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入赘?”
  “凭什么口出狂言的提赐婚?”
  “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谈解除婚约?”
  晏瑜棠的三问一句比一句犀利,直问的下面的大臣面红耳赤。
  有几位大臣被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说的脸色难堪,忍不住出口回话:“用军功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殿下这话未免说的过于……”
  到底是顾忌着这位当权人,说到关键处拉了闸,斟酌着用词。
  晏瑜棠一点也不给他们面子,亲自“撕破”那张窗户纸:“本宫的话怎么了?过于刻薄是么?那你们送上来的折子又是什么意思?”
  监国三年,朝臣们还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晏瑜棠,今天这一出着实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说到底他们虽然有所想法但也都没有行动,只不过是隐晦的提了提这件事,没想到会招致这么大的反应。
  晏瑜棠冷笑一声,她太明白朝上这些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嘴上说着试探,心里的想法早就登了天,其他的她可以“卖”他们一个面子,但是这件事……
  不行!
  “本宫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我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军功战绩。”
  她要的从来都是这个人。
  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这点画外音他们还是听的出来。
  递折子的大臣们神色悻悻,他们想到了各种可能,就是没去考虑过这两人是两情相悦。
  晏瑜葭今天的瓜吃的一本满足,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想把兜里的瓜子拿出来嗑,晏瑜棠今天发了狠,一是为了敲打这些有不切实际想法的人,二么,谢方寒快回来了,她也是担心有人敢使绊子。
  毕竟,想在她们两个身上做文章的人,一直都不少。
  晏瑜棠似乎是打定主意今天要任性到底了,“狠话”放完连朝都不上了,直接甩袖离开,摆明了是要罢朝。
  晏瑜葭揣着袖子,脸上还挂着往常一般的笑,看了一圈还在嘁嘁喳喳的大臣们,转身迈步离开。
  好戏散场了,她今天心情不错,甚至想去主动批奏折。
  有眼尖的大臣注意到她,连忙上前拦住她的脚步,旁敲侧推的问晏瑜棠的话是真是假。
  大晏举国皆知,这位七殿下是五殿下亲自从民间找回来的,关系亲厚,在朝上晏瑜棠更是晏瑜葭的鼎力后盾。
  他们有些担心会被晏瑜棠记恨,同时又有些怀疑她话中的真假,想到最后拐个弯问晏瑜葭总不会出事吧……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并不如他们所想。
  晏瑜葭一脸似笑非笑的扫了一圈,开口比晏瑜棠还不给面子。
  “本宫还以为诸位再胆大也不会去寻皇姐的逆鳞的扒,没想到是我低估各位了,你们这要的不是一块鳞啊,是要她俩的命。”
  晏瑜葭说完连多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们,径直就往外走,她这把柴要保证火能烧起来,现在不烧,下次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烧了。
  打铁要趁热,这三年因为朝廷缺人,晏瑜棠并没有过分整顿朝堂,但凡是能用的哪怕是揪着鼻子也凑合用一用。
  现在南边打完仗顾虑就没有那么多了,这些人想着分一杯羹,却不想他们早就被安排出了局。
  三年不曾缺席的晏清殿下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同一时间,言官开始上书朝内一些大臣们的罪行,内容之详细简直可以直接录入刑部的卷宗里。
  晏瑜棠这一手来的突然偏又摧枯拉朽,那些个犯事的大臣连“缓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姐妹的雷霆手段直接废了官职。
  在朝的百官人心惶惶都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有几个老臣憋不住,拖着一张老脸去厚德殿打算见晏皇,没成想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大太监带人轰了出去。
  大太监告诉他们晏皇说了现在是五殿下监国,五殿下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这是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那些个朝臣脸色更是难看,想私下见晏瑜棠、晏瑜葭两姐妹更是连人影都摸不着。
  晏瑜葭最近忙着逗孩子,小皇孙已经快四岁了,现在正在启蒙准备认字习武,小人被养的很好,十分得宫里人的喜欢。
  而晏瑜棠自从那日下朝后就一直呆在棠园里,亲自动手给她那一片海棠树翻土修枝。
  谢方寒带着小花一路疾驰从南境回到了西京,善后尽数交给了几个副将。
  对外是说有重要的军情要汇报,但是自己人都知道,什么军情,就是归心似箭罢了。
  低调的进了西京城,小花自觉地回了花月楼,谢方寒径直奔向皇宫,正值当差的禁军见到谢方寒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还是成棋的副将恰好经过才没惹出大的骚动。
  皇宫里的变化不大,花还是那些花,树也还是那些树,连砖瓦都没什么变化,时光没能在这座精致的大宅院里留下太多痕迹。
  “殿下小心啊殿下。”
  “殿下小心!”
