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音哽咽地笑了下,“周启深,你讲鬼故事呢。”
“小西。”他把她抱得更紧,“你陪陪我吧,就一会儿。”
男人身上的淡香往鼻间窜,横冲直撞,气势逼人,像是烧了一把火,赵西音的五脏六腑灼灼发烫。她颤着手,掌心轻轻盖住他的头发,硬,刮蹭着皮肤,噬心之力。
赵西音半躺着,周启深侧过身,并没有完全挨近她。两人之间留了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循序渐进。
赵西音看了他第三遍,终于忍无可忍,“你怎么还没睡着??”
周启深飞快闭紧眼睛,丹凤眼轮廓狭长,眼皮之间像一小片羽扇。他不似传统俊男有双温柔多情的浓眉大眼,线条不柔和,甚至有些凌厉。
但赵西音一直觉得,周启深身上最好看的,就是这双悲悯与坚硬交织的眼睛。
她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他的睫毛,然后绽开笑容,“周启深,我给你讲故事催眠吧。”
周启深睁开眼,警惕望着她。
赵西音已经镇定自若地开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对母子……夜深了,母亲哄儿子睡觉。”
……不就是他们现在这样吗。
“儿子说,妈妈,我床下有人,你帮我看看好不好,我好害怕。”
……周启深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并且往床边悄然挪了挪。
赵西音目不斜视,也跟着往床边挪,“妈妈呢,只想让儿子快点睡着,就装模作样地往床底下看。你猜怎么着?”
周启深隐约觉得不妙,皱着眉打断,“赵西音,我不听这个故事。”
赵西音一脸严肃,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眼睛瞪的大,嘴巴还微微张着,某一瞬间,周启深甚至觉得这丫头不是学跳舞,而是学表演的。
“床底下趴着一个和儿子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他在床底惶恐不安,眼睛冒绿光,盯着女人说,妈妈,我床上有个人。”
……周启深无语,感觉背后有点冒凉气。
沉默十来秒。
赵西音咬着唇,手指往后点了点,悄声温:“周哥儿,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床底下?”
周启深额上细汗都冒出来了。
赵西音却猛地大声:“啊!!!”
周启深想都没想,本能地就往她怀里钻!
力气是真的大,脑袋跟铁块似的,撞在赵西音胸口,差点没让她吐血。赵西音叫声更大,“啊!!!”
周启深拿手捂她的嘴,一碰上,她也不服输,张嘴就咬。吃痛几个来回,周启深怒得把她压在身下,赵西音多狡猾啊,抓着手边的羊绒毯一掀一盖,就把周启深的头给罩在了毯子里。
力气稍松,她就跟鱼儿似的挣脱钳制,转而到了上位,伸手把周启深给死死按住,“故事还没说完呢,那个小男孩儿吧,眼睛冒绿光,嘴巴流出血……”
话到一半,周启深的右手从羊绒毯里伸出来,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赵西音被拽着往下带,再反应过来时,眼前一暗,毯子把两人齐齐盖住。
周启深半坐着,抱着她,双目如火似电,就这么沉沉望着。
赵西音怯了胆,怂了气势,本能往后退。
退不动,他另一只手也搂住了她的腰。
赵西音卖乖求饶,“周启深,我不说了,我不吓你了,我……”
周启深头一低,一个饱满炙热的吻,杀伐果决地闯进了唇齿。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湿润而丰富的记忆,如同秘钥,撬开了彼此熟悉的那个点。赵西音大约完全没反应过来,还睁着眼睛直楞楞地看着周启深。
周启深被她看笑了,伸手覆盖上去,稍稍分开后哑声,“闭眼,乖。”
赵西音眼睫动了动,慢半拍,终于搂上了他的脖颈,轻轻舔了下他的唇,小声说:“你别怕,床上床下的男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因为那是一对双胞胎。”
周启深:“…………”
第65章 久雨初晴(3)
赵西音笑容亮堂堂地看着他, 心无旁骛,坦坦荡荡。周启深真被气笑了, 哑着声儿问:“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赵西音点点头, “接吻。”
然后背脊稍向上伸,捧住他的脸主动亲了下去。
唇齿相依还没热, 手机在客厅警铃大作。周启深压着她的后脑勺, 不让她走, “别管。”
含含糊糊两个字,伴着男人低沉的嗓音,格外性感。
赵西音刚刚抽离的热情, 又如火似的聚集回来。但那电话不知疲倦,一遍不接就打第二遍第三遍, 赵西音自带的手机铃声音又大,巨破坏气氛。
赵西音哎的一声,“不行不行。”
一只脚才从周启深身上下来,她电话停了, 周启深的又响了。一看来电人,赵西音差点没摔到地上,完了, 赵老师!
周启深接得从容, 不慌不乱地叫人,“赵叔。”
赵文春质问, “我家小西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赵西音在旁边疯狂摇头, 疯狂眨眼, 疯狂示意他说否。
周启深笑着挪开目光,坦然道:“是。”
赵西音:“……”
赵文春的火气撒的,手机都能给烧了,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不许欺负她,你让她回家,现在,马上!”
