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然应是, 然后蹲身给林未晞请安。林未晞又补了几剪刀,左右看了看,终于满意。立在一边的宛月立刻接过花瓶, 放到堂屋和西次间之间的屏风前。林未晞放下剪刀,将刀具和残余的枝节交给丫鬟清扫,自己则朝堂屋走去:“不必多礼,世子妃起来吧。”
高然站起身体,慢慢跟到林未晞身后。林未晞坐到堂屋的扶椅上,丫鬟端来了温热的水,半跪着呈在林未晞面前,以供林未晞洗手。林未晞将沾了泥土的手指在水中仔细地浸泡,她刚做出出水的动作,高然已经接过丫鬟的动作,将一方白净的帕子递到林未晞手边。
高然这伺候人的眼力劲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林未晞将手擦干,说:“青松园的事情也不少,如果世子妃忙不过来,不必每日都来我这里请安,派人过来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怎么敢。”高然半垂着眼睛说,“能伺候婆母是儿媳的荣幸,儿媳怎么能缺席呢。”
林未晞轻轻勾了下唇,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其实这样的话林未晞已经提过好几次,但高然还是非要过来装孝子贤孙,既然她愿意自己给自己找累受,那就随她咯。
反正站一整天的人不是林未晞。
高然一如往常般跟随在林未晞左右,林未晞需要什么,她有时比侍女还要先一步拿过来。这样过了一会,林未晞说起给王府下人裁制新衣的家常话,凝芙借着空子,说:“说起裁新衣,其实过几日就是世子妃生日了呢。”
“哦?”宛星听到后,惊讶地接话,“世子妃生辰要到了?”
“对,正在三月三十。”
凝芙说完后,高然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凝芙,多嘴。”
林未晞其实知道高然的生辰,但是她总要礼节性地表示几分:“原来在三十,那离今日很近了,也没剩几天。”
丫鬟们少不得问起高然要如何庆祝,毕竟有林未晞珠玉在前,高然的这个生辰也该有所表示才是。高然说:“不必给大家添麻烦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生日,若兴师动众,反倒让我过意不去了。”
“这怎么能行。”林未晞说,“生辰每年只有一次,即便一切从简,也得有个简化的度。你们小辈玩闹,我就不去掺和了,一会从公中支给世子妃一百两银子,我私人再出一百两,世子妃打算如何置办酒席,就自己去安排吧。”
林未晞没有给高然过生辰的兴致,而如今她比高然地位高,连面子情也不必顾,说不去就不去了。高然又推辞了两句,才躬身应下。
公中只负责府中众人一日三餐,各院主子、半主子,乃至丫鬟婆子都是有定例的,什么样的身份对应什么级别的饮食。如果想要加餐点菜,或者置办酒席请客,都得自己掏腰包,送到大厨房托厨娘做。世子妃过生辰,这在青松园是大事,高然素来在意形象,这种时候她当然是免了众人的职,让大家伙都有机会入席好好吃一顿。三月三十那天,青松园众人喜形于色,到处都在称赞世子妃心善大度,体恤下人。
云慧从外面端了茶壶进来,一进门就砰地一声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倒冷茶、洗茶渍的声音也很大。屋里另一个丫鬟看见,尴尬地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哪儿来这么大的气?”
