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正带着五千骑兵和右翼金军短兵相接,禁军训练了战阵还有组合,勉强两人一组,靠近一些,一个人招架金兵的武器,另一个人拿骨朵砸马头,拿□□砍马腿。根本不打算抓俘虏或是活着的马。
这种行为非常败家,非常奢侈,只有禁军将领才舍得这么干,但效果也很明显。这一千金兵已经被他连人带马消灭了将近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紧紧团结在一起,暂时用同伴的尸体和嘶鸣哀嚎的战马当做障碍围成一个圈,哪怕挤在一起施展不开,也不敢再给敌军两两一组的机会。敌军越不过这交叠倒伏的尸体,他们没有多余的助跑区域,也跳不出去。
王舜臣已经潜到侧面,手里扣着两只箭,先拿三棱破甲箭瞄准了金兀术的脖颈,这里虽然被铁甲护住,但毕竟是薄弱处,这三棱破甲箭能穿破三分后的铁板,穿破他的护颈甲应该不难。
金兀术凭借直觉猛地往下一俯,这刺向咽喉的一箭堪堪落在头盔上,没入其中两寸,他几乎能感觉到血从头皮上流出来,和积攒的汗水一起湿漉漉的在头盔中蔓延。
王舜臣一箭射出立刻把手里另一只箭也搭上,往下一瞄,冲着金兀术的腿发出。
金兀术刚一中箭,旁边的亲卫急忙横过马来,人马一起护住大王的侧翼,刚刚横过来,就听见马一声哀鸣,几乎要摔倒在地。
通常来说马身上中了一箭不会立刻倒下。但这一件不一样,箭头宽一寸五分,又极锋利,距离也很近,这一箭刺入马侧只留下轻轻颤动的尾羽,被喷出来的鲜血染成大红色。
亲卫索性跳下马来,步战保护大王,厉声高呼:“大王小心。”
其他的亲卫策马上前接替了他的位置。
金兀术感觉自己头顶上的血已经顺着额头往下流,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还有被下方火把映的散发着一圈金光的黄罗伞盖。已经对敌我双方有了准确估量,立刻:“撤!撤出去!这不对劲!”
大宋中军四万人,东路军西路军各有三万,刚刚得到通知,东路军西路军各派出来的一万人,悄悄绕到后方截断金军的退路。但看到金军大半陷入我军的包围圈中,又没得到命令,都还没有进攻。
终于等到传令兵飞马前来:“种帅下令准备包抄金军!”
左右两边的领兵将领纷纷大喜:“准备包围金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别放走了金兀术!不论死活,要留下他!”
中军宝帐处,地漏和发条钟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鏖战还在继续。
帐中人不分文武,都在劝:“官家您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等结果。”
“是啊,官家,一会您肯定要去巡营,犒赏三军,慰问士兵,这腹内饥饿肯定会影响精力,您先吃点东西。”
“在大帐里吃点干粮,不会影响军心。”要说前线士兵浴血奋战,后方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喷香又丰盛,那可能是影响士气,现在抓两把干粮吃不碍事。
林玄礼兴奋至极,破天荒的有点没胃口,他可是三伏天都照样狂吃一顿的好胃口,今日竟然兴奋的不想吃东西。被苦劝了一阵,勉强抓了一把棋子豆,配着茶,嘎嘣嘎嘣的吃着,等战况的即时更新。
小校飞马禀报:“神箭手瞄着金兀术射了三箭,射死了他两个侍卫,射伤金兀术。金兀术头盔中箭,他想跑。有东路军发来的宋军在后方包剿。谢指挥使带人围攻金军,已经消灭了他们三四百人,金兵堆马尸为屏障。”
林玄礼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我要不要打着黄罗伞盖,穿着金盔金甲出去勾引金兀术?在百步之外,他不能奈我何。”
他本来想退,看到我在火把的簇拥下,像圣斗士一样金光灿灿,可能还想冲过来。镀金外加错金银的金盔金甲太晃眼了,好像还被抛光了,自带圣光的感觉。
大臣们也赶忙劝阻:“不可身陷险境。”
“金兀术射箭能射二百步,太不安全了!”
如果距离比二百步还远,就不会被注意到。“金兀术在层层重围之中,这两边又是平地,看不见官家。”
谢英也立刻跪下抱住他的腿:“官家不要去!”
