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以后胡总当班的时候都小心点咯,要是被她盯上了来闹你,你吃不吃得消?”
“胡总还要当多久的住院总啊,难道真的和凌医生一起当主治啊?她中间可是停职了一个月……再说,她面部结构的,主治真的这么容易当?别的地方,人家当面部结构的主治都至少要做四五年的住院医的。”
“那不是人家没这么好的老师吗。”这语气是有点酸溜溜的,也没法不酸溜溜,胡悦进十六院这才刚两年,这就要从住院医师提主治,速度实在是快得有点玄幻了,和她老师一样,都是卡着年限往上升,当然,整形美容这块,医生晋升一直比较容易,毕竟人才是有缺口,但,无论如何,在十六院,这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不得不令同侪咋舌、羡慕,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嫉妒。“唉,别说了别说了,人家副院长都被直接搞走了,常医生直接被辞退,行医执照差点都被吊销……说胡总的闲话,你有几条命来送啊?”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在十九层,现在人后也没有太多人敢议论,不是没意见,主要是现在要留证据太容易了,微信截图一发,这就是一波节奏,以胡悦师霁组合表现出的战斗力,没有多少人愿意招惹这波劲敌——这个手段是吃素的?听说周院长本来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秋后算账,可谁也没想到,面部修复十七层那边的重点案例李小姐,运气不好一直感染,听说这个案例是打算用来给师主任申请s市学者铺路的,就怕被揪出来大做文章,所以只能提前回归,这不是一回来就整得明明白白的,那个李小姐,治不好也没关系,直接就安排办了出院,现在谁知道去哪里了,大家都和遗忘了这个案例一样,就没有别的专家敢问一声进度的……
“悦悦,你今天不在住院部啊?”
这样的手段,震慑住了一批人,许多人因此对胡悦敬而远之,心里有意见,畏于时势不便表露,那我不靠近总可以吧?这点尊严也还是有的吧?可同样也有一些人因此更加靠近胡悦,向往着她身上权势的温暖。谢芝芝做得则比这两种人都更自然,她和胡悦关系本来密切,现在多联系也很正常,在走廊里看到胡悦准备出去都要问两句——倒也应该问的,住院总外出是要通报去向,确认住院部这边的二线、三线值班医生是不是在科室内,这样有紧急情况才能随时找到负责医生。
“我下午安排出诊的。”胡悦笑着说,“你呢,也去门诊那边啊?”
住院总有时候也会被安排出诊,这不稀奇,尤其是十九层的门诊人手一直不足,谢芝芝和胡悦一起往外走,“我下午跟老师——你最近排了不少门诊啊。”
胡悦笑笑不说话,谢芝芝会意地压低声音,“真的要和凌医生一起升主治,现在在培养门诊经验了?”
胡悦还是笑,谢芝芝打她一下,“哎哟,最受不了你这个性子了,是好事,真不怕说的。”
“这是上头的安排,我也不知道啊。”胡悦总算说了几句话,谢芝芝啧一声,“你也别往外说啊,八字没一撇的事,咱们十九层好不容易安静几天,就别找事了。”
“能找什么事啊?”谢芝芝不以为然,“就算升主治又怎么了?你的条件完全满足啊,别人有意见能怎么样?”
“能直接举报啊。”胡悦笑笑地说,“调查委员会虽然做了不少事,可他们有句话是没说错的,没有举报,他们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啊。”
谢芝芝脸上的笑,在她有意无意的审视里丝毫也都没有黯淡,胡悦唇边的笑意稍微真诚了一点儿,她亲热地挽起谢芝芝的胳膊,“当然,举报的人肯定不是你,所以我们是可以说的,但是这至少说明十九层有些人对我和师老师有意见——”
她拉长了声音,语调有一点上扬,一边说一边看着谢芝芝的表情,“芝芝,你不会恰好知道是谁吧?”
“这……”
谢芝芝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八卦的,信息交流,总是有来有往,她不可能只听不说,双方也存在一定的默契:胡悦知道自己的事会被谢芝芝拿出去说,但谢芝芝也一样会和她说些别人的事,甚至会说得更多。只是胡悦今天想打听的这件事,已经触及这种信息交换的底线了,但两人隐隐又存在着默契——以现在十九楼的生态和时间节点来说,谢芝芝是愿意把这些消息告诉胡悦的,只是,为了个人形象,也为了两个人以后的来往,有一些表面功夫必须做完。
这份隐隐的默契,让接下来的对话非常和谐,谢芝芝有点为难,再三推脱,胡悦抱着她的手臂撒了半天的娇,眼看门诊大楼在望,再不说时间就不够了,谢芝芝这才无奈地叹口气,“唉,我也就是和你啊……”
她说了好几遍,“你也别怪她,她应该确实没想到后头闹出那么多事,闹得那么大——韶华也不是故意的,她可能确实就是觉得你的论文发得有问题吧……”
以戴韶华和胡悦的恩怨来讲,这个人是她,胡悦是意外又不意外:于情于理,她都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谢芝芝也很有可能把举报人推给她,因为,住院总交接在即,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新一轮住院总的报名筛选已经开始,戴韶华正是很有希望和呼声的人选,当然也是谢芝芝的竞争者。
“居然真是她。”胡悦有点感慨,话锋又是一转,“难道,只有她?”