“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那位。嘴上说着贤良淑德,实际上的做法恶心极了。”
云慧在说世子妃……丫鬟意识到这件事后,措辞越发斟酌:“今日是世子妃生日,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还不想讨霉头呢,可是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事。”云慧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火,她砰地放下茶具,语气咄咄地诉起苦来,“之前世子都开口了,要抬我做妾室,让我回来给世子妃敬茶。可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嘴上说着把我当姐妹,让我以后好好伺候世子,可是一提起敬茶,她就推三阻四,不是今儿头疼,就是明儿咳嗽,反正是没有时间吃我这杯茶。”
丫鬟听到这里也无奈地干笑,云慧成了世子房里人,这段时间张扬地不得了,走路都绷着下巴,可是偏偏云慧的名分迟迟定不下来。少爷身边的女人分两种,一种是正式的、有婚书的妾,一种是通房丫鬟。世子的妾虽不敢和世子妃比,但也是有身份有品级的,但如果是通房,那就完全没有地位。通房丫头平日里伺候人的事照做,晚上供少爷们差遣,摆明了就是供爷们儿泄欲的工具,这种身份,就是内宅里许多丫鬟都隐隐看不起。
女子的世界只有内宅这方寸之地,故而天下女子挣来挣去,计较的还不是名分,官家小姐们计较妻妾,丫头奴婢们计较体面。这事关未来的生存大计,云慧怎么能不着急。
但是云慧已经挣出头来了,她成了世子的房里人,所以能在这里抱怨,可是这个丫鬟却还没有。丫鬟听了云慧的话并不接茬,只是笑着安慰:“兴许是世子妃忘了,这段时间世子妃忙,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或许等世子妃过完生辰,她就想起来了呢。”
云慧冷笑一声,说:“我看难。”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和丫鬟说:“人呐,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去年她刚进门的时候,对谁都温声软语,一进来就免了许多惩罚规矩,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称赞她的好。可是谁知道,她却是个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还不如前面的世子妃,规矩虽严,但是为人却再公道不过,即便不喜欢你,但是也不会冤枉人。前几日世子提过我的事,那时当着世子的面,她温柔贤惠满口答应,可是一转身,又当自己没说过这句话。做着不入流的事,却还想要贤惠大度的名,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给自己立牌坊。”
这话就太过了,远不是她们这些奴婢能说的,丫鬟不敢再听下去,干笑着推云慧出去:“云慧姐姐你累了一上午了,快到外面的席面上歇歇吧。刚才卜妈妈她们支了一桌酒,正找你呢。”
今天是高然生日,高然赐下酒菜来,里里外外摆了好多桌。下人和主子们不一样,她们难得吃到这样好的东西,谁不想放下手里的活,赶快去席面上吃点好的呢。云慧心中松动,犹豫道:“这怎么能行,我的活还没做完呢。”
丫鬟抢过她手中的茶具,推着她往外走:“你把这些留给我,我来替你洗吧。正好我要去外面走一趟,顺道替你把新茶送过去。”
云慧又推辞了几句,就半推半就地出去了。卜妈妈果然霸占了很丰盛的一桌酒菜,看到云慧,连忙招呼云慧入席。云慧如今身份不一样,青松园许多下人都捧着她,看到云慧过来,立刻有人张罗着给云慧倒酒。
云慧推辞不过,就喝了两盅。今日沾了高然的光,丫鬟婆子们不必忙里忙外做事,还能好酒好菜地坐下来喝酒聊天,几轮敬酒下来,众人的兴致都高涨起来。云慧脸颊陀红,身上也越来越热,她以为自己喝太快上头了,赶紧夹了两口饭菜压酒。可是过了一会头还是晕,云慧只能和众人告罪,自己回屋好好睡着了。
云慧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怎么了,明明才是四月的天气,竟然热得不行。云慧身体里莫名的燥热越来越盛,最后竟然将人给熬醒了。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嘴唇干的厉害,身体里还有一中奇怪的涌动。
云慧暗暗嘀咕,以前喝酒,还从没口渴成这样啊。她正要起身去小桌上倒茶,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睡了个男人。云慧这一惊非同小可,随即她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世子的女人,当然和姑娘不一样。可是她定睛看了看,猛地发现这个人不是世子。
云慧愣怔片刻,“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她只喊了一半,就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住。云慧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她在王府这等高门大院待了小半生,当然知道女眷失节是多么严重的事。这种事一旦被发现,任你是不是自愿,出于什么缘由,平日里多有体面,都必死无疑了。
