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个蛋糕店时,一阵大风呼呼地刮,沙子进了眼睛,难受得她眼圈儿都红了。
进了室内,周身回暖,温差大,她捂着嘴巴一大喷嚏,鼻子堵堵的不顺畅。刚到练功房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几个人在聊天。
休息时间,人都空了一大半,几个都是交情不错的,所以没那么多顾虑。赵西音本没多想,但恰好听到“戴云心”的名字。
“戴老师待会儿还来吗?”
“应该不会来了,她可忙了,别看是这部剧的舞指,其实也就挂个名。”
“我在网上吃过一个瓜,说本来苏颖要当舞指的,因为她参演嘛,但戴老师跟电影总局那边关系好,可能想着以后上映宣传也能方便。所以就用了戴老师。但从编排到走位,其实都是苏颖在幕后亲力亲为。两人关系本来就一般。”
“她俩关系为什么一般?”
“苏颖不认可戴老师的某些行为吧。”
“我觉得戴老师挺好的呀!”
“单纯的哟。我爸爸的朋友是个企业的总经理,说戴老师这人其实蛮物质的,想给自己公司拉资源,她年轻时候确实好灵,但现在,只能说人都是善变的吧。”
一阵短暂沉默。
另一人忽然笑嘻嘻地说:“戴老师气质没苏老师好,苏老师虽然清高,但真有那种范儿,戴老师某些时候……蛮刻意打扮的。”
“咣!”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众人吓了大跳,见着来人,立刻局促紧张,“小,小西。”
赵西音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你们背后嚼舌根,就不刻意吗?!”
都知道她和戴云心关系匪浅,明面上不说,那可是正儿八经认过师的徒弟。自知理亏,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
“戴老师是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了?你们有必要这么贬低造谣?!”
赵西音气昏了头,温和的性子也压不住此刻的怒气、怨气。她像是急待发泄,好像发泄完之后,心里那块压了多日的大石头就能落地一般。
她语气不好,兴师问罪的架势很凌厉。
其中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就不乐意了,“我们哪有造谣,本来就是网上传的,说说都不行?”
赵西音脑子一根筋了,顾不得理智了,大声打断,“不行,就不行!”
女人之间这种关系,除非瓷实的闺蜜,不然肯定敏感,换做平时和平共处时,都难免暗暗比较。更别提现在豁开口子,直接开|炮。
虽然大家对赵西音的专业水平打心眼地认同、佩服。但她现在好大的气势,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至于么?那方姑娘们统一战线,唇枪舌战刚起了个头——
“大晚上闲的,不排练了?”
清清淡淡的声音,像雪莲,不带情绪,但能震慑人。扭头一看,苏颖站在门口,素衣白裙,已经换成了要练舞的扮相。
点燃的引线立刻被泼灭。
这片刻,赵西音也冷静了许多。
她低着头,胸腔闷得快要爆炸。
那些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溜烟儿地就走了。
苏颖走过来,一步一步,轻而稳。明明听不到声音,赵西音却觉得,它们是一脚一脚踩在她心口。
苏颖在她面前站定,平声说:“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去多上几节情绪管理课。练功房是用来跳舞的,不是给你发脾气的。”
赵西音站在原地,没动。
背脊挺直,甚至直得她腰疼。她卯着一股劲儿,如果说刚才怼人只是怒气,那现在,就是倔气了。苏颖看她一眼,冰冷依旧,半晌,一包纸巾丢到她怀里。
苏颖说:“这里,也不是用来装你眼泪的。”
后来,回团的人渐渐多起来,临近七点时,却又突然来了通知,说晚上的排练取消。好几个窃窃私语的,“颖姐不是到了吗?干吗取消啊?”
“谁知道呢,颖姐的脾气一直都这样阴晴不定。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从不耍大牌,因为她就是大牌。”
笑声隐隐,但临时放假还是让人心情愉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商量着去k歌。
——
晚上九点,赵老师跟身上长了跳蚤似的,在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赵西音的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想借口送水果进去瞧一眼,她都不给开门,说不吃,要睡了。
睡什么睡啊,明明听见里头有哭声。
赵老师心急难耐,坐立不安,一寻思,也顾不得自己的立场,给周启深打了个电话。
一看是赵文春,周启深语气还挺稀奇,“赵老师?我真受宠若惊啊。”
赵文春急急打断,“你在哪儿呢?”
“公司,刚开完视频会,怎么了?”