谢芝芝犹豫了一瞬间,有个名字在嘴边打了打转,又缩了回去,她还是摇摇头,“我就只知道她是很生气的,而且说实话,这也没什么证据,就是平时交谈的一种感觉……还有我在韶华电脑上看到过她浏览纪委网站,你还是别想太多啦,悦悦,现在问题都调查清楚了,还是往前看吧。”
劝是劝得很得体,胡悦其实也并不是要清算戴韶华,她并没有那份闲心,戴韶华觉得她有问题,去举报确实是人家的自由,顶多两人以后就是少些合作而已——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她并不觉得戴韶华一个人能获取到举报材料上的那么多信息。可能举报人确实只有戴韶华一个,但信息,却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找的。
是谁给了她线索,是谁在把戴韶华当枪呢?
胡悦也跟着谢芝芝笑起来,她说,“什么想太多,一个是好奇,还有一个你也懂了,我和你说过的,就是怕以后又闹什么事情,我有点担心——”
“知道、知道……”谢芝芝和她姐俩好,两个人搀着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心事话,这才各自分手往门诊室过去。胡悦走了一会,又回头看看谢芝芝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谢芝芝对她一向不错,就算在被停职的那段时间,也未见远离,可在考量戴韶华背后的那几双手时……
她压下叹气的冲动,挂上职业笑容走过长廊,在刷开门诊室以前,无意间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又不由停了脚步——这么说真让人恶寒,但,她……脸上挂着的笑容,竟然有点师霁的味道。
她是越来越像师霁了吗?
胡悦碰碰自己的脸:越来越能理解他,所以,也就越来越像他了吗?在这样的地方,对任何人都不愿沮丧,只有无懈可击的笑容,是唯一合适的表情。
她对这世界,是否也会渐渐不再那么有真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胡悦自己都百感交集,参加工作才两年,竟有了些沧桑的感觉,她呼出一口气,刷进门诊室,正忙着脱外套换白大褂,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喂你好?”虽然是陌生号码,但胡悦的工作要求和太多陌生人打交道,她习惯性礼貌接起。
“(*%¥……”
电话那头却没有立刻传出人声,而是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杂音,好像有人在推动家具,隐约还有人在叫骂、吵嚷、哭喊,胡悦喂了好几声,那边才有人声传出。
“胡医生,胡医生。”
是任小姐——她的声音哑了,应该是哭的,但还能分辨得出来,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号哭声,应该就是她的,她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晓得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救我、救我,呜呜,胡医生,救我——”
第124章 看穿
上班时间,就算是在住院部也不能说走就走,更何况胡悦下午是有门诊的——虽然挂她这个住院总号的人不会太多,但十六院的名头在,求美者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就是晚一分钟叫号只怕都会被抱怨,她哪里走得开?只能喊道,“任小姐,任小姐,你人身安全没问题吧,需不需要替你报警——”
但是电话那边没什么有效信息,任小姐哭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倒是闹得胡悦心神不宁,一整个下午都在抽时间,卡着两个门诊的间隔发消息。【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任小姐,她给我打电话喊救命,而且背景音好像很乱啊】
解同和的消息也不是即时回的,【你是怀疑她遇到人身危险了吗?】
【她的情况那么复杂,真的就不好说了……你这边能帮忙吗?我有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号,但是我也不能肯定她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任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是和达先生发生冲突了,是终于忍不住,自己想要营造‘不得不截肢’的伤势,但是操作不当,危急中赶快打来电话求助?胡悦其实并不是很担心达先生,宠了那么多年,任小姐也没什么能把他惹到这一步的,如果是对截肢手术产生疑义,胡悦这边怎么都能先察觉到一点端倪。她比较害怕的是后一种可能——但听着又不是很像,毕竟那边背景音里是有人在吵架的,任小姐真要制造伤势的话,应该也不会弄得这么人尽皆知。
【不好意思,恐怕你得另外想办法,我在出任务,而且,我们也不可能从一个手机号就定位到她的地址,还是需要保持通话的,这都需要权限。】
解同和的拒绝也在意料之中,温和却坚定——就像是他对她的关心,解同和是能从自己本就不多的积蓄里挤钱出来资助她学业的人,但在案件上,却从来都严守纪律,不该被她知道的信息,从来都不愿多说。
只是,不愿多说并不代表就不会说,帮不上忙也不意味着不能强求,人和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只看你愿意做到哪一步而已,对胡悦来说,任小姐……确实还不值得她去强求解同和,她给任小姐发了几条微信,均无回音,又按着刚才拨来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那边也没接起。
“医生,我的眼皮……”
“医生,我的鼻子……”
“医生,我的额头……”
住院总在十九层,大概也就只能起到一个初级门诊、分诊的作用,过来挂号的大多都是小诉求,双眼皮、内眼角的需求是最多的,因为胡悦擅长的方向里写的是面部结构、微整容,想要花瓣唇、丰下巴、额头、泪沟的也不少,一整个下午都是莺声燕语,恨不得个个都和胡悦一起把自己的脸掰开揉碎的分析,一整个门诊熬下来,胡悦都快失去审美,眼睛一闭就是飘的鼻子嘴巴,她一边捏鼻根一边给任小姐打电话——这一次居然接通了,“任小姐,你没事吧?现在还好吗?”
