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阴差阳错,她被堵在了门里边,一下子从事外掉进了漩涡。
这会儿顶着砸门声,她第一时间竟然想到了周远朝说的——有机会帮我照顾着点儿,别出乱子就行。
不巧,乱子已经出了。
南栀忽然想起那些八卦新闻,用口型问:“你借钱了?”
“……”
“高利贷?”
他还是那副一贯的表情。
不知烦躁多一点,还是讥讽多一点,反问:“欠了又怎么样?我说,你是真的喜欢管别人闲事,还是——”
“什么?”南栀疑惑。
“喜欢管我。”
那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才会喜欢管他。
南栀在心里又给他多添了一笔,事儿篓子。
比起一张嘴就被他嘲,她更愿意优先解决眼前的事。她看着眼前这个显然还是弟弟的男生,语重心长道:“管不管我都在里边了,手机呢。”
“……”
季寻转身,从客厅茶几上捞起什么随手一扬。
手机在空中抛出一道抛物线飞了过来。
南栀手忙脚乱接住,用眼神警告他:轻点儿,外面听到动静怎么办。
她摁亮屏幕,小声提醒:“密码。”
“180315。”
18.03.15……
手指隔空顿住,停了下来。南栀看似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但总有那么一个日期,在她心里成了刻骨铭心的存在。
周围很少再有人提起,乍然说起都足够让人惊心。
却还有人时时刻刻,每天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
南栀怔愣的表情被尽收眼底。
有人状似不耐烦地嘶了一声,她蓦地回神。手机解开锁来到主界面,黑色底图上还有个触目惊心的红色大锁,左上角显示飞行模式。
她试着按了几下屏幕,所有app标识同装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她皱了下眉:“你这……什么啊。”
季寻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如你所见,锁了。”
“啊?那能打电话吗?”
“不能。”
南栀提着一口气:“……这怎么解锁?”
“到点自动解。”
“几点?”她问。
季寻答:“明早八点。”
南栀:“……”
长久的沉默之后,南栀的好脾气到了临界点:“有病吧,这都什么!”
外边突然乍起:
“老大,里面好像有声音。他妈的他人是不是在家?!”
“什么什么声音,老子没听见。你听见继续砸,我歇会。”
南栀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甚至忘了数秒钟前180315这个日期。她离门远了几步,腿一松也沉进了他对侧沙发里,表情生动。
到了这会儿,按照烦躁守恒定律,季寻反倒平静得仿佛尼斯湖水面。
他破天荒地愿意解释:“一个小插件,特意叫人安的。”
“……”
“防摸鱼。”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同她说话的语气带了点和朋友说话时的漫不经心。只是现在话题不对,场合不对,哪哪都不对。
南栀半撑额头,敞开了问:“现在怎么办吧。”
她把主动权抛了出去。
意思很明显,你惹的事情,你主场。
季寻早就见怪不怪了,神态随性不羁。
“两个办法。一,你现在从这儿正大光明出去,他们找的是我,对你没兴趣。二,干坐着,等明早八点,该打物业打物业,该报警报警。”
配上他特有的、这副拽上天的语气,是个人都会觉得他欠得活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南栀毫不犹豫,点头:“好,等吧。”
季寻:“……”
他忍了半晌,反问:“我们熟吗。”
熟到你把鞋都跑丢了,就为了来告诉我有人上门找麻烦?
熟到被人堵在门里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卖队友脱身?
熟到跟一个处处不给你好脸色的人坦荡荡待到第二天早晨?
明明几个小时前,在剧组,有人口风坚定地告诉旁人——不熟。
既然不熟,凭什么做这些多余的事。
所谓的平静会那么轻易就被打破。他突然气到发笑,在这刹那竟然能无缝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
于是抓了两把头发,脾气上头:“我回去工作,别来烦我。”
身后没人答话,也许是答了他没听到。
耳机推上耳廓,音乐声瞬间覆盖住了噪音。他回到工作间,坐下。
刚安稳没多久,工作间的门被推开一丝小缝。
季寻推开耳机木着脸望过去。
“请问,我能借一下你家的洗手间吗?”
“……”
“哦,不能啊。”南栀解读了他的微表情。
耳机挂在后颈处,还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喧嚣。
在两首歌之间的间隙,他听到自己咬牙道:“随,便。”
第9章 姐姐 不合身的运动裤和室内拖鞋。……
这是间录音室,看起来比工作室那间更豪华。
真空玻璃墙内的半间呈原木色,射灯光线下坠,像一片天然舞台。那些价格高昂的乐器就像舞台上的成列品,序列杂乱而又似乎带着某种规律。
玻璃墙外的这半间,则是南栀看不懂的领域。
多到惊人的键盘,音轨;闪烁着红绿灯的控制器,和……三联屏。
视线终于从这些“未知领域”剥离时,她下意识就问:“你不是有电脑吗?”
“……”
而后补充道:“能和外界通信的那种。”
可能遇见季寻之后,她慢慢习惯了有一种情绪叫张扬式嘲讽。
所以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竟然一点讥讽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他说:“你觉得呢。”
南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能把手机都弄锁了的人,大概率是不会留下漏网之鱼的。
他这个要不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电脑,要不就没联网。
南栀遗憾地哦了一声,转身出门。
现在摆在眼前更紧迫的事情,是上洗手间。
1601同她家户型相反,南栀习惯性打开走廊边侧小门,然后就隔着那扇熟悉的矩形玻璃,看到了还在录音室的季寻。
一玻璃之隔,他在那边,自己在这边。
甚至因为开门太急,差点撞倒就摆在门边的架子鼓。
南栀:“……”
急急收回手上的劲儿,她隔着玻璃,问:“所以,洗手间在哪。”
中间那层玻璃真空静音,于是到了季寻这边,勉强通过口型猜出了她的意思。他摘了耳机起身,没几步消失在玻璃墙后。
南栀赶紧退出房间,感觉到身侧有股风掠过。
初春的夜,让她觉得像扑了满脸夏日躁风。她跟在季寻身后,一仰头,第一次发现他后脑勺藏了一处伤疤。
平时被利落的短发遮着,像手术刀刃,细长锋利。
穿过走廊,直直转进了卧室。
南栀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就听脚步声停在几步之外,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靠在一扇门边,眼皮低垂:“刚才不走,现在知道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