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人围绕着的中年人,他无视一切的坐着,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斜上角发着他的呆。
江鸽子想按照刚学习的社交套路,从最安全的话题开始套瓷,比如:今天舰长没喝酒,感觉比前几天平稳多了,又比如,我喜欢在这样的天气来到天台这种……
可一大杯热饮下肚,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身体是僵化的,脚下坠了整个飞艇的重量,感觉责任重大,一旦离开必然会艇坠人亡。
其实,从宇宙星球观来说,江鸽子有个误会,他所谓的美人,是地球人审美习惯当中的美人。
在盖尔~这些金发碧眼,姿容底板没有化妆品修饰都相当上等,个个都比得上地球好莱坞明星的白种人……他们在盖尔就如地球非洲原始人一般被人看低,他们喊他们猫人,压根不把他们当做人类。
白种人被人认为是刚从原始人蜕化过来的半人类,甚至大部分盖尔人认为白色皮肤代表病肤,是最难看的颜色。
世界上最白的白种人又大部分都来自佛偈艾利,他们没有掌握话语权,就没有人为他们发声并争取权益的。
当歧视成为普世观念,这件事就很糟糕了。
面前这些佛偈艾利人,他们并不是这位先生的奴仆,甚至不是他的小佣,也不是本飞艇的服务人员,他们只是在佛偈艾利这个国家有着相当关系,靠着特殊的门道混入《夷陵号》,并一起挤在机轮舱等候改变命运的投机者,也可以叫他们偷渡者。
这飞艇上大部分的地方禁止佛偈艾利人进入,甚至路过都不可以,就是他们想用自己换取一些什么,娱乐区也不会为他们合法挂牌,就只允许他们在三等舱附近的低端娱乐区出现,还收他们高昂的管理费用。
然而这群人出现在顶层,他们又靠的是什么关系?
那个中年人么?
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又如此的痛苦,如饱受折磨的人,麻木的不想对痛苦表达过多意见的那种晦气样子。
江鸽子用手指迅速的敲击着桌子,脑袋里想着跟佛偈艾利人有关的那些事情,李耀说,他们带着任务出发,上了游艇就感觉不对,而那种不对,就是人好好的站着,就能感觉被人暗中观察着,然而仔细去看,却一个人都找不到。
不止他,毛尖也说过这话。
如今~就连他身边,他也很明显能感觉到这种视线了,然而书上说,这时候最好不要与窥视者有视线交接,你得等他们与你接触你,这才有利于计划延伸。
江鸽子有些苦恼,很是后悔没有带毛尖一起来,哪怕就不是毛尖,周松淳在也好啊,他到底要怎么跟对方接触呢?
本想着要不就再来一杯茶?再刷几张钞票,那些佛偈艾利人看在钞票的份儿上,总会来跟自己接触吧……正思想着,他身边忽然就传来一个声音告诉他说:
“先生,我要是您就不看他们,难道您没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病菌……”
江鸽子微微侧脸,看到了一个挺古怪的人,这人年纪不大,三十三四岁的模样,他的脸上有着足够的红种人特点,面部扁平,鼻夹细长,褐眼栗发,还穿着飞艇船员的蓝制服,江鸽子能从此人的短靴上明显的推断出,他的经济条件是相当不错的。
因为这是一双豪士牛皮短靴,是上了他屋里的杂志那种牌子。
看江鸽子看向他,这人就态度恭敬的微微附身道:“您好啊,看今天休息区水杯的平面,我们艇长昨天一定没去娱乐区,感谢大地母神,他可是难得清醒一天儿。”
江鸽子闻言,顿在心内涌起懊恼,想,这厮怎么可以抢我台词呢。
他尬笑,有些别扭的说到:“是……是啊。”
这位见江鸽子态度平和,没有对他是一位船员而表示出更多的阶级歧视,就立刻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请求到:“先生,我可以过去坐么?作为这艘飞艇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我对这里再熟不过了,您想知道什么事儿都可以问我的。”
江鸽子鼻子下的小胡子微痒,他挠挠脸颊,眼皮轻微耷拉,爱答不理的点头道:“随你。”
这船员相当的高兴,他立刻走过来,放下茶杯,伸出自己的双手道:“您好,我是在夷陵号工作了七年的三等舱安全员,我叫番葛估勒,来自海陆交接的棋布岛,我的故乡是个小地方,您一定没听过……”
江鸽子与他握手,很诚实的插话:“不,我想我知道那是哪儿,一个只有二十五平方公里的小岛国,与勾宜接壤,国家收入主要靠渔业支撑,世界排名~倒数三十四位。”
天,就这样被聊死了。
番葛估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耸肩表示遗憾。
他们坐下,沉默的看着对方,一直看到番葛估勒主动站起来,一脸神秘的给江鸽子推荐道:“您知道么,其实休息区还卖一种免税酒,您要尝尝么?”他眨巴眼睛诱惑:“近七十五度的金燃,您安心,这里是天空,很少有法律将规定制定在高空。”
在盖尔绝大部分的地方,酒精浓度高过六十五度的酒,是不能公开售卖的,只能在规定的地方,卖给符合规定的人。
并且法律上严格规定,公民一年可以饮用的高度酒,也不得超过两公斤。
所以,面前这个人是推销酒的么?
