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茹握着茶杯的手指捏出了点点白色。
  水玲珑又道:“母妃也别太担心,现在他心里完完全全认为自己的穆华,对皓哥儿也是真心的。”没说立字据的事。
  冷幽茹长睫微颤。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只道:“母妃打算如何处置他?”
  是留下继续做“穆华”,还是交给朝廷?亦或是未免有人乱扣罪名,直接……杀掉?
  冷幽茹望了一眼纱橱后的小身影,淡道:“你容我想想,稍后答复你,这事儿都先别声张。”
  窝藏朝廷钦犯,这是一项重罪,虽不至于抄家灭族或砍头,却也不容小觑。
  水玲珑欠了欠身子,轻声道:“好,全听母妃的吩咐。”
  冷幽茹颔了颔首,水玲珑告退。
  冷幽茹的眉头微微一皱,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泛起白玉般润泽的光,她理了理鬓角的发,起身去了小书房。
  皓哥儿正站在书桌后,有板有眼地描着大字,最初他连握笔都不会,是冷幽茹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教的,他不爱练书法大家的字帖,专练冷幽茹的,好在冷幽茹写得一手好字,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隽秀,倒更大气磅礴、意态跌宕。
  “皓哥儿。”冷幽茹敛起眉宇间的凝重,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皓哥儿扭头看向了她,眼底闪过诧异。
  冷幽茹行至他身边,看了一眼他写的字,赞许道:“有进步。”
  皓哥儿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冷幽茹的视线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问道:“皓哥儿你喜欢父亲吗?”
  皓哥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竟是……这样快!
  冷幽茹笑了笑:“嗯,描完了给父亲送去,让他看看你进步了没有。”
  皓哥儿一瞬流露出的警惕渐渐散去,高高兴兴地低头描红。
  下午,水玲珑陪哥儿和姐儿拍手做游戏,岑儿送了一两本账册过来:“王妃说这是下个季度的预算,请世子妃做出来后去外书房找姑爷盖个章,盖完了就该分发到各个庄子了。”
  下个季度的预算明明在三天前就算过并盖了章的,冷幽茹缘何又多来一次?
  水玲珑探究的目光投向岑儿,岑儿只笑着,没有解释的意思,水玲珑一时没猜出来冷幽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拿在手里,道:“嗯,我弄完会派人给母妃送去的。”
  岑儿笑了笑:“多谢世子妃了。”
  “啊?什么?预算?”乔慧接过岑儿递来的账册,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二房的预算她早早儿地就交了呀!怎么又要重算?难道……她之前算的不合格?
  乔慧心里一阵打鼓,拿了账册什么也没干,连饭也顾不得吃边在房里打起了算盘。
  荀枫在外书房奋笔疾书,天下第一街是收租,但诸葛家名下还有其它的产业,他正在根据每个店铺的运营情况核算下季度到底进哪些货品最能提高销量。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
  荀枫没听到。
  咚咚咚!
  敲门声放大了一倍。
  荀枫揉了揉额头的功夫,听到了有人敲门,他眉头一皱,沉声道:“谁?”
  乔慧吓了一跳,二姐夫好像……不高兴?!捏了捏账册的边角,乔慧硬着头皮道:“二姐夫,是我,我算完了二房下季度的预算,想找你盖个章。”
  荀枫的眉头微微舒展,放下笔,拿出印鉴和印泥:“哦,是小慧啊,你进来吧。”语气缓和了几分。
  乔慧松了口气,推门而入,将手里的账册翻开平放到桌面上,荀枫用蘸了印泥的印鉴在日期处盖了一枚红印:“好了。”
  乔慧收起账册,微微一笑:“多谢二姐夫。”
  荀枫客客气气道:“不用谢,应该的。”
  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思细腻,关乎细节,乔慧的目光一扫,便瞧见桌上没有动过却已失了热气的饭菜,劝道:“二姐夫要注意身子,不要因为工作耽误了正常饮食作息,会落下隐疾的。”
  荀枫明知她是好意,却仍忍不住闪过一丝不耐,忍住不耐,他语气和缓道:“嗯,知道了。”
  乔慧发现荀枫根本没有听进去,还想再劝,荀枫已经提笔开始清点账目了。乔慧摇了摇头,迈步出了院子,却不是返回娉婷轩。
  就在荀枫好容易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时,水玲珑来了,也是盖章。
  荀枫的呼吸一滞,脸色不好看了。
  耐着性子处理完水玲珑的事,老太君身边的萍儿又来了,手里拧着食盒,并将老太君的话如实转达了:“二姑爷,老太君说了,叫奴婢亲眼看着您吃饭,您吃完了奴婢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请二姑爷别让奴婢为难。”
  荀枫的脸都绿了!
  今晚,荀枫频频被骚扰:长房、二房、膳房、库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荀枫终于忍无可忍找到了冷幽茹:“母妃,印鉴还是放您这儿比较妥帖。”
  冷幽茹“无比诧异”地道:“哦?怎么了呢?”
  荀枫很诚实地将这几天的遭遇阐述了一遍,又道:“我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一旦思路被打断,再次进入状态就需要时间。”
  铺子里还好,都是他主动一一找过去,不像身在王府,却是别人一一找到他。
  “这样啊。”冷幽茹仿佛很是为难的样子,“我闲来没事,倒是不在意谁多往我这儿跑,可你本就很忙,还要跑来跑去的,我看着心疼。”
  荀枫受宠若惊道:“无妨,我是男人,走几趟没事的。”
  冷幽茹将印鉴接在手里,淡淡笑开:“既如此,那就依了你。”
  荀枫如释重负!
