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陆行舟道,“左手拿套右手拿环,少于二胎强制受精,多于二胎人工流产。”
涂山兮猗严肃道:“……挚友一直都是一个有理想的妖。”
陆行舟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许精神,看向眼前这个妖物:“虽然你借走我的力量,但还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救了这么多人。”
涂山兮猗摆摆手:“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你身上有一层魔气保护……你的力量很奇怪,”他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你体内既有妖力又有魔力,还有降魔师的力量,这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还没死。”
“天赋异禀,羡慕不来。”陆行舟随口说,看着他比刚才好像更加透明了一些的身体,突然道,“你原形是白狐?”
“我们涂山氏还有氏歌呢——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涂山兮猗的眼眸黯淡下来,“可惜,涂山氏全族已经亡于钩吾之山,世间空唱涂山歌……”
陆行舟:“没有,你的儿子,涂山攸昌还活着。”
“什么?”涂山兮猗一愣,激动道,“他怎么活下来的?他在哪里?他……他过得好吗?有没有饭吃?有没有钱花?他有没有受欺负?”
一连串问题一股脑地抛了过来,陆行舟笑道:“他生活很好,很安全,吃饱穿暖,至于有没有受欺负……”
他看向摄政王,淡淡地说:“如果没有这个疯女人的追杀,大概算是无病无灾……”
涂山兮猗一把揪起摄政王的头发:“你连一个孩童都不肯放过?”
“不错,”摄政王挑衅,“我早立过誓,有我西陵箫在的一日,终将灭你涂山兮猗全族。”
“就因为我放了风极反?”
“不错,就因为你放了风极反!”
涂山兮猗:“你真是个疯子,你明明爱风极反,却还要那样折磨他,他对顾曲求而不得,你就施幻术迷惑顾曲,你那是爱?你那是变态啊!”
摄政王面目狰狞:“我不爱风极反,我只恨他,他杀了我的母亲。”
涂山兮猗:“你母亲杀了顾曲啊妹妹!”
陆行舟倚在石饮羽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闻言小声道:“什么情况?顾曲死过吗?”
“他一直自称是一介老鬼,”石饮羽道,“应该死过。”
陆行舟:“可我看他的身体不像义躯。”
“作为义躯使用者,我附议,”颜如玉从祭台地洞出来后一直昏迷,这会儿才悠悠转醒,听到他们的对话,趴在地上举起手来,“顾老板的身体不像是义躯,没有人会搞个又瘸又瞎的义躯,慕残吗?”
“有意思,”陆行舟点头,搓着手指头道,“总感觉看这种好戏的时候手里缺点什么。”
颜如玉从被凤火烧成行为艺术的貂皮大衣里摸出一把瓜子递给他。
涂山兮猗揪着摄政王还要痛骂,外面忽然杀声震天,一群白袍银甲的士兵冲杀进来。
又有一阵杀声在背后响起。
陆行舟回头,看到真正的刑狱大臣带着亲兵冲了出来,他身后竟然跟着一身戎装的降魔大臣。
“我靠!”颜如玉惊叫,“这废物吃豹子胆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陆行舟随口道,想到降魔大臣之前与自己的对话,心头不由得浮起一丝失望:想让一个人改变他从小一直被灌输的想法,真的很难吧,降魔大臣即使已经萌生了悲悯的意识,但他终究是世家子弟,有些思想是深深刻进骨血中的。
降魔大臣大叫:“喂!你放开我姐姐!”
涂山兮猗抬眼看向他:“西陵韶,你不认识我了吗?”
降魔大臣愣住:“猗……猗哥哥?”
“不错。”涂山兮猗微微一笑。
“鬼啊!!!”降魔大臣一蹦三尺高,抱住刑狱大臣的肩膀。
刑狱大臣嫌弃地撕下他,扔给身后的亲卫,冷声:“废物!”
他看向陆行舟和石饮羽,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旁边一个亲卫大叫起来:“大人,就是他们!抢我们衣服,还把我们丢进女厕所!”
“……闭嘴!”刑狱大臣恼羞成怒。
双方对峙。
降魔大臣道:“坐下来谈判吧,你们先放开我姐姐,我们一定会好好谈……”
“可惜我们不想谈了。”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见到斩衰会的阵营中默契地分开一条路,一个身着笔挺戎装的少年带着一条披着战甲的栗色大狗,从人群之中走出。
涂山兮猗看着他,嘴唇微微哆嗦起来:“攸攸……”
第236章
攸昌走出人群, 才看清那个揪着摄政王的人竟是涂山兮猗, 蓦地一震:“父亲?是你?你还活……”话未说完,他注意到父亲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 惊愕地问, “你怎么了?为什么……”
涂山兮猗眼眸湿润, 轻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幻影,很快就会消散的。攸昌, 你长大了, 身后是你的兵?”
“他们不单单是我的兵,还是我的兄弟。”攸昌焦急地问, “你为什么会消散?你缺少能量吗?我可以去搜集能源, 乌金石、乌金油……王城三百里外就有矿山, 已经被我控制了,我有源源不断的能量!”
涂山兮猗摇头:“不用,没有必要。”
攸昌急得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拉他, 手指却从涂山兮猗的肩头穿了过去, 惊骇:“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快要消失了。
陆行舟突然站起身, 咬开指腹,以鲜血为朱砂,凌空画了一个符,往涂山兮猗身上拍去。
血红的符纹渗入幻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陆行舟:“没有用?”
