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大祭,陛下要出宫登长明山,文武百官皆要陪同圣驾,是最好动用兵马逼宫的时机。
安氏驻扎在京城附近的十万大军,只用挥兵杀进长命山,又岂是陛下的所带的亲卫队能够抵挡的了?
这真是一手好棋,可如今被奸猾的太子知道了,此次逼宫还能行?
“殿下,安皇后若是没动手呢?”
初童是想问,殿下这封送往晋州金将军手中的调遣军队的信件,能行吗?
果不其然,太子冷眸瞥了眼他,尽是鄙夷的神色,解释道:“本太子只是让金将军操练兵马罢了,你以为呢?”
“不是,不是我以为?”初童尴尬地砸吧嘴:“这是殿下忧心的事,奴才这是替您忧心呢。”
太子的手搭在初童的肩膀上,安抚道:“你放心,死不了,最多死之前,让你给本太子先垫背,这样你就不用因本太子若是有个不测而伤心欲绝了。”
……
不,不是啊!
怎么是他先垫背?
“殿下,还有阮鸿飞呢!他皮糙肉厚,最适合用来垫背了!”初童毫不犹豫的先将兄弟个卖了。
太子扫了眼殿外值守的阮鸿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就让你陪着鸿飞一起垫背吧,有个伴。”
……
第54章
寒食节当日天光乍亮, 皇帝的銮舆缓缓前行, 其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亲贵大臣,以及王孙贵胄。
队伍由正阳门出,一路向最近的长明上进发。
白筠有幸随驾,与丞相同坐一辆马车, 跟随在大部队后面。
如坐针毡的她,向车窗外张望了下声势赫赫的皇家仪仗队,回眸瞟了眼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亲爹。
从上了马车就这一副闭目养神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养神呢?
还是真的睡着。
白筠努了努嘴, 伸出右手在他的眼帘前晃了晃,刚放上去,就被一把抓住手腕。
一双充满宠溺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语气并无丝毫责备,反倒透着三分调笑:“再憋一会, 日上三竿时就可抵挡长明山脚。”
谁说她憋不住了。
她如今都快成年了,岂会因玩心太大, 才骚扰爹闭目养神。
眼看着爹的心情十分舒畅, 琢磨着此时摊牌的成功几率。
觉得可行, 斟酌了好一会儿, 才委婉地甜甜问道:“爹, 您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人如何?”
白丞相看着女儿两眼放光的双瞳, 含糊其辞道:“嗯, 殿下这个人呀,前途无量。”
……
她的眉头一皱, 前途无量?
太子身为储君,若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吴国皇帝,可不是前途无量。
只是,这能算是太子的优点吗?
姑且算是吧。
白筠再接再厉道:“那爹再细想一下,太子殿下的为人如何?”
“为人呀?有担当,有胆识,有谋略,有责任感,多有青年,可谓十分难得一见的储君之人,将来登基为帝,必然是吴国百姓之福。”白丞相难得没有含糊其辞,一口气将太子夸了个全。
说得好!
白筠听着心底美滋滋的,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面色一本正经地试探道:“既然太子殿下那么多优点,未来登基还能造福吴国百姓,为何爹没有早早投入太子阵营?”
白丞相敛了容,板起脸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微微缩了缩脖子,方才高深莫测地看向窗外,却未说明缘由。
呃?
这是犯了爹的忌讳?
看来不止皇帝陛下的后宫不得干政,权臣的女儿也不得干政。
赶紧讪讪地笑了下,转移话题:“爹,您觉得太子殿下那么好,将来京城里,会是哪个府邸的姑娘,有幸做太子妃呀?”