  事情传到水玲珑耳朵里时,水玲珑笑了,冷幽茹好手段,摆了荀枫一道,荀枫还得跟她说谢谢。而冷幽茹用如此隐晦的法子要回印鉴,说明冷幽茹想冒险留下荀枫。
  前世荀枫诓着她南征北讨,这辈子她骗着荀枫鞍前马后。
  看着荀枫每天为了诸葛家的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水玲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也曾这样尽心尽力,把他的帝国大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却没换来他一丝一毫的感动,一如而今他鞠躬尽瘁,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或许这就是债,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进入六月,月底,姐儿和哥儿周岁,都能说话能走路了,哥儿走得稳,姐儿经常摔跤,额头和鼻子都磕破了好几回,水玲珑才不得已做了一个学步带。
  水玲珑盘膝坐在草地上,上穿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着一条缕金挑线纱裙,墨发挽成单髻,用蓝色丝带斜斜地固定于脑后,微风一吹,丝带翩飞,勾勒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庞,美丽不可方物。
  她张开双臂,朝三米远处的哥儿和姐儿笑着道:“快到娘亲这里来!”
  哥儿和姐儿同时朝水玲珑蹒跚地走了过来。
  姐儿中途摔了两跤,叶茂在身后拉着学步带倒是没摔疼,却耽误了时间。哥儿抢先扑进了水玲珑的怀抱,甜甜地唤道:“娘!”
  “真棒!”水玲珑抱着儿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姐儿吃醋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叶茂下意识地想抱着她走到水玲珑身边得了,却被水玲珑冷眼一睃吓得停住了动作。
  水玲珑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住儿子的小身子,一手朝女儿伸了过去:“喜欢娘亲就自己走过来,慢些没关系,娘亲和哥哥一起等你。”
  姐儿吸了吸鼻子,一小步一小步,偶尔打几个晃儿,最终也扑进了水玲珑怀里:“娘,要亲亲。”
  水玲珑就满眼宠溺地亲了她一下:“姐儿也很棒!”
  不远处的荀枫看到这一幕,心底也淌过涓涓暖流,有种女子不惊艳时光,却完美了岁月……
  突然,水玲珑的腿一热,赫然是诸葛弘小朋友撒了一泡童子尿!
  水玲珑的眸色一厉:“诸葛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再这样我揍你了,你别不信!”
  荀枫心底的感动戛然而止,摇了摇头,唉!悍妇!
  六月中旬传来捷报,胡国弃械投降,以每年上贡一万匹牛羊和十万两银子,并割让五座城池为条件与大周签订了和平条约。
  诸葛钰率军凯旋。
  在诸葛钰刚刚踏上返程之际,诸葛流云等人带着喀什庆的第一笔税收回京复命了。
  由于南水西掉工程解决了喀什庆数年旱灾,此次的征税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诸葛流云向百姓们讲解了朝廷耗费巨资建立大坝的事,并保证从今往后喀什庆都不再有旱灾了。百姓们欢欣鼓舞,心甘情愿纳了税。
  天安居好久不曾这么热闹,老太君坐在炕头,身边的冒椅上分别坐着冷幽茹和一名身穿暗红色云纹锦外赏、内衬白色束腰罗裙的端丽妇人。在妇人的下首处,是垂首站立的甄氏,甄氏不坐,乔慧也不敢坐。
  那妇人却朝乔慧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小慧你坐。”不容拒绝的口吻。
  乔慧瞄了一眼笑比哭难看的甄氏,战战兢兢地坐下。
  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的眸光扫过甄氏时冷凝了一分,再看向老太君时又只剩温和的笑意。
  老太君消化完妇人讲的消息,笑得合不拢嘴儿:“真有这样的事儿啊?哈哈……收好收好,等你们爹回喀什庆了肯定乐得睡不着觉!”
  妇人福了福身子,笑容可掬道:“是啊,百姓们都说呀,老太爷年事已高,却为了喀什庆的未来东奔西走,连过年都守着博城的大坝,老太爷就是咱们喀什庆的保护神,大家这才写了千家文称颂他。”
  千家文是由一千高寿高福之人写下祝词,在喀什庆是崇高而吉祥的象征。
  老太君想起上官茜,红了眼眶,拉过妇人的手叹道:“你大嫂去了,玲儿也去了,玲儿葬在了南越,你大嫂她……也葬在了南越。没想到上官燕这么狠……竟是把我们这一家子算计得……她死了都算轻的,这种丧心病狂之人活该被……”
  后面的话在想起妇人的身份时生生卡主,“罢了,都过去了。”
  这时,水玲珑打了帘子进来,老太君拍了拍妇人的手,眉开眼笑:“这是小钰的妻子,玲珑。”
  妇人露出惊喜的神色看向了水玲珑:“玲珑啊,快过来让我看看!”
  老太君笑着对水玲珑介绍:“这是你二婶。”
  二婶?水玲珑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甄氏,眉梢一挑,莫非是诸葛流风的嫡妻上官虹?
  上官老太爷一生育有五子,其中,长子的女儿上官虹嫁给了诸葛流风,次子的女儿上官茜嫁给了诸葛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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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我婆婆说:“哎呀,我媳妇儿好漂亮滴咧,瓜子脸!”
  我妈就笑了:“是啊,西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