骂云靖恭断子绝孙,用词之恶毒,便是周围来旁观的人都觉得不堪入耳。押送兵听不下去试图堵住他的嘴,却被监斩台上的云靖恭阻止了。
官帽安静地躺在监斩台的旁边,云靖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亲兄长,一双修长的手把玩着监斩令牌, 直到云靖铭似乎终于骂累了,他才挥手招来一旁的笔录。
“他的遗言都记下了吗?”
“记、记下了……”笔录抱着卷轴瑟瑟发抖, 来之前宰辅大人说了不管犯人说了什么都要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但他却没想到云靖铭居然如此死不悔改, 临死前都在咒骂大人,害他中途好几次都抖得差点下不了笔。
“那好。”宰辅大人将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监斩令牌举起, 朝地上丢了出去,“啪”地一声,并不响亮, 却又清晰地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 “行刑。”
刽子手早就被云靖铭这一闹搞出一肚子气了,一看到监斩令立刻手起刀落, 丝毫没有给云靖铭再开口的机会。头颅顺着鲜血滚落, 饶是平日对云靖铭恨得牙痒痒的民众也忍不住有些胆怯,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唯独监斩台上那人依旧静静地看着。
他的五官生得很好看, 眼神却极冷漠,瘦削的身形在宽大官袍的笼罩下更显单薄几分,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戾气,因此他周身几尺内皆无人敢靠近。他就这样坐在那看着兄长的头滚落地面,眼神淡漠,仿佛那片血泊也激不起他任何波澜,待那头颅终于停止滚动停在土地上,他才微微张口——“啧。”
很短促却很清晰的声音,却隐约透着点古怪的意味。
像是高兴,又像是……遗憾。
遗憾什么呢?
——书中的描述就到此为止了,公语蕊那时还对这大反派没什么感觉,脑补的形象也是个绝美却心理变态的权臣,但也着实不清楚这反派心里在想什么,直到后来她读到云靖恭单人番外的时候才隐约猜到了些。
这人当时大概在遗憾……不能给云靖铭剖尸吧?
云靖恭是大理寺出身,最早靠着天生灵敏的识人直觉和天赋的智慧拿下了一个个陈年旧案。他似乎也从此中得了趣,后来成功进入刑部,就爱上了刑部大牢,极喜欢提审那些冥顽不灵不肯吐口的犯人,而云靖恭经手过的犯人,多半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不得不吐口,不求苟且,但求一死。
据说他最爱的审讯法子就是用匕首一刀一刀割开犯人的血肉,却能控制住伤口不让对方死去,然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划痕越来越多,距离死亡越来越近……那人生着一张俊美如神只的脸,做着的却是恶毒如魔头的事,饶是最坚定的死士也会犯怵。
地狱里的刀山火海也不过如此,而云靖恭的恶名也是从此开始的。
书中云靖恭每次出场的时候都会有一段关于他周身血腥气的描写,当然不是说他审讯完以后不换洗衣服,而是作者更多地在强调这人的杀戮与冷血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周身散发着的戾气让人经常忽略了他极为出色的容貌,往往见着他之后就只剩下恐惧与警惕,哪有什么精力心生旖旎。
等等——
回忆到这里,公语蕊有些头大,她想起自从遇到云靖恭以来的事,不管是当初试探着调戏她的云靖恭,如今这个整天就想拉着她上床的云靖恭,都和原书里差距很大啊……血腥气呢?戾气呢?杀气呢?
难道说她穿越改变了云熠的命运,引起了蝴蝶效应,连反派的人格都重新塑造了?
朝秦和暮楚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夫人好像又在“闭关”了……
一个想不开又开始闭关反省的公语蕊自然不知道,在发生她被绑架这事以前,云靖恭已经很久没自己动手杀人了。
正如行云说的那句“有的人觉得梦是他经历过的人生”,云靖恭始终觉得那个梦中的事太过真实,就像是他自己前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因此原本不信佛也不信所谓命理的他开始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他其实没兴趣做什么好事,也无所谓继续背负恶名,但为了前世那些跟随他却最终都没有好下场的人,他不知不觉收敛了戾气,也不再动辄杀人,会做一些试图改变他们命运的事,为了不再违背人/伦也干脆脱离了云家,不再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