“我,我不好……”任小姐哭得是有一点惨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还带着泪意,“胡医生你能来看我吗?我想……我想见你。”
胡悦也很想确认她的情况,但她确实走不开,“我今晚值班,不能离开医院的,你现在可以移动吗?你能不能到住院部来找我?”
“我……”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说话,任小姐的声音断了一下,过一会回来已经理性多了,“那我来找你吧……正好,你能帮我挂个号吗?”
挂什么号?她受伤了?胡悦心中一紧,但还没多问,任小姐就把电话给挂了。胡悦也只能先回住院部等消息,她想找师霁说道一下——可师霁不但没回她汇报八卦的短信,人也不在办公室,他今天手术多,大查房都是给胡悦做,可能还在手术中,做完也就直接从手术室那里下班了。
自从过敏惊魂事件以后,十九层也不是没有应对,值班医生除了住院总以外,还会有二线医生轮值,这个制度至少现在还能得到有效的执行——但也在渐渐松弛中,因为十九层的夜晚实在是太安静了,像是过敏那么倒霉的事件,也即使百年一遇。不过,即使如此,胡悦前半夜也得要和二线值班医生共享值班室,她还在思忖着该怎么安排一个安静的场所迎接任小姐,电梯响过,伴随一阵气急委屈的抽噎声,任小姐已经到了。
“胡医生,呜呜呜,我——”
非常罕见,任小姐今天没有坐轮椅,也因此,她的出场不怎么好看,非但哭得满脸通红,而且走路踉踉跄跄,走着走着还要扶一下墙壁维持平衡——常年没有运动到左腿,左腿的肌肉自然萎缩,现在要两条腿走路,她反而不会了。
“我在这里,”胡悦连忙上来扶住,又用眼神安抚有些不安的护士——医闹见识太多,大家都成惊弓之鸟了,看到个非常态的病人就怕是来闹事的,“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你怎么了——”
手触到任小姐的身体,她吃痛一抽,挣了一下,差点没跌到地上,胡悦蓦地一惊,想要扶她又不敢再用力,还是任小姐自己一个人捏着墙站住了,只是她脸上明显有痛楚之色,“胡医生,你能不能给我挂个号。”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我爸爸打我,他好像把我手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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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打断了?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胡悦赶紧让她脱了外套——从外形上倒是没有明显畸形,但看任小姐确实吃痛,她亦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从值班室翻出轮椅,拜托今晚的二线医生稍微看看病房,对方一口答应——这也是顺水的人情,她带着任小姐去急诊那边,用自己的面子和上回救治袁苏明留下的人脉,给任小姐拍了片:确实是被打了,手臂有红肿,轻微骨裂,医生给打了小夹板,还有点隐晦地问胡悦,这是不是她的亲戚,被家暴了来着……
这还真是家暴,但胡悦不能说自己不理解施暴方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这未必能收到效果。她叹了口气,把任小姐推回电梯里,“现在知道残障的感觉了?”
