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脚镣拖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
不一会,马明槐走进会议室。
马明槐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眼睛和嘴巴的线条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他嘴角下垂,原来是圆弧形的上眼眶出现一个棱角。这说明,他的心理已经感受到了目标物的压力。
“马主任,你看看这是什么?”
马明槐慢慢走到桌子跟前:“不——不就是一具尸首吗?”
欧阳平问的不是这个。
“水队长,你来告诉马主任。”
水队长上前一步:“死者身高一米六九,年龄——遇害时的年龄在三十二到三十五岁之间,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一条裂纹,疑为重击所致;死者的额头和顶骨之间有几条辐射状的裂纹,初步判定,是从高处落下所致。”
“马主任,你听清楚了吗?”
马主任语塞。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具尸骸的。”
“欧阳科长,您真会开玩笑——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呢?”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们在雷公岩——在天坑下面找到的,在五百多米深的天坑下面找到的。”
“五百米深的天坑下面?”马主任像是在和同志们探讨案子,一点都不像是犯罪嫌疑人。当然,马明槐确实不知道天坑有多深。
“凶手以为把阎高山的尸体扔到天坑里面就万事大吉了。”
“欧阳科长,你们确认这就是阎高山吗?”
“不但我们确认这就是阎高山的尸骸,田二秀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有门头村的周队长、福生大爷和门会计都确认这就是阎高山的尸骸。”
马明槐一脸疑惑地望着欧阳平的脸,意思好像是,你们莫不是在哄我?
欧阳平走到阎高山的头颅跟前:“马主任,你看一看——,在这里——有一颗虎牙,你不认得阎高山的尸骸,总该认得阎高山嘴里面的这颗虎牙吧!”
“阎高山失踪的那天早上,黄石寨有两个人看见阎高山,他的尸首怎么会跑到雷公岩去呢?”马明槐终于露出了马脚。
“我们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陈局长直视着马明槐的眼睛,“我们以为阎高山是在黄石寨以东的地方失踪的,所以,就把黄石寨以东的区域作为调查的重点。我们还对山脚下几个天坑进行了搜索。这正是凶手狡猾的地方。”
马明槐眼神开始躲闪,陈局长直视着马明槐的眼睛——他的眼神太锐利了。
“你们没有去问黄石寨的黄老爹和刘双双吗?”马明槐的马脚越露越多。
“问了。”
“他们是不是看到了阎高山?”
“他们是看到了阎高山,但他们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阎高山。”
“不是真正的阎高山?”
“黄宗生和刘双双所看到的仅仅是阎高山的货郎担和阎高山的衣服,当然还有阎高山经常戴的那顶竹斗笠。”欧阳平的话掷地有声,马明槐的心里应该能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马明槐无言以对,他将视线从欧阳平和陈局长的脸上移到阎高山的尸骸上。欧阳平没有从这种处理上读出任何内容,这时候的马明槐,大脑里面极有可能是一片空白。
“这么说吧!他们所看到的是凶手。”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凶手杀害阎高山,把他的尸体扔进天坑以后,就穿上阎高山的衣服,戴上阎高山的竹斗笠,挑着阎高山的货郎担到黄石寨去了。”
“凶手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他到黄石寨去,总要经过门头村吧!”
“这就是凶手狡猾的地方,他选择一条僻静的山路,从门头村后面的山路绕开了门头村。过了木桥以后,他也没有从寨子里面走,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僻静的小路,他希望有人看见他——黄宗生每天早晨都会在社场喂牛,但他又怕有人认出他的真面目,所以,当刘双双喊他,想买点东西的时候,凶手做了聋子和哑巴。”
“这——就——就算这是阎高山尸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马明槐之所以能如此从容地应对陈局长和欧阳平的问题,一定是以为同志们的手上没有证明他杀害阎高山的直接证据。
“马主任,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我们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大家又把马明槐带进了办公室。
马明槐的动作缓慢许多,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欧阳平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
大家应该知道纸包里面是什么东西。
欧阳平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个铜环。
“水队长,把这个东西拿给马主任看看。”
马主任从水队长的手中接过纸包,看了看,他看的很认真。
“马主任,你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看出来。”
“你确实看不出来,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马明槐目不转睛,像一个全神贯注——在听老师讲课的学生,看着欧阳平的脸,余光看着陈局长。
大家都知道,这枚铜环应该能和马明槐扯上关系了。现在,马明槐所关心的问题是:欧阳平的手上到底有多少能证明他就是杀害阎高山的证据。
“这是一枚铜环,是抽屉上的抓手,阎高山的货郎担上有十五个小抽屉,十五个抽屉,就有十五个这样的铜环。你应该见过阎高山的货郎担吧!”
马明槐又低头看了看纸上面的铜环,他大概是想回忆一下,看看阎高山的货郎担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铜环,阎高山生前,应该和他马明槐有过很多次的接触,说不定阎高山的货就是从马主任的合作社批发的呢。阎高山和马明槐应该算是同行,一个挑着货郎担走村串户,一个坐在商店里面迎来送往。
当然,马明槐一定想知道欧阳平的铜环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马明槐,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从什么地方找到这枚铜环的呢?”
马明槐两眼发直,一言不发。铜环和阎高山的货郎担有关系,而阎高山的货郎担又和马明槐有关系,马明槐应该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欧阳平的故事和马明槐记忆中的事情是吻合的,马明槐心知肚明。
“这正是无巧不成书,昨天早上,阿宝帮田二秀挖韭菜地,门翠华也在一旁帮忙。阿宝无意中挖到了这枚铜环,并且一眼就认出这枚铜环是阎高山货郎担上面的东西。这是不是天意呢?”
欧阳平所谓的“天意”,有两层意思,第一,因果轮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只要他种下了邪恶的种子,收获的就一定会是毁灭的果实;第二,由阿宝挖出这枚铜环,更具有特别的意义,大家都知道,阿宝的身上流淌着马明槐身上的血,就是阿宝挖到的这枚铜环,把马明槐推到了同志们的跟前,这不是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