  明星和明月两人担忧的看着跨坐在树上的晏瑜棠,在她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不点,嘴里不停的喊着“皇姑姑”。
  树上的晏瑜棠小心翼翼的挪着身子,她难得“翘班”几天带孩子,谁想到出师未捷,这风筝刚拉起来一点就被风吹到了树上。
  她看着树不高,便没让身边的暗卫帮忙,让明月明星搬来了□□打算自己上去取下来,谁想到上来是上来了,结果却是僵在了这里。
  谢方寒从墙外翻进来,落地人还没见到,先入耳的就是明星那丫头的嚷嚷声。
  刚刚在墙外听得不清楚,进来后才听到她喊的是“小心”。
  小心?
  宫里要小心什么?
  她顺着明星的视线看过去,好么,三年不见,倒是会上树了。
  明月看着树上的晏瑜棠担忧的不行,“殿下莫动了,我去叫人。”
  树上的晏瑜棠紧张的根本听不见下面的人在说什么,浑身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下的树枝上。
  谢方寒走到她们身后,拍了拍明星的肩膀:“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明星急的不行,也没注意到说话的是谢方寒,厉声斥道:“放肆!”
  她说完才后知后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转头,就看到谢方寒站在她背后懒洋洋的抄着手仰头正往树上看。
  “谢将军?!”
  明星这一声不仅惊到了明月,还惊到了树上的晏瑜棠。
  明明之前下面人的喊声她都没注意到,可这三个字她却听得十分清楚,她微微侧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树下正对着她笑的人。
  小姑娘长大了啊。
  谢方寒心里暖暖的,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树上的人喊道:“跳下来我接着你啊。”
  晏瑜棠看着惦念多年的人,慢慢的直起身子,目光瞥向远方说出了一句让下面的人哭笑不得的话:“不想跳。”
  呦呵,脾气见涨啊。
  既然她不下来,那就只能自己上去了。
  谢方寒轻巧的起跳,单脚点在树干上借力,轻轻松松的落在枝头。
  一直所在明月身后的小人儿见到这一幕,眼里满是惊讶。
  “来,手给我。”谢方寒笑着伸出手。
  晏瑜棠还在愣神,她刚刚就是随意说说,本来都打算往下跳了,结果这人竟然自己上来了。
  递过来的那双手有些细瘦,但是在她心中没有比这更值得她信赖,晏瑜棠把手轻轻的搭在她的手里,下一刻她就被带回到了树下。
  因为是“秘密”回京,谢方寒穿的很“平民”,普通的白麻袍子,连个花纹都没有,看着倒是十分的清爽。
  晏瑜棠今日因为要陪小孩子玩,也换下了繁琐的宫装穿了一身马服,两个人站在一起衣着不管是品质还是类型都天差地别,可侯在一旁的明星和明月却觉得树下的两人般配极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去树上了?”
  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开口,说完又同时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谢方寒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笑着回她:“刚回来。”
  晏瑜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看了一眼明月旁边的小皇孙,也笑着回道:“去给小家伙捡风筝。”
  谢方寒闻言这才注意到这个小不点,刚刚一进来就被树上的人引去了注意力,以至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还有个小的。
  她对着晏瑜棠比了比两根手指,晏瑜棠轻轻点头。
  谢方寒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挺诧异的,她走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断奶,现在都能自己下地跑了。
  时光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晏瑜棠把手里的风筝递给明星,两人十分有眼力见的带着小皇孙走向远处,留给两人单独的空间。
  谢方寒看着晏瑜棠,没忍住,脸上再次带了笑。
  晏瑜棠无意识的也被带出了笑意,嘴上却质问对面的人在笑什么。
  谢方寒:“进宫之前我还在想我会在哪见到你,想了很多地方,棠园啊,尚书房,甚至你不怎么去的御花园和湖心亭我都想到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在树上。”
  晏瑜棠眼中的笑意更甚:“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
  “皇宫前,大殿上,甚至是西京城外……”晏瑜棠的眼中泛了淡淡的光,“想你是身披甲胄,或是华服金冠,也没想过是一袭布衣。”
  她顿了顿,突然伸出手,看着一脸疑惑的谢方寒说:“你还欠我一句话。”
  谢方寒了然,顺从的握住她的手。
  “我回来了。”
  记忆里的人越过被流放的时光,重新站在自己的身前,岁月难追,好在仍是少年。
  “回来就好。”
  我心彷徨,唯你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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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几句是化用苏轼的《定风波》——“万里归来颜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