江鸽子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往那个中年人那边撇,那边又开始跳舞了,还是那种~呃,还是不要提了。
番葛估勒有些失望,然而他很快就遮掩住了情绪,这船上有些资料对他们内部人员是开放的,他自然也知道这位~嘿!那是了不得的,他们一行十人,给职业司机都包豪华二等舱,剩下六人住飞艇上最好的套间,平时吃饭从不出屋,都是在后厨点了特定的厨师,要最上等的食物。
他们还有个伙伴,昨儿在娱乐区输了两千多贯都不眨眼的,所以一个一等舱的贵客,能够接受他这样的船员与他坐在一起,并且这还是九州人,能攀上关系就是赚的,他并不急于一时,觉着能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灵活的转换话题,对江鸽子道:“先生,您可千万小心了,那些猫人就脸去了毛儿,身上还有一股子野兽味,他们臭极了……像垫在野狗窝里永远不换的陈年霉草,真的,您年轻不知世界险恶,这些人为了可以踏上真正的大陆,他们可没什么道德底线,还有……他们一脱衣裳,哗!那一身的兽毛。”
猫人是佛偈艾利人的外号,盖尔人有个审美概念,以体毛蜕变的程度来看待人种优秀。而黄种人又是所有有色人种里面蜕变的最干净的一群。
呃……总而言之,灵魂肮脏不分地域,在地球有些白种人歧视有色人种,在盖尔,有色人种又一起歧视白种人……
还有个被江鸽子认为很神奇的世界观是这样的,盖尔人就认九州美人,尤其是血统纯正的黄种人,他们黑发黑眼,皮肤细腻无毛,身体干净无味,五官柔和细腻并姿态高贵优雅……
听到番葛估勒充满歧视的语言,江鸽子发自内心的厌恶起来,他耷拉着眼角再次打量了一番,失去了跟他继续交流的全部兴趣。
番葛估勒能从面前这位先生的眼睛里,看到足够的不赞同及讥讽,他轻笑,又用下巴点点那边那中年人道:“您知道那是谁么?”
江鸽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没有意味的声音。
番葛估勒却假意看不到,只继续道:“那位~是我们飞艇上的花王啊,我对他的来历可是一清二楚的,不瞒您,他是个混血,黄白混~呃,也许还混点红?嘿~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这位成天的悲天悯人,还做清心寡欲的自罚的修行……啧,比起他我干净的就像个圣人,您瞧,我可不贩卖同胞的!瞧瞧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儿吧,这地方的猫人可都是他弄来的!呵~那些猫人看他就像是看到大地母神,就恨不得舔他的……”
江鸽子再也无法忍耐,他站了起来,从口袋摸出一张大面额纸钞丢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那个叫番葛估勒的人,他一直坐在原地,并没有因为江鸽子的鄙夷而羞愧,只是看着那张纸钞,脸上露着奇怪的笑。
后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伸出一条洁白的臂膀,他从番葛估勒的右肩拂过,捏起了那张纸钞,还用之间调戏番葛估勒的耳垂……番葛估勒顺手抓住这只手轻轻在上面亲了一口,很快又放开……
一等舱内,小巫千宝瑞正在拿着汤勺品堂,见到江鸽子进屋,便笑着放下汤勺迎过去问:“这才出去没多旧,您怎么就回来了?”
江鸽子表情古怪的对他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外面有人跟我推销酒精,七十五度的那种……”
千宝瑞笑了起来:“您还却那点酒水,咱北燕可没有禁酒令,还等他们那点儿私货。”
江鸽子闻言,又挠了一把八字胡,拿出小镜子对着脸好一阵摆弄,一边收拾自己他一边问:“他们呢?”
“哦,您知道的,毛尖先生不到晚上不会回来,李先生他们去这层的放映会了,是大会组委会发来的邀请,说是十点开始放最新的佛偈艾利的社会情况。”
“十点?”
“恩,现在已经开始了吧。”
一等舱放映室内,李豆他们坐在第一排,表情都有些不可思议。
大屏幕上,一条寒酸的小溪从村庄前流过。
溪流左岸,泥巴糊成的坟包样的屋子简陋的拥挤着,一群佛偈艾利人正聚集在一起干农活,他们拿着拿着最古老的石器,用石头的凸面沿着石板的纹路,正一下一下的碾着粗麦。
孩子在腐女的背上哭泣,小脸因为肤色而衬的皮肤格外肮脏。
而就在离他们只有四五米的距离,一群野生动物也因为饥渴,纷纷在那边俯首饮水……
人与自然就这样和谐的相处,一直到一头佛偈艾利雄狮忽从角落扑出……它按倒那母亲,一口咬下去~是满屏幕的血红。
第136章
李豆他们看完资料片, 回到舱内一小时了,还有些魂不守舍的,他们见过贫穷,却没见过那样的贫穷,生活在物质条件极高的九州, 他们是想象不到的, 并且这种贫穷因为面积太大, 而使得他们就是想救都无从下手。
普通佛偈艾利人的一生只做一件事,活下去与找吃的, 至于繁衍后代, 那也只是捎带的事情,有也可以, 没有也可以。
他手指颤抖的对江鸽子比划:“他们的女性都用针染了植物,将脸上纹满了图案,身上也是!”
