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侵略者,没有任何感恩的必要,至于被殖民才会获得新生的谬论自不必多言,被强暴后还说强暴的好的观点只能说明观点很畸形。
无论是之前的两宋还是现在的大明,在这个时代都是蜕变进入新的生产方式的混乱时代。
宋是因为元蒙这个落后的政权取代了他,而且元比清还糟糕,硬是还把人也三六九等起来,连步入小农经济巅峰时代的积极性都没那么高。
使得朱元璋这样一个农民娃有了能重建小农经济政治秩序的机会,农民建立的王朝最初自然还是一个维护小农经济社会稳定为主要目的的王朝,但农民的儿子就不再是农民,他们的继承者会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帝国下的汉人用他们的智慧再次把新的生产方式簇生出来。
而作为帝国的统治者要么顺应时代的发展修正政体,要么就被新生力量推翻。
但最不应该的方式是被外来势力干扰,在他破茧成蝶的前夜被阻遏或在被强行变成一只受伤的蝶。
更糟糕的是,这股外来势力还是更落后的文明,那么在这股势力被同化之前,必然使数百年的发展毁于一旦。
朱由检知道,如今的大明与满清之争其实就是南北集团之争,再进一步说,就是守旧的小农经济维护者提倡者与希冀改变的新生力量之间的斗争。
多尔衮等满清军事贵族最大的见识也不过是一统天下建一个属于他们的盛世王朝,吴三桂等投靠满清军事贵族的汉族大官僚大地主们无非是想继续做他们的大地主,并为新王朝的稳定做出自己的贡献。
而朱由检所依靠的江南财阀和底层士绅以及庶民所想的则是能继续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平平静静地做学问,老老实实地种地谋生。
他们自然也没有要让华夏进入工业文明的觉悟和见识,朱由检也没有要求他们在这个时代的人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那样毕竟也太难了些。
但他们至少都希望现有的和平状态不被打破,不希望成为新王朝建立时的牺牲者,毕竟在未来,即便满清真的成了一统天下的清王朝,他们这样的人很难分到足够的利益,而他们现在所掌握的利益反而会被新的大地主大官僚所剥夺。
他们只是在自救,而不是在求变。
混乱的时代总要归于稳定,旧的平衡被打破总要建立新的平衡,重建也好,自救也好,总有一方要被淘汰。
朱由检现在和他背后的南方集团要做的就是自救,但作为后世者的他希望通过自救的目的让自己身后的南方集团能为自救而改变,外界的压力不应该成为一个集团堕落的缘由,而是使更新的速度加快。
朱由检前世作为一个受某主体思想教育而根深蒂固的学子,自然最基本的习惯就是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步,正所谓摸着石头过河,他现在做的便是务实地让自己背后的南方集团能最终战胜整个北方集团。
以务实的观点看,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帝国统治的民心支持率,还是民族意识方面,自己所代表的南方集团都是可以战胜北方集团的,只不过是南方集团的官僚体系因为数百年积累而有些臃肿腐化不及北方集团新政权充满生机而已。
但也至少可以和北方集团打个平局,再出现一个南宋王朝就是。
只要出现一个南宋一样的南明,大明依旧还有机会在南方发生蜕变。
历史上的南宋是因为在金之后又遇到了个元,其命运不可谓不悲催,而今如果大明再以南明之方式存续百年的话,朱由检就不相信还会出现继清王朝之后的又一个游牧政权。
即便出现,为汉人政权再争百年契机也是很划算的,若历史再让清代明,他那时已经作古,自然也没有办法。
但至少只要朱由检还活着,就不会让大明停止一日的改变。
朱由检一拉缰绳,麾下的战马停在了近卫军第二军的校场上。
眼下正是风云变幻之时,他作为帝王虽无暇去前线运筹帷幄,但在后方自然也不能一直待在深宫,他作为皇帝也要开始练习弓马,操练火器,既是强健身体也是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准备。
近卫军第二军校场乃原南京京营校场,面积自然不小,如今朱由检不是待在乾清宫便是待在这里,与近卫军的军官近距离接触。
大明的近卫军第一二三军是以庶民与士子组成的军事集团,符合朱由检由知识分子领导由底层民众为主要力量的观念,以近卫寓意天子亲军,以此纠正好男不当兵的错误观念,增强军人荣誉感,汉兵之强大是因为从兵者必为良家子,而如今清军强,也因满清八旗的军官和主要骑兵大都为贵族,朱由检让大量士子充实军队的深意便在于此。
尽管因照顾北方士子南迁可能时间上有所不够的缘故,崇祯十八年的恩科一再推迟了日期,但到现在,会试还是已宣告结束。
朱由检为鼓励天下士子投笔从戎,之前已发布谕旨,从军之士子仍旧可以参加恩科会试。
因而,除近卫军第一兵团因作战与部分士子已经不以功名外念外,近卫军中还是有不少士子参加了会试,特别是现驻于南京京畿的近卫军第二军。
崇祯帝朱由检甚至还亲自给近卫军第二军的应试举子举行了壮行宴,以此表示自己对他们的重视。
新任的礼部左侍郎黄道周自然也知道朱由检的深意,知道在恩科会试中不得轻易罢黜近卫军体系的士子,只能一切从严,不然一旦有错判之卷且出自近卫军的士子之手,没人不相信陛下不会借此重惩主考官员。
朱由检刚从校场回来,便从礼部左侍郎黄道周手里得到了会试录取名单,赫然看见夏完淳的名字排在第七,不由得笑道:“此子不过十五,在此之前,也是举人?”
“回禀陛下,夏完淳乃原吏部主事夏允彝之子,传言五岁知经文,七岁知诗文,师从陈子龙,九岁进学,且是案首,十一周岁时便已高中乡试解元!乃天下少有之神童,冲龄高中,当然我朝自定鼎以来,如此聪颖者倒也不少,如蜀人杨公,楚人张公……”
朱由检见黄道周害怕自己怀疑他主持科考舞弊而拼命辩解,便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黄侍郎,朕问你,大明多久没有出现连中三元之才子了?”
“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微臣这就去改了名次,重新发榜!”黄道周忙从朱由检手里接过名册跑出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