云慧眼睛中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往床下挪。这个男人如何出现在她的床上暂且不明,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人看到自己和外男衣冠不整,同处一室。
可是云慧不过挪了不到半寸,外面就传来响亮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窗户,高调地传进来:“云姨娘在屋里吗?世子妃要用新茶具,钥匙还在云姨娘这里收着呢,外面都快急死了也找不到她人在哪儿。”
云慧听到“世子妃”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就冷了半截,随后她都来不及反应,本该被拴着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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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晞坐在内室里,拿着剪刀慢慢地剪花钿,窗外的风徐徐吹入屋宇,她的碎发随着风,缓慢又温柔地摆动着。
隔着半开的窗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宛月皱了下眉,没有惊扰林未晞,快步走到外面,叫住那个丫鬟低喝:“在王妃面前,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高门大户里做什么就讲究细致优雅,不光是太太小姐们要缓慢雅致,就连下人也不能跑动,更不能大声叫嚷。这个丫鬟动静这么大,显然犯了忌讳。
丫鬟看着却急的要哭了,她匆匆给宛月行了个礼,说:“宛月姐姐饶命,实在是事情紧急,奴顾不上了。”
宛月皱着眉,里面传来一道轻轻缓缓的声音:“宛月。”
宛月垂下手,对着林未晞退立一边。林未晞放下剪刀,说:“让她先进来吧。”
小丫鬟进到堂屋,隔着中间的屏风给林未晞磕头:“王妃恕罪。”
林未晞不会在意一个丫鬟的小小失礼,她将桌子上的细碎金箔扫下去,问:“说吧,怎么了。”
即使林未晞叫她起身,但小丫鬟依旧将额头抵着地上。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从地上抖抖索索地传过来:“王妃,云姨娘被人发现和外男私会,现在正在世子妃院里跪着呢。”
林未晞的手顿了顿,霍然抬头:“云慧私会外男?”
“对,值班的丫鬟们找钥匙怎么也找不到,好容易找到云姨娘房里,发现云姨娘喝了酒,正和一个采办跑腿的小厮躺在一起……”
内宅女子私会外男,这可远不是云慧一个人的事情,若是王府随便一个丫鬟都敢和小厮私通,那王府的女眷们呢?
林未晞脸色冰冷,扔下剪刀霍的一声站起身来:“现在他们在哪儿,带我过去看。”
林未晞脸色不善,心中也是冰霜一片。如果这件事被坐实,云慧自然是活不成了,她这个王妃也逃不脱管教不力的罪名。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在高然生日这天,青松园规矩松动人员繁杂,而云慧也在同一天被人发现私通。私通简直比巫蛊还要严重,高然应该不会这样阴毒,用这种事情陷害人吧?
第70章 红杏
林未晞赶到青松园的时候, 青松园已经哗啦围了一大堆人, 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看到林未晞过来, 她们赶紧相互碰了碰,给林未晞福了一身, 就低着头缩着肩散开了。
外围看热闹的闲人散开,林未晞才看到里面的情况。云慧衣冠不整, 发髻松松散散的,衣服也被扯得歪歪扭扭。她脸色煞白,唯独在脖颈和耳根, 还能看到独特的陀红。发生这么大的事, 卜妈妈也赶来了,她站在一边, 看起来又急又气,方才林未晞听到的喊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林未晞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高然本来脸色铁青地站着,看到林未晞, 才提起裙子快步走下台阶, 双手交叠给林未晞行礼:“母亲。”
林未晞没有说话, 她神色依然冷若冰霜,众多随众, 包括高然都只能低着头跟着她身后, 随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在庭院台阶上站定。云慧看到林未晞到来,将头压得越发低。
林未晞缓缓问:“这是怎么回事?”
高然扫了云慧一眼, 低声对林未晞说:“回禀母亲,今日儿媳过生辰,院里人来人往,难免混入许多生面孔来。云慧和众人吃酒,吃到一半说自己不胜酒力,然后就回屋了。后来丫鬟去她屋里找钥匙,竟然看到……是儿媳失察,发生了这种丑事,竟然还惊动了母亲。”
高然省略的非常巧妙,这样一听,云慧简直像是被捉到了正在行苟且之事一样。
云慧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她听到高然的话,心里害怕,卑微地对着林未晞的方向膝行几步,悲悲切切地拽住林未晞的裙角:“王妃明察,奴婢绝不敢做这种事。奴婢伺候世子十多年,忠心日月可鉴,如今刚刚被抬了位份,奴婢怎么会,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林未晞也觉得云慧不会背叛顾呈曜,至少现在不会。林未晞前世好歹和云慧打过一年交道,别的不说,云慧对顾呈曜的痴心却毋庸置疑。
前世云慧和她打擂台,明着暗着给她添钉子,何其张扬,而今日,竟然只能狼狈地跪在林未晞脚边,靠林未晞的些许同情活命了。
林未晞心中唏嘘,可是这些如今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林未晞并没有露出同情、不忍等神色来,依旧冰冰冷冷地问:“当时是谁最先发现这件事的?”