华梅也在考虑要不要抱大腿。
林玄礼横了他俩一眼,无可奈何:“好吧,我耐心等着。”
刚刚金兵冲着‘辽国’大营冲杀,谁也没想看自己身后有没有突如其来的敌人。
金兀术下令撤退,他们虽然被左右夹击,但因为冲杀时被敌军的前线阵地抵挡住,现在没有攻进去太多,连敌军大营都没瞧见,也没有陷入重围。虽然战况焦灼不能立刻脱身,但只要不恋战,敌国追不上来,拿我们没办法。
理论上是这样的。
折指挥使刚要命令自己的部队和友军配合,又担心命令穿搭下去,被短兵相接的金军听到,就起不到悄悄从背后包抄的心理战作用。
金兀术知道自己现在是那神箭手的目标,而自己决不能死。一决定撤退,立刻就在亲兵护卫的保卫下,在自己军队中安稳的离开宋军的左右夹击。
有心以自己的箭术反击这神箭手,奈何前后左右都被金军、敌军团团围住。他再射不着我,我也射不着他。
本该向着荒原和山路撤离,金军调转马头,准备从宋军中拔出队伍时,才震惊的发现撤退变成了又一次突围。
战鼓声不绝于耳,天上月明星稀,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人的喊杀声,让这近乎圆月的月光看起来有几分残忍凄冷的血色。
披着星月光辉的敌军沉默着,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月光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上,大半身体藏在阴影中,已经抵近百步之内。
金兵大哗:“我们被包围了!”
“告诉大王我们被包围了!!”
“冲出去!!”
左右夹攻的外围宋军也看见友军到来,本来就很自信,现在更有信心全歼这股金军,不论是谁杀了金兀术,同一都、同一营的人也会得到大量赏赐。
折指挥使高声命令:“黏住他们!冲上去杀!!”
悄悄完成了四面合围,让金兵四面楚歌,不信他们不死。
金兀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有点蛰眼睛,他也觉得四面楚歌,既然已经要被包围了,就给自己的士兵争取一点喘息和恢复体力的时间。用汉话大声说:“让你们将军出来说话。你们是那一只辽军?”
折指挥使缓缓催马上前,手里还提着一把朴刀,他拿刀不为了冲杀,只是放大动作让人看清楚:“金兀术,你已被围困,现在下马投降,我可以做主饶你不死。”
“哈?”金兀术轻蔑的哈了一声:“藏头露尾,偷油的老鼠。你们是辽军吗?回答我!”
折指挥使暗暗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敏锐,竟然在交手的半个时辰里,就发现不是辽军,不是辽国任何一只精锐部队。要是白天,一眼分辨出来没什么,这黑灯瞎火、火把晃眼又看不清楚,各个国家都说汉话的时候,他竟能发现。
金兀术做出一副浑然不惧的姿态,气势惊人的叫嚣道:“要想让本王投降,你叫你们皇帝出来,亲自招降。他敢来吗?没有胆量的东西!是不是?”
同时以极小声音说:“等我号令,往□□围。”
他摸了摸头盔上的箭,试着想拔下来,只觉得头皮一阵疼痛,似乎出了更多的血,不好乱碰。只能握住箭杆,往下一撅,撅断箭杆随手一扔,留着剩下半根继续顶在脑袋上。
金兵们口口相传,把这命令小声传递扩散开,以免远处的人不明就里,一会突围时跑错了方向。
折指挥使以严厉的眼神警告左右,不许透露消息。咱们官家都披挂好了,全凭毅力坚持着不出来亲自上阵,别被这金四大王给勾引出来。官家要是真要往外冲,其实谁都拦不住他。他故意给自己加上一点契丹口音:“放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今日死在眼前,还敢大放厥词!”
金兀术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十丈外,这个在重重保护下,被火把环绕的中年……汉人!他猛地睁大眼睛:“宋军?你们是宋军?”
折指挥使也震惊了,我学契丹口音的汉话特别像啊,和家人朋友逗趣时常常用:“胡说八道。你以为辽国就没有能与你一战的军队吗?”
“没有!”金兀术不善于推理,但宋辽之间的军制不一样,最起码辽军中每一百人……不叫都头。而辽人说汉话的口音没那么重,有很多辽人都不会说契丹话。如果在这里遇到宋军,不奇怪,辽国暴露他的外强中干,谁都可以过来夺下一片土地,宋朝来抢也不意外。
王舜臣还在侧面尽量找机会,真找不着。亲兵们簇拥着金兀术,里三层外三层,手里居然还举着盾牌,原来女真人也带盾牌!射杀他们倒是不难,但金兀术还会跑。金国四大王久经沙场,还很年轻,骁勇善战。
折指挥使无意与他谈判,看招降失败,一挥朴刀:“进攻!!”
金兀术也不含糊,被亲兵们簇拥着,在金军的队列内,从西端跑到东端,挥动十几斤的骨朵,准备突出重围。
冲着围困的宋军直冲过去,毫不犹豫。
又是一轮混战和厮杀。
小校来报:“折指挥在劝金兀术投降!”
林玄礼有点痛心,当年岳飞灭掉三千铁浮屠,花掉了金国一半的军费。重甲骑兵真的好贵啊。号称是马战时期的坦克,你也不必贵的像坦克一样吧。而且步坦能协同作战,重甲骑兵和步兵没法协同,朕好难过。
碳钢打造的破甲箭造价贵上天,最好能捡回来二次利用。工业还是不行,更别提冶炼技术了,现在的冶炼技术甭提连发枪,就连单发□□都会发热变形,老式□□更是造出来都没法用。金银器和瓷器的技艺巧夺天工,但对于铁的运用,密度和硬度和精度都不行。
不禁仰天长叹:[朕什么时候才能扛着□□趴在巢车里精准点射呢?]