任小姐垂泪不语,她这辈子怕是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我……”
她会来找胡悦,就是想诉说的,不用怎么哄,自己就说了,“闹翻天了……那天我回去看奶奶,我洗澡的时候,她突然开门进来,当时就晕倒了……”
任小姐和家人关系冷淡,但同祖母感情甚笃,回去探望祖母的时候,偶尔也会过夜陪伴一下老人。她有这样的隐私,当然很注意保护,借口不愿面对残肢,回国后不论冬夏都穿着长裤,再加上她左腿已十分细弱,还有影视道具帮忙,居然也蒙混过去一两次,之后便都用穿着掩护。
当然,按常理推测,这样的日子,也不能持久,所以任小姐急于做截肢手术,也许也有维持这个谎言的意思,不然一旦被揭穿,一定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家庭革命——今天她的惨状就印证了这一点,任小姐浑身上下多处青肿,全是被闻讯赶来的父亲打的,她姑姑、伯伯以及舅舅阿姨,能赶来的全都在场旁观,母亲更是多年来从未和父亲意见如此统一,“这么想当残废那就把你打到残废好了!”
“这个小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不管教?”
“我不管教,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打到最后,双方倒是忍不住又杠起来,任小姐乘乱想逃走,刚拨出电话就被发觉,“还敢给那个姓达的男人打电话?不许打!”
“这个小达,他怎么能和你一起胡闹?大姐,我反对这门亲事!”
平时不怎么关心,现在有事了倒是一个比一个会喊,任小姐一边哭一边恨恨地说,“他……他们不许我见达令……把我手机抢走了,我说我不是给达令打电话,他们也不听……”
“那他们后来怎么放的你?”
“他们去达家了……”
任小姐后来能和胡悦联系上,也是因为大部分亲戚都出发去达家讨说法,根本不怕她拿了手机逃出去找达令,“你在国内有什么朋友?就你这个腿,没有轮椅你能去哪里?你这么想当残废那你就当几天残废!”
她当时是真的被打得只能在地上爬,“我真的痛,真的痛,真的站不起来,胡医生,我、我……”
任小姐抱着胡悦放声大哭,“我真的好、好、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胡悦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她肩膀上 ,小心地拍了拍,她心里有点解气也有点感慨——如果能多那么一点关心,又何至于此?
不过,任小姐的第一通电话,就是给她打的?那时候,她怎么没想起达令呢?
病人的心理,总是弯弯绕绕,当医生的再设身处地也隔了一层纱,胡悦朦朦胧胧似乎把握住了什么,又有点不肯定,她拍了几下,试探性地问,“那……你奶奶呢?”
“我奶奶……”任小姐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货真价实的愧疚,“她很伤心、很伤心,我对不起她,我……我……”
她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现在哪有什么带了天真的娇纵,只有处处捉襟见肘的狼狈,“我不想让她知道的……”
她悲从中来,又呜咽了好一会儿,“她平时从来都不会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的,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觉得是有人知道了,有人告诉她,她不相信,才进来看我的……”
一边说 ,她的思路一边厘清了,任小姐自言自语:“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有人告诉她了——我就说前几天我那几个姑姑怎么老给我打电话——胡医生,你——”
胡悦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她还在等任小姐的推理呢,专注地聆听了一会,没听到下文,这才忽然意识到任小姐已经没在哭了,而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她先说了声,“然后呢?”
然后才明白过来——任小姐这是怀疑她这边走漏了消息……
任小姐没有明说,所以胡悦也不好为自己辩白,但气氛也并不尴尬,因为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知道不知道,这下意识的反应是瞒不了人的,至少任小姐顿了一下,就继续说,“胡医生你说……你说……”
她忽然流露出真实的担心,“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胡悦刚才心里还有一点点不忍,可现在,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什么热血都全没了,低下头,望着任小姐的眼神里,只有全然超脱的冷静和审视,她望着任小姐,但却是在透过任小姐望着她脑子里的达先生:养了十年,确实不是白养的,任小姐遇到这么大的事,只给她打了电话,不联系达先生,这掩饰有点拙劣了。
虽然人不在一起,但却还是能遥控任小姐来试探她,达先生当然很厉害,他可能是胡悦生平仅见的操纵大师,想来,这一次说服任小姐的过程也肯定堪称洗脑教科书,但胡悦并不觉得达先生就没有破绽,就不可战胜。
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她自问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任小姐刚才,有掩饰,但没有说谎,她相信,遇事后,抓到手机,在那最慌张的时刻里,她确实是选择给她胡悦打了电话。
为什么不选达先生?恐怕连任小姐自己都不懂,那只是慌乱中本能的反应。
——但,她不懂没有关系,胡悦懂,她已经完全看懂了任小姐错综复杂的心理,抓到了那朦朦胧胧的线索,也抓到了达先生始终未能把握到的那一点——
为什么任小姐要做截肢手术,她现在,已经完全懂得了。
她就笼着任小姐的头发,学着达先生的语气贴心地说,“你虽然做错了,但是,也完全可以理解啊,要说错,你的父母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