高然身后一个丫鬟应声而出:“是奴婢。”
林未晞语气淡淡:“将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丫鬟目露迟疑,隐蔽地朝高然看了一眼。高然微微颔首,丫鬟得了信,这才说道:“奴婢当时要去开箱子取景泰蓝茶具,可是茶具的钥匙被云姨娘收着,奴婢找了好多地方,但还是不见云姨娘身影。后来有人说看到云姨娘往自己屋里走了,奴婢这才去云姨娘屋里碰碰运气,谁知道……”
大下午的,为什么突然就急用起茶具了呢?而且也是巧了,只是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竟然正好叫了许多人一起去。林未晞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她看向云慧:“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呢,你怎么说?”
高然真拿不准林未晞想干什么了,看林未晞的样子并不像是被云慧的可怜打动,既然不同情云慧,何必问这么多。不过一个下人而已,一碗药处理不就完了,哪用得着花这么多力气,给一个并不亲近的奴婢询问真相。
高然说:“母亲,这些事腌臜,媳妇不敢污了您的耳。”
“没事,让她说。”林未晞瞥了眼云慧,道,“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云慧发髻委顿下来,整个人看着松散又狼狈,“奴婢和卜妈妈几人一起喝酒,不小心喝醉了,所以告假回屋休息。我进门时明明栓了门,只是一个人睡觉罢了,从来没有邀请过什么外男,更不会背着世子做出那种下作事。”
高然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这话说的奇怪,外男出现在你的榻上,你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云姨娘即便狡辩,也该编个听得过去的借口罢。”
“这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云慧近乎声嘶力竭,生死关头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不对,是酒!一定是酒有问题!”
高然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你也说了,你唯有在席上和众人喝过几盅酒,除此之外并不曾有人逼你喝过什么。大家一起在酒席上吃饭,别人都没事,偏偏你的酒有问题吗?我原本还指望着你知错就改,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恬不知耻,事到如今,还想着为自己狡辩。”
“我没有!”云慧哭喊,“我刚刚被世子抬为妾室,为什么要私会外男,自断前程。何况那个男子连世子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背叛世子。”云慧转向林未晞,抬着头,凄凄切切地看着林未晞:“王妃,您要信奴啊。奴婢根本没有理由背叛世子,奴一定是挡了别人的路,被人冤枉的。”
林未晞其实心里认同这句话,云慧不会做这种事的。林未晞前世也当过世子妃,她太了解云慧了。
高然偷偷看向林未晞,还是看不出林未晞的态度,高然有些不确定起来,林未晞到底什么意思?云慧和卜妈妈是一伙人,卜妈妈前段时间给林未晞添堵,林未晞应当很乐意顺水推舟,将这伙人打发出去才是啊。高然心里转了转,朝卜妈妈看去:“卜妈妈,你当时也在场,云慧的酒水或者饭菜,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卜妈妈当然想替云慧说话,可是她动了动嘴,竟然发现无话可说。卜妈妈和云慧坐在一桌吃饭,云慧来时饭菜都已经吃了一半,连酒也是同一壶倒出来的,要有问题大家一起遭难,怎么偏偏是云慧出了事呢?卜妈妈自己也喝了酒,吃了菜,正是因此,卜妈妈越发觉得云慧的说法站不住脚,连卜妈妈都不信。
卜妈妈嗫喏:“菜每个人都动过,酒也是当着众人面倒出来的,老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云慧她自小对世子痴心,她应该不会干偷人的事……”
这话卜妈妈自己说着都没有底气,高然明显露出气愤的神色来。林未晞却还平静,她打断了看着十分激动的高然,说:“不是还有一个人么,把他带过来。”
捉奸捉双,另外的那个小厮早就在发现的那一刻就被关到柴房了,现在他被人推搡着出来,扑通一声跪到坚硬的青石板上。这一下推得很猛,小厮膝盖立刻渗出血丝来,但是他看到不远处梨花带雨的云慧,顾不得膝上的痛,忍不住问:“云慧姐姐,你还好吗?”