涂山兮猗:“多谢,降魔师朋友, 我只是一抹妖灵,不是完整的魂体,从符纸中释放出来之后,再多能量都已经没有用了,我终究是要消散的。”
攸昌急道:“父亲!爸!!!”
“不要太悲伤,攸昌,我们能再次见面,已经是妖神庇佑,”涂山兮猗平静地微笑,抬起手,隔空拍了拍攸昌的肩膀,发现儿子已经快撵上自己高了,他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会有大作为的,爸爸为你骄傲。”
攸昌眼眶泛红,咬紧牙关道:“我怎么才能留下你?”
涂山兮猗:“没有办法,死亡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宿命,但也不用太悲伤,生命必然要经历分别。攸昌,你已经成长,有自己的想法,还结交到了朋友,爸爸可以放心地走了。”
“不,你别走!”攸昌焦急地想要抓住他,却一次次从他身体中穿过,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仓皇地转向陆行舟,“陆叔!”
陆行舟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攸昌,我无能为力……”
涂山兮猗却还在轻松地笑,只是眼圈湿润,他轻轻地说:“攸昌,你要做妖王了吗?”
攸昌:“我会参加竞选,如果胜选,我会做一个好王的。”
涂山兮猗点点头:“无论为王还是为臣,都要锐意改革、革除冗吏,当下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建立公平公正的法制,不与民争利,不求八方来朝,但求四海太平……”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徒劳地伸手摸向攸昌的脸,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
攸昌咬紧下唇。
父子两个的身影几乎重合,涂山兮猗呢喃:“攸攸,照顾好自己……爸爸爱你……”
“爸爸!”攸昌怔了几秒,才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父亲,巨大的怨恨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双手握拳,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陆行舟盯着他的脸,皱眉:“攸昌……”
攸昌突然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外显的情绪,他漠然地看向对面的众人,如同看着一群死人。
降魔大臣嚷嚷:“你想干什么?哎,你爸爸这次可不是我们杀的!”
攸昌冷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降魔大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噌……一声脆响,攸昌从腰间拔出长剑,凌空往前一指,剑尖指着降魔大臣的鼻尖,冷声道:“你不学无术、贪财好色,却官至一品大员。”
降魔大臣脸无血色,惊骇地盯着眼前的剑尖。
剑尖移开,突然移向刑狱大臣,攸昌道:“你残暴刻薄、酷刑百出,蓄养无数鹰犬爪牙,肆意鱼肉百姓。”
刑狱大臣抬手握在剑柄,手背上青筋寸寸暴出,却终是没敢拔剑相向。
“西陵箫……”攸昌的剑尖指向被手下搀扶起的摄政王,眼眸中迸射出恨不能生食其肉的恨意,“你独揽大权、尊任残贼、诛戮忠正,弃万千妖民于不顾,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妖界已经堕落到何等境地!”
摄政王抬头看向他,哑声道:“孤的身后,是勋贵世家,孤所维护的,也只会是勋贵世家,涂山攸昌,那是你父亲都没对抗过的豪强,是盘踞在万千妖民身上敲骨吸髓的附骨之疽,你以为,凭你稚嫩的双肩,能跟他们扛多久?”
“父亲太仁慈了,”攸昌道,“世家既然如此难缠,那不如不缠。”
摄政王:“你什么意思?”
攸昌一挥手,指尖划过身后数不尽的白袍银甲,淡然而又自信地说:“我有军队。”
摄政王:“你敢直接对抗?”
“有何不敢?”攸昌道,“愿意转变思想、为人民服务的精英巨贾,我敞开大门欢迎之,而不思悔改、执迷不悟的,妖界的断头台也会为他们打磨锋利!”
“哈哈哈……”摄政王猖狂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笑声嘶哑,笑出血来,半晌,才盯向攸昌,声音极低地轻语:“真是天真的想法,你根本不知道政治的复杂和肮脏……但说不定妖界的气运真在你那里……”
攸昌扬起手,剑身映照着火光,迅疾挥下:“将士们!眼前就是王室核心,拿下他们!”
杀声震天。
……
明光未央宴迟迟没有开宴,巨大奢靡的宫殿中仙乐飘飘,宾客们一边谈笑,一边心里嘀咕,寻思着难道吉时还没到来?妖界就是迷信,举办个宴会也要再三占卜……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不由得大惊。
只见一群盔甲染血的士兵冲进来,他们进来之后,却没有什么过激动作,只沉默而又强硬地占领了主席台位置,接着一个咬着雪茄的胖熊猫大步走了进来。
一个妖物惊讶道:“胖达氏?搞什么啊?”
“执夷氏!”熊猫大声纠正。
“这是执夷氏的哪一位啊?”妖物们窃窃私语。
“不知道,我分不清熊猫的脸。”
“在下任不仁,”熊猫喷了一口青烟,在袅袅盘旋而上的烟雾中,语气十分肃穆地说,“法号仁者见仁波切,现场的妇女同胞可以考虑来找我净化心灵,晚八点到早六点都有时间,阿弥陀佛。”
众人:“……”
“你是……你是那个被流放的执夷仁!!!”有妖物叫起来。
任不仁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