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月姐姐,你听。"涣秋先听见了外面敲击的声音,忙向翦月叫道。
翦月也听见了,说:"结束了,咱们快将姑娘罩住吧!"
原来,进行蒸浴前,众人早商议好了整套的程序,并事前预备好了一个与木床一样大小的檀木罩子。
翦月和涣秋可将衣物先放在罩子内,便不会被蒸汽弄湿,待停了火,她二人再将罩子罩在怀袖身上,外面有人抬着铺垫好被褥的竹床进来,将怀袖的身子用被褥包裹好送回屋里去。
整个过程行事小心谨慎,稳妥安全,确保怀袖丝毫不受风寒侵袭。
怀袖被顺利送入屋中去后,有太监便拿着水桶抹布欲进蒸房内去洒扫。
"且慢,待我先进去瞧瞧。"李太医赶忙拦下那洒扫太监,带着张谦一同进入蒸房之内。
此时,室内虽已开了通气窗子,可依然有些许的水气尚未散去,空气中的药气十分浓重。李太医和张谦走至木床查看,张谦知道老师上了年纪,便从旁侧摘下悬挂的玻璃灯举着,细细查看木床上留下的痕迹。
"快看这些!"李太医指着木床之上,一道道细细的深褐色水痕,那水痕的颜色与旁的不同,颜色明显深了许多。
李太医道:"快取银针来!"
张谦赶忙打开药箱,从针包内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递给李太医。
李太医拇指和食指轻捻银针插入水痕中,只见针尖立即呈现出黑色斑痕。
"是毒水,师父,是毒水,太好啦!"张谦兴奋地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
李太医脸上也露出欣慰的和笑,这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为公主师体内之毒心中惴惴,今日终于可稍安了。
只是李太医向来行事谨慎,对张谦道:"将这褐色水痕取些,带回去再仔细看看,需确定是夹竹桃之毒方为稳妥。"
张谦答应着,取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些水痕的汁液进去,又细细地将瓶口封好,师徒二人这才出了蒸房。
此时,映雪和怜碧等人已经为怀袖穿好了衣裳,预备稳妥,映雪出了房门,向门外候着的李太医道:"公主师已准备妥当,太医请吧。"
李太医便独自拎着药箱走入房内,张谦虽然也随入屋内,却只得留在隔扇之外候着,只李太医一人经由皇上特许,能入内为怀袖诊脉。
李太医细细地诊了两只手腕的脉搏,脉象已相较之前平稳许多,只略带虚症,原因是这几日始终昏迷,无食物滋补的缘故,但脉象中原先的相冲感已经减弱许多。
李太医诊过脉,对旁边的苏麻喇姑道:"公主师体内的毒症已消减许多,如今脉象平稳,只需服用平补的汤药回复元气即可。"
苏麻喇姑听了喜不自禁,旁侧的翦月,映雪等人听见这话,喜地纷纷跪地给李太医磕头道谢。
李太医这些时日与这几个丫头相处,眼见她几人侍奉的万分周全。
如今又见如此,李太医将她几分唤起来,感慨道:"我为后宫的娘娘阿哥们不知道诊过多少脉,就没见过如你们几人这般忠心的,公主师身侧有你们几人伺候,真是好福气呀!"
说罢,领着张谦回太医院去了。
第一日熏蒸疗疾获得奇效,诸人兴奋不已,康熙晚间又来探看,闻听如此,也欢喜不已。
且苏麻喇姑向康熙转述了李太医说翦月几人的一番话,康熙龙颜大悦,当即加赏了翦月等四宫女及福全。
晚间,苏麻喇姑侍奉孝庄入侵时候,对孝庄回了这边的情形,孝庄听见也欢喜不已。
至此,多日盘桓在这众人头顶的阴云总算消减了许多,众人只殷切期盼着怀袖早日苏醒过来。
接连两日,怀袖仍按着头一日的时辰熏蒸疗毒,每一次,康熙必亲自送怀袖入蒸房后才回南书房料理朝政。
眼瞧着怀袖体内渗出的汗液颜色越来越浅,至第三日,几乎已经恢复了人体正常的颜色。李太医每日仍小心随侍,银针尖上的黑斑,也越来越清越来越浅。
这几日,天空开晴,红梅被冬月难得的暖阳照了几日,竟姗然绽放,加上未消融的白雪与之相应,远望过去,如云蒸霞蔚一般灼艳。
月牙和官召羽瞧那红梅花开的很喜庆,便折了几只,先送去孝庄房内插瓶,余下的又分别送至苏麻喇姑的佛堂和怀袖卧房中插着赏玩。
翦月因去茶坊取汤药,其他人又各忙各的不在这里,翦月便劳烦月牙帮忙照应片刻,月牙应下,因闲来无事,便寻了一只素胎的骨瓷细口花瓶插红梅。
此时凑巧窗外不知官召羽唤她何事,月牙答应着探身跑了出去,迎面正遇见康熙,官召羽赶忙给康熙请安。
"月牙这厢给皇叔父请安啦!皇叔父今日气色真好,有什么喜事?"月牙边请安,边笑问道。
康熙免了礼,笑道:"朕能有什么好事,倒是你跑的脸红气喘的,什么事这么着急?"
月牙道:"召羽叫我说老祖宗寻我不知何事,我去瞧瞧。"
说罢,转身正要与召羽离开,忽而转身笑嘻嘻伏在康熙肩头道:"我师父一个人在房里呢,皇叔父快进去吧!"
康熙浅笑撇了月牙一眼,转身向怀袖屋内行去,李德全在门口垂手侍立。
康熙跨入房中,只觉暖意融融,屋内不知熏着什么香,丝毫没半分的药味,却清新如鲜果一般,清爽怡然。
康熙不禁深深将这气息吸入肺叶,再缓缓吐纳,只觉神情气静,极舒服。
转过屏风,走至床边,康熙目光落在怀袖的脸上,自从熏蒸去了体内郁结的毒,怀袖的脸色越发白皙剔透,虽然未施粉黛,却相较于往日更添几分柔美。
康熙轻轻在床畔坐下,望着怀袖轻声低语道:"都这么久了,还贪睡么?"话语间,充满深情眷念。
而康熙话音才落,只见怀袖黛眉微微蹙了蹙,口中喃喃道:"还想睡一会子,你又来絮叨,真是……"
康熙听见此言,顿时惊诧不已,只以为此前怀袖已经醒来,只道是方才她睡梦中听见他说的话,才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