“启深,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赵文春担心道:“小西今天一回来就状态不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我还听见她在哭。”
电话挂断,赵文春仍然不放心,干脆在门口喊话,“小西,启深待会就过来了啊。”
没几秒,门就开了。
赵西音一脸疲倦站在门口,眼睛还有点肿,“您让他过来干嘛呀?他公司事儿多,头疼毛病也没好,大晚上的开车还不安全。”
赵文春在这方面倒是认知正确,“只有他能治得了你。”
赵西音蛮无奈,把头发捋到耳后,怏怏说:“我没事儿,训练累的。”她拿起手机给周启深打过去,想让他别来,但一直占线。
不到十五分钟,周启深给她回了短信,两个字——
“下来。”
这时间肯定是开快车了,赵西音担心他,套了件羽绒服赶紧往楼下去。
冬夜月千里,裹着寒气,空气都变迟钝了些。
周启深从公司过来,西装没来得及换,外面就套了一件加绒的呢子大衣。他到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可能太冷,这才回车里拿了手套。棕色小羊皮,一只一只戴上去。这个画面很美,他在月夜里,沉静得像一根定海神针。
赵西音走到一半就停在原处,周启深抬头看见她,两人对视许久,他才慢慢笑起来,自然而然地张开双手,下巴轻轻勾了下,说:“小西,到这儿来。”
赵西音眼睛瞬间就热了,低着脑袋瓜子,乖乖过去。
她怕冷,手还揣在衣兜里没拿出来,头一歪,直接扎进了周启深怀里。还孩子气地用脑袋钻他,顶他。周启深笑死了,“干嘛,当电钻给我凿山洞?”
赵西音嘴唇贴在他胸口,闷声闷气地说:“不当电钻,当电钻累死了。”
周启深笑,“那你想当什么?”
安静片刻,赵西音声音比方才更嘶哑,“想当个好人。”
语罢,她又飞快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当人也累,我不当人了。”
周启深圈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语气温柔说:“你当什么都行。”
赵西音仰起头,鼻子揉得通红,瓮声瓮气地问:“当你的小乖乖好不好?”
周启深把她抱紧,低低笑了起来,“当我老婆最最好。”
赵西音眼睛红红的,痴痴地望着他。
周启深敛了笑意,“所以有什么不高兴的,现在跟老公说。”
第73章 春闺梦里人(1)
赵西音埋在周启深胸前, 哼哼唧唧撒着娇。
一会儿问他开车怎么这么快, 一会儿问冷不冷。周启深耐心答, 他知道, 赵西音这是不愿说原因。
周启深牵起她的手,赵西音迟疑,“干嘛?”
把她推去副驾,周启深说:“带你去个地方。”
夜深, 道路通顺,白色路虎飞驶于长安街, 由东往西, 过眼霓虹像一帧一帧的电影镜头。路过建国门外大街, 再前行五公里就是首都天|安门。周启深放慢车速,赵西音的眼睛随着风景慢慢挪动。
到了石景山, 赵西音认出了地方,竟是游乐园。
周启深走的西侧门,原是闭园歇业,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竟一路驶进了园区。他把车停好,然后取下自己的围巾,越过中控台套在了赵西音脖子上, “下车。”
寒风呼呼地吹,赵西音仰起头, 愣愣看着面前的摩天轮。周启深背过身去打了个电话, 不多久, 就有一名年轻人过来。两人应是相识,低声聊了几句,那年轻人笑起来有很可爱的虎牙,“没事儿,周总。”
周启深回头朝赵西音勾了勾手,“来。”
赵西音自然而然地握过去,眼里的兴奋藏不住,忐忑不安地问:“真的能坐摩天轮吗?冬天不是不开放夜游的吗?”
周启深笑了笑,“对别人不开放,但对你开放。”
赵西音觉得他又在胡说八道,但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
两人坐上去,门一关,都一激灵。周启深摘了自己的羊皮手套,一只一只给赵西音戴上,“这样摸玻璃窗就不会冻手了。”
他动作轻柔,人也细心,低头垂眸的样子,能看见鼻梁直而挺。赵西音故意蜷着手指,他戴不进,挑着眉梢看她,赵西音立刻把手乖乖伸直了。
摩天轮缓缓转动,两人各自坐在两端的座位上,你看我,我看你。周启深的目光沉静包容,像深海,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把人包裹住。这样的注目极富力量感,却不是施压,好像在告诉面前的女孩儿,别怕,我在。
赵西音把头转开,吸了吸鼻子继续看窗外。
地面远了,万物缩小了,天空近了。
赵西音看到树尖尖,看到灯影绰绰,再高处,视线宽了,城市容貌一分一分扩展。她能看到故宫,能看到穿梭流动的公路。冬夜的北京,依旧是那个繁华盛世,波澜壮阔里的空谷传声,心事与烦恼,也跟着化解与看开了。
摩天轮渐至最高点,周启深忽然出声,“西儿,来。”
赵西音搭着他的手,被他稳稳扶过这边,两人并肩而坐。
周启深说:“当兵的时候,在西藏驻训,四千多米的海拔高度,一天得重装徒步五十公里。我那时十九岁,高原反应难受,觉得自己得死在那儿。”
赵西音很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尤其是部队。
“你看我皮肤不白,全是那时候晒出来的。”
“你又讹我。”赵西音不上当,“明明是你本来就很黑。”
周启深忍笑,啧了声,“给点面子好不好?”
赵西音戳了戳他的脸,然后靠着他的肩,“周启深,如果那时候,你能继续上学,是不是人生就会少吃很多苦?”
“生命里没有这么多假如。”周启深搂着她,目光远眺至夜空,“在限定的环境里,最大可能地做好自己。你才会有更多的实力与底气,去对抗那些你不喜欢的事。”
赵西音哑声,“嗯。”又问:“那你后悔当兵吗?”
周启深想了想,“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