赵西音愁眉苦脸,脚丫子一脚踹过去,“周启深,你害死我了!!”
周启深搂了搂她的腰,印了一个吻在她额头,“没事儿,我陪你。”
迟早都要面对的。赵文春以前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恨他。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孽力回馈。
周启深换了件稍厚的外套,怕外头冷,又拿了一双羊皮手套给赵西音戴上。赵西音担心问:“你头疼是不是很难受?”
周启深牵着她的手,“没事儿,刚才你那个鬼故事,把我毛病全吓好了,现在倍儿精神。”
赵西音咯咯笑,调皮说:“那我给你下载个app,每天睡前你都听一则鬼故事。”
周启深心肝颤,眼神写满抗拒。
赵西音一眼看穿他胡说八道的臭德行,尖尖手指使劲儿戳他硬实的肩,“你个作精。”
别看两人之间现在挺轻松,真到了家门口,赵西音垂头丧气,提前打预防针,“赵老师骂人很凶的,你就别进去了,我怕他心情更不好。”
周启深敲门,声音洪亮:“赵叔。”
赵西音:“……”
大门咣的一声就开了,赵文春一点也不意外他来,就守株待周呢。进门后,直接命令赵西音,“你,出去买点水果。”
赵西音张嘴欲言,被周启深轻轻拽了下,眼神示意她听话。
客厅就剩两个男人。
周启深一派坦然地望着赵文春,以为会腥风血雨,但赵老师只平声说:“你坐。”
单座沙发之间隔着玻璃茶几,赵老师腰板挺得直,问:“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吗?”
周启深点头,“记得。”
哪敢不记得。
他第一次来见家长,是赵西音毕业旅行从西安回来之后。那次在机场,赵西音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我爸爸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你要不要来尝一尝?”
算起来,两人关系的确立,应该就是从那时起的。
回北京后,其实他们并没有太频繁的联系,安安静静的不像热恋,周启深脸皮比城墙厚,琢磨着姑娘家的心思,图一时嘴快,反悔也是极有可能的。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车去接她,云淡风轻地说:“走吧,去你家。”
赵西音多莫名啊,“去我家干吗?”
“你在西安不是邀请我去尝你爸爸做的红烧肉吗?”
结果晚上,赵老师一见到闺女领回来这么个大男人,表情都傻了。第一眼见,英俊,干净,目光坦荡。赵文春心里就有了数。
偷偷问女儿,“真是男朋友?”
赵西音点了下头。
赵老师好惆怅,“看着正气,但有点儿老。”
赵西音笑得嘴都歪了,“今年四十五了,保养的好吧。”
赵老师信以为真,差点心肌梗塞。
周启深胆子大,大的过分,有点嚣张。来吃红烧肉是吧?那天中午,赵文春做了一桌的肉,炖猪蹄,豆豉排骨,回锅肉,扣肉。周启深每每腻得搁下筷子,赵老师就慈爱关心:“小周啊,是叔叔做的不好吃吗?”
周启深额上冒汗,第一印象多重要,立刻埋头苦吃。那晚回去,他抱着马桶吐了大半宿,生生给腻出了急性肠胃炎。
如今提起,周启深还隐隐觉得胃部不适。
赵文春眼睛变了温,语气也冷了些,“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家这扇门!”
周启深微微低头,规规矩矩道:“赵叔,是我没把小西照顾好。”
赵文春哽着嗓音说:“我和小西妈妈早早离了婚,她才六岁,一个女孩子,最需要家庭温暖,最需要母亲关心的时候,她通通都没有。她第一次来月事,床单是我洗的,卫生棉是我买的。我永远忘不掉小西当时的懵懂眼神,那种女性与男性的天然差别,注定带着怯意。我小西跳了二十多年舞,大冬天的还在外头院子里练翻跟斗。她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容易。”
周启深默声,搭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蜷。
“你俩离婚的时候,我也没有怪过你。小西从没提过为什么离婚。”赵文春潸然泪下,情绪控制不住地站起来,赤手空拳地就往周启深肩上砸,“你怎么可以跟小西动手,你怎么能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呢?!!”
提到孩子,赵文春终于失声崩溃。
年过半百的老人,背脊已弯,肩膀下沉,抽泣时,颈侧的筋骨突兀分明。生命由盛转衰的凋零,总是特别让人心酸。
一老一少,心脏都被开了一枪,都在流血。各有各的悔意与遗憾,都为着生命里最爱的女人痛苦不已。周启深亦沉默寡言,臂力稳妥,扶住了颤颤巍巍的赵文春,说:“我发誓,这辈子都对她好。”
冬夜寒冷彻骨,梧桐树落光了树叶,只剩干枯的枝桠随风微摆。
周启深从楼道出来,就看见赵西音拎着水果,背靠墙,蔫儿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听见动静一转头,眼睛立刻就亮了,“我爸骂你了吧?怎么样,他是不是消气了?”
周启深走过来,轻轻将她搂入怀里,下巴蹭了蹭头发,温声说:“上去吧,陪陪爸爸。”
一听他这语气,赵西音就知道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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