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疑问呢?
在唐老板家,欧阳平见到了唐老板和他的老婆,唐老板不但跛脚,人长得也比较寒碜,不但身材矮小,最糟糕的是形同骷髅,更深人静的时候,谁要是和他单独在一起,一定会被吓死。而他的老婆何小翠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何小翠不但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衣着也比较扎眼。
下面是陈主任的回答。
茶叶店唐老板的老婆何小翠解放前曾经在街上的翠红楼当过妓女,解放后,她安稳了一段时间,后来憋不住了,就开起了地下妓院,重操旧业,白天在茶叶店帮助男人看店,晚上干拉皮条的勾当,他家在桃花坞有一个单门独户,手底下有十几个女人,唐家的院子里面盖了不少房子,专供那些妓女用,这些女人都是外地人,像走马灯似地不断地换,干几年就走了。欧阳平注意到了这一点。
欧阳平在唐家的后院确实看到了不少房子。从房屋的结构来看,确实和一般人家的庭院不一样,一般人家的房子明快敞亮,而唐家的房子总给人一种鬼祟阴暗的感觉。
那么,何小翠一直干到什么时候呢?
一直干到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前。
两个女人遇害的时间是五——六年,具体地说是一九六六年和一九六七年。
大家知道文化大革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一九六七年。
大家都知道,妓女这种职业,不到万不得已,一般女人是不会走这条路的,往往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干这种行当的女人绝不会在本土作战,说的明白一点,是选择异乡,他们绝不会在自己亲人和熟人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正因为如此,她们一般不和家里人联系,或者和家人完全断绝的了关系。
大家应该知道欧阳平在想什么了吧!
窨井中的两个女人会不会是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呢?欧阳平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从两个女人的年龄来看,也比较符合这种职业的年龄。
回到家以后,欧阳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案子的事情,手上只有一个谈话记录本,还有两张验尸报告,现场照片第二天才能洗出来。
欧阳平的脑海里面不时浮现出现场勘查的画面。他从来没有这么纠结和茫然过。
欧阳平怕影响老婆睡觉,所以就尽量克制自己——少翻身,但奇怪的是,他月越是想克制自己,就越是不安稳,难受着呢。
受欧阳平的影响,爱人也睡不着觉,她干脆到女儿房间去睡觉了。
欧阳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到一点多钟才睡着,睡着了也是一惊一乍的,因为他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大家都知道,欧阳平有一个习惯,只有在有了眉目以后,他才能睡得踏实一些。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欧阳平就醒了,他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老婆和孩子还在睡梦中。
欧阳平的脚步声还是惊醒了老婆,老婆穿着拖鞋从女儿的房间里面走出来,低声道:“欧阳,天还没有亮,你怎么就起来了?”跟欧阳平生活了这么些年,老婆也变得非常敏感了。
“醒了,不睡了,我出去走走。你把院门插上,再睡一会。”
两个人走到院门口。
欧阳平打开院门:“我到街上转转,早点我卖。”
欧阳平朝蔡家桥走去;老婆插上门闩。
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路灯无精打采地亮着。
夜色沉沉,小镇的夜安静极了。
欧阳平走到一个电灯杆下,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十五分,天就要亮了。欧阳平有一个习惯,在他遇到难题,大脑不是十分清楚的时候,他就会到街上去走一走,好像他的两只脚只要一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大脑就会清晰敞亮起来。
走到蔡家桥的时候,从后面跟上来两个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肩膀手上挑着担子,这是两个菜农,他们这是去赶早市,挑一个好地方,好市口。
两个人哼着有节拍的调子,扁担发出“嘎吱嘎吱”声,上了桥以后,两个人熟练地将扁担行右肩换到左肩——蔡担子沉甸甸的。
欧阳平让到桥栏杆边,看着两个人从身边走过。
逍遥堂和电影院大门上方亮着灯光,菜市口已经有了嘈杂之声,道路两边,已经摆了不少菜担子,一些人坐在店铺前面的台阶上聊天,有人从怀里掏出玉米饼或者煮山芋,狼吞虎咽,天一亮,就要上人了,待会儿一忙起来,哪还有时间吃早饭啊!
欧阳平穿过菜市口,上了赵家桥,朝城门走去。
“丁”字路口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油条店的炉火正旺,师傅们忙碌着,很快就要上人了。
欧阳平走到学校的门口,站在胡同口朝四个不同方向瞅了一会。瞅的过程就是思考的过程。
欧阳平想到了郭老的话,同时想到了第二具尸骸上面的红砖,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压在1号尸骸上面的红砖都是完整的,现在,笔者还要再补充强调一点,红砖是没有用过的红砖,在欧阳平的记忆里,红砖上面没有一点石灰——或者水泥的残留,所以,那些都是新砖。其实,用不着笔者补充,既然是完整的砖头,那一定是没有用过的砖头,用过的砖头都会有一些残缺。
一眨眼的功夫,烧饼油条店前已经站了五六个人。
天色微明,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欧阳平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五点十分,空气中弥散着油条和烧饼的香味。文革期间,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比较低,每天早饭能吃油条烧饼的人家不是很多,那时候,油条烧饼好吃啊!为什么?生意人实诚啊!谁会用地沟油和泔水油炸油条呢?再说,那时候,也没有地沟油和泔水油啊!油条烧饼历来都是中国人的最喜欢的早点,看看现在,我们是不是非常怀念过去那种用不着为食品卫生的问题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呢?现在的烧饼油条还是过去那个味吗?
在烧饼油条店的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正在翻盖房子,路牙上堆着一些青砖、沙子和水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蹑手蹑脚地走到砖头堆跟前,搬了四块红砖,然后走进了路对面的巷子里面,一分钟以后,老太太又拎着一个小铁桶,走出巷子,她的右手上拿着一把菜刀。
老太太走到沙子和水泥跟前,用菜刀撮了半桶沙子和水泥,然后以非常快的速度钻进了巷子。
欧阳平眼前一亮,那些完整的砖头是从哪里来的呢?那种新砖只有砖瓦厂才有,在东门镇有两个砖瓦厂,一个在小街西边——泰山禅院的西南角上,这个砖瓦厂专门生产红砖,另外一个砖瓦厂在黄窑,就是我们在前面一个故事里面提到的黄窑岗,这个砖瓦厂专门生产青砖。镇上的人,家里面盖房子,都会就近到这两个砖瓦厂去买砖瓦,凶手不可能到砖瓦厂去买砖头,对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欧阳平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学校,或者学校附近,有什么单位或者人家正在盖房子,人们在盖房子的时候,是不会把砖头、沙子和水泥收起来的——一般单位和人家都会把这些材料堆放在路边,一般人是不会偷这些建筑材料的,凶手就不一样了,他正需要这些东西来掩盖自己的罪行。欧阳平暗自思忖,第二个女人遇害的时候,学校的附近,很可能有人家,或者哪家店铺在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