过了一会,小校飞马来报:“启禀官家,金兀术正在突围,折指挥使和李指挥使左右夹击。另一只金军没有突围,还在和我军僵持。”
其实在官家面前,对任何一个官员都应该直呼其名,以示官家是至高无上的。不过谁会计较一个军中粗人的礼节呢?他们大概不记得长官的名字,毕竟日常生活中还要避讳。
林玄礼勉强点点头,继续压抑自己跃跃欲试的心。为了克制情绪,想起了远在东京汴梁的小豪猪。如果那个坏坏的女人在这里……她也会拦着我,不让我冲出去。或许还能有别的坏主意,搞死金兀术。
金兀术和副将、勇士等人继续带队冲杀,这一万人的阵营为了形成没有漏洞的包围圈,整形并不是很厚。但无论金兀术往那个方向跑,宋军立刻簇拥过去,增援那地方。包围圈越缩越紧,死伤的金军和宋军也越来越多。
大宋左路军背后是荒山野岭,而不是中军大营,背后没靠,心里就有点不安。
金兀术满脸是血,头盔上还扎着半支箭,和残存的四百余人为了一条生路奋力拼杀。
李指挥使带着人奋力抵御、包围金兵,不让他们突围逃跑。一旦金兵逃跑,很难再追上。
折指挥使则亲自带人追击,招呼了一声:“舜臣,来与我同行。”
王舜臣有点沮丧的策马过来:“指挥使,他们人太多了,射不着他。”
折指挥使深感遗憾:“一旦金兀术突围成功,你带人在后面追击。”
开始围攻之后,镔铁相交的声音连成一片,比打造军械的铁匠铺处还嘈杂热闹。宋金双方浴血鏖战,都没吃晚饭的两支军队力气却不弱。
围困紧逼,但并非没有兵法可用。
就在折指挥使调派了三个精干强壮的都头,准备让他们带着一百人,插入金军之中,把他们这残存的四百多人再分割下来一块时。
李指挥使的大宋东路军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股金军,从山头上借势冲下来。
“杀!”金军高声呐喊,手执火把,在山头绵延开。
围困金军的宋军突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短短片刻之后就被撕开一个豁口。
二百余人保着金兀术逃出包围圈。
完颜昌带兵来救他,仓促中说:“快走!过后再给你解释。”
金兀术愤怒的回头看了一眼被抛下的尸首:“走!”
王舜臣心急如焚,和其他弓箭手一起策马追赶,快箭急如雨,追到五百米外时,他又射空的刚刚补充满的箭囊,勉强射杀、射伤了十七名金兵,但金兀术骑了一匹神骏,越跑越远。
来援的金兵具体人数不确定,但金兀术只带走了一百六十多人。
埋伏在小树林里的五百弓箭手:“啊呀!他们没往咱们这边跑!”
没参战的士兵打扫战场,摸尸体上的金银财宝,扒掉锋利的短刀和华丽的衣服,清点人数,把服装不同的人单独拎出来搁在一起。
林玄礼对于这一战况还算欣慰:“虽然没能杀掉金兀术,歼敌一千八百余人,这很好。起火做饭,让朕的将士们饱餐一顿。金军中被杀掉的马,煮来吃了。活的马留下来充当军马,救不活的给大伙充当加餐。现在天气冷,杀好了放着还能吃两天。马肉也好吃,比牛肉还稀罕,多吃点肉能御寒。”
翰林有点反对:“官家,马肉耐煮,久煮不烂。”
林玄礼:“哪个笨蛋说的?别大块煮。顶刀切成两枚铜钱厚的片,一煮开就熟软了。”现在就流行大块煮,煮的软烂入味了再捞出来切着吃,多废火。仔细切只是废刀。
众人无言以对,这才想起来官家比他们还会烹饪。
林玄礼又问:“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启禀官家,我军阵亡一百三十八人,受伤三百零九人。”
种师中报完伤亡数目,就谢罪:“臣指挥不力,竟让金国四大王逃脱了,请官家降罪。”
折指挥和李指挥也只好跟着谢罪。
只有谢宝等人全歼了一千金兵,也没怎么得意,只恨自己没被金兀术选中。
林玄礼沉默片刻,过去扶他起来:“将士们奋勇争先,你指挥得当,若不是有人接引,金兀术必死无疑。起来,你何罪之有。我还要重赏参战的军队。仓促应战,能有如此斩获,很好,很不容易。下次一定能杀了金兀术。”
种师中紧张兮兮:“官家,此次交战,大宋没做足准备,金军同样仓促应战,我们还不了解辽中京的情况、金国大军到达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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