说到这儿, 他将双手举着在胸口捏了馒头道:“这里都是啊……他们不穿衣服的, 就是挂点兽皮, 还是那种有狩猎能力的人才有几张寒酸的皮……还有, 还有, 您知道么?他们在泥巴坑里打滚以来防止寄生虫,还有……还有那狮子吃了半个人,他们送完葬, 就~就分着吃了, 吃了啊!先生?真是难以置信, 我们就是去这样的地方么?就没人管么?比起他们,甲咼人活的沛梧平原就是母神的后花园啊!”
一刹那,江鸽子的表情都有些震惊了,别说李豆了,在座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要说对世界的见识,他们还真不如人家毛尖。
他们这些人就是混的再没落,也是文明社会长大的孩子,对于吃人这件事是接受不了的,也没什么人能接受了。
倒是千宝瑞,许是没有看到那片子,他捧着一本书,倒是十分冷静的分析说:“原始部落出于对族群人员的保护,是要对他们进行纹身的,当然,这里也有恐吓野兽,给自己壮胆的一些其它意义,早期的九州图腾上,原始人也有纹身的痕迹,大家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您不能拿我们的世界与他们比,毕竟我们是文明社会。
对于原始宗教来说,这样分食亡者的祭祀方式就代表永生,我国上古时期的一些资料显示,那时候的祭祀仪式也有分食亡者的习惯,佛偈艾利从各种资料显示,他们如今的社会就走到这儿了,所以您不能以您~的角度去评价他们……”
李豆歪着脸打量他,千宝瑞再次点头确定:“真的,不说他们了,几千年前在上古,九州还是部落时代的时候,母亲跟儿子,哥哥与妹妹结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你干什么!干什咩啊~!!”
他的脑袋忽然被李豆搂在怀里,李豆恶心极了的将舌头伸出,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上下一舔……
屋内刹那进入沉默,只有千宝瑞气急败坏的一边擦脸,一边想骂点什么,教育使然,他到底是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只是说:“你~你~你疯了?”
李豆一耸肩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可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你的话,就想恶心恶心你,你要舔回来么?”
他送上自己的脸,表示他无所谓。
“谁!谁要舔你!”
正打闹着,舱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豆一动,迅速跑到门口合眼感知了一下,他扭头对室内人比了一个四的手势,代表外面来了四个陌生人。
江鸽子对着千宝瑞点点头,对李豆说:“你来招待他们!”
李豆立刻一脸崩溃,迅速的摇头,小声道:“我,我不行~!”
他再看向米宜,可怜的小巫已经背对着他,正往沙发缝隙里使劲看。
再去看千宝瑞,千宝瑞利落的摇头,而金西台直接就来了一句:“我不……”
这该死的毛尖,不想找他的时候满地乱窜,想找他的时候……是,这屋子里一堆儿的没出息,离了人家毛尖先生,真是干啥都不成的。
实在没办法,江鸽子只能无奈的做了个手势,又浑身无力的瘫坐在了沙发上,他想,我为什么要带着这群傻子出来啊?
李豆顺着沙发打了个滚,抬手从柜子下拖出一口黑色的皮箱,千宝瑞擦了一下面颊,呼出一口陈气后走到门口打开舱门。
舱门外,身穿正装,胸口带着组委会名牌的四位先生正微笑的站着,他们先是周到的施礼,接着开始寒暄。
带队的先生年纪不大,四十出头,气质笃定稳重,他络腮胡,身材身高马大,见人就是一脸的笑的说:“先生您好,打搅了,我们是大赛组委会派来跟您们核对一些比赛资料的。”
说到这儿,他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后大声打着招呼到:“哎呀!几位先生正在忙着呢?”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浓郁的,有些拿腔拿调,十分故意的中州味儿。
江鸽子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块钻沙布在打磨弓箭箭头,李豆在实验自己的弓手鹿皮手套是不是合适,米宜在对着空气拉没上弦的空弓,金西台端着咖啡,站在他身边在看热闹……
目前来说,大家的角色进入的还算及格,毕竟已经是练了上千遍了。
看到屋外有人,这几位都是懒洋洋的先是抬头看,接着便继续各做各的事情,仿佛世上也没啥事情值得他们需要分出心神来担心一下的。
千宝瑞笑笑,让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
“进吧。”
组委会的几位道谢,他们似乎也早就熟悉了一等舱的气氛,并丝毫不觉着被被怠慢般的相继进了屋子。
而事实上,除了一等舱这些人,他们无论是在二等舱,还是三等舱,还有蜂窝舱,这么说吧,只要是组委会的人,他们去哪儿都会受到众星拱月,被人当祖宗一样的待遇。
世界狩猎大赛是全世界所有大赛里,奖金最丰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