这话一出院子里许多人倒抽冷气,高然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冷意:“还说你不认识他?我看你们分明熟悉的很。”
云慧早就羞得遮住脸,没想到这个小厮还敢来问她好不好,云慧又愤怒又嫌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小厮也看到了云慧脸上的嫌恶,他叹了口气,对着高然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世子妃恕罪,这件事与云慧姐姐……云姨娘无关,全是奴才的错。奴才早就仰慕云姨娘,这才接着世子妃生辰的机会来青松园送东西,想远远看上云姨娘一眼。”
庭院中的丫鬟婆子都惊讶地捂住嘴,竟然真的是私通?这个小厮平时跟着采办跑腿,时常能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玩意,而他本人又嘴甜脾气好,所以内宅许多丫鬟都喜欢托他买些小东西,可是谁能知道,这个小厮竟然喜欢上世子身边一等一的体面人云慧,还在今日犯下大错来。
小厮说到这里就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奴才该死,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敢肖想云姨娘?生出这种龌龊心思真是活该被打死。”
这个小厮今日特意跑来青松园,只是为了远远看一眼自己喜欢了许多年的女子,他也知道云慧已经成了世子的人,他的这类心思于她而言只能是祸害。所以过了今日,小厮就打算将这份感情永远埋藏心底了。然而谁能知道,他来青松院送东西,然后被人叫着喝了两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还不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押到柴房。
小厮自己也怀疑起来,莫非真是他喝醉了酒,胆大包天,所以对云慧做出这种事情?
事到如今,云慧私通外男的事情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高然不经意间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她走到林未晞身边,低声问:“母亲,家里竟然出了这种丑事,实在是儿媳管教不力。您看,该如何处置这对奸夫淫妇?”
而林未晞听了半天,基本也听明白了。
云慧被人下套无疑,只不过设圈套的这个人心思够缜密也够恶毒,平白诬赖女子私通当然是要受唾弃的,可是如果一方有意,那这种事,就说不明白了。
这个小厮确实喜欢云慧,而云慧也奇怪地早早退席,这两件事联合在一起,即便云慧没有任何理由红杏出墙,可是高然就是能把她钉死在耻辱墙上。
即便林未晞自认对高然为人已经十分了解,但是今天的事还是刷新了她对高然的印象。她还是低估了高然心肠之狠毒。哪个正妻都不会喜欢通房妾室,可是如果高然不喜欢,那就明明白白说出来,为什么表面上一口答应,一转身却设这种毒计,用名节这种事置人于死地。同为女子,高然难道不明白一个女子被诬赖私通,是何等灾难吗?
云慧前世时故意针对林未晞,林未晞当然不喜欢云慧,但是一码归一码,诬赖别人清白,用名节逼另一个女子去死,林未晞并不会觉得这种手腕高超,她只会觉得设计之人枉为人。
高然却咬死了云慧私通的罪名,字字如钉:“云慧私通外男,给王府蒙羞,实在是无耻至极。然而家丑不得外扬,何况云慧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妾身看,这件事还是不宜闹太大。”
比如悄无声息地让她“暴毙”。
林未晞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世子!”云慧正和粗壮的仆妇纠缠,看到来人,她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挣脱了仆妇的束缚,纵身扑到顾呈曜脚下,“世子救我。”
顾呈曜垂着眼睛看脚下姿容散乱、十分狼狈的云慧,又看向乱糟糟的院子,尤其是看到院中中央的林未晞时,脸色不知不觉冷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么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