“怎么,筠儿喜欢太子殿下?”白丞相这话说的很快,很急,还透着了然的味道。
一时间被这番话震的懵逼,错愕不已地对视上爹审视的目光,咽了口口水,尴尬地打起哈哈:“爹,您在说笑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太子殿下,我与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您是知道的,我们从小就对着干,可没少给对方添堵……”
说到最后,见爹瞅着她似笑非笑,也不言语。
仿佛在说,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呃,她真的装不下去了。
白筠自动闭嘴,唇瓣张合间,颇为无奈地垂下了脑袋,小声嘀咕承认道:“女儿是喜欢涵哥哥。”
称呼都变了,真是承认的十分彻底。
“哦?怎么不装了?刚才装得挺好的,还想借机套你爹的话,又想诓你爹,嘴巴里就没一句实话。不过呀,就是戏演的太差劲了,一看就觉得假!爹还以为你多少准备充分了来的,会比上次有长进呢。”白丞相丝毫没有顾虑地挖苦着女儿,又戳穿她那点小心思,就差没将她说得羞愧难当,要将脑袋赶紧埋进洞里。
白筠终于忍受不住,软糯糯地唤道:“爹!怎么这么说您唯一的女儿?好歹给留点面子啊!”
“怎么你现在懂得讨要面子了?刚才那么直白地说喜欢太子殿下,怎么没想过脸面往哪里搁?你是一个女儿家,跟你爹说,你喜欢某某某,这种事不是应该男方求上门吗?你这么眼巴巴地送到太子殿下跟前,将来在殿下心目中还能值几两银子?”白丞相继续数落女儿的不是。
……
不是,怎么听爹的话,是早已知道她喜欢太子殿下?
今儿个这番父女畅谈,根本是在等着她自投罗网,然后再来一顿兴师问罪!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吴国丞相大人,对待女儿也丝毫未有心慈手软!
“那依爹的看法,女儿应该矜持一些,然后派人在涵哥哥的耳朵边煽风点火,鼓吹女儿正与排着队伍的相亲男人们轮流会面。让涵哥哥打从心底紧张,到嘴的肉就要被人家叼走了,得赶紧努力登丞相府的门,也好让爹娘同意让我嫁入东宫?”白筠挑着眉头,噼里啪啦道出了一长串阴太子殿下的手段。
呃。
白丞相一时间语噎地看着女儿,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瞧这着急出嫁的模样,连如何令太子殿下自个登门的法子都想好了。
“女儿,我说你是不是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看的太多了?怎么这些暗地里的手段,学了个全?”
白筠一本正经地道:“爹,您怎么会以为女儿是话本子看太多了,才学习到的本事?女儿觉得,这应该是遗传了爹的真本事。”
……
白丞相一伸手,拦在她的身前:“得了!打住,你爹没这么不要脸的时候,莫要将你爹拉下水。”
白筠突然轻哼一声,嘴角噙着笑,目光深邃地看向他,突然语出惊人:“爹,您心底,其实是想让女儿嫁给涵哥哥做太子妃的,对不对?”
“你哪只眼睛看见爹想让你掺和进储君之争?”白丞相一句话反驳了她的猜测。
是啊!
这些年来,爹将她送出京城,可不就是为了令她暂时脱离权利的漩涡。
但是,爹也从来没有明确过态度,反对她嫁入东宫。
她笑着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说:“对!爹确实不愿女儿掺和进储君之争,可这和希望女儿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一点也不冲突呀!”
她的心底很是笃定,因为爹没有勃然大怒,虽然此时此刻正在随圣驾出行祭祀,不宜将事情闹大,当众训斥她。
但是,倘若爹像娘一样抗拒这门婚事,断然不会从头到尾除了奚落调笑,并无半点愤怒的情绪变化。
镇定过了头,就是瑕疵点。
白丞相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信心满满的模样,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你娘,因为那晚母女掏心窝子说完了话,回来给你爹足足摆了三天的脸。”
……
呃!
原来这才是重点。
因为爹受到误伤,被娘亲狠狠发泄了一通,这会专程向她讨债来了。
白筠赶忙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肩膀,甜甜的嗓音唤道:“爹,多亏了您替女儿兜着,女儿才能这般悠哉。回了府,女儿立马亲自下厨,给爹炖上十全大补汤,孝敬爹!”
正在享受捶肩捏背的白丞相,掀起了眼皮子扫了眼她,不信任地摇了摇头:“还十全大补汤,你再这么折腾你爹,只怕你爹要折寿几年咯。”
“哪能呢,爹的身体这般健朗,到时候不止有女儿孝敬您了,还多了女婿照顾您,怎会折寿?只怕是要延年益寿才是!”她的小嘴巴很甜,立马往好话说,还不忘记引出太子殿下这个话题。
末了,赶紧补充进入正题继续套话:“爹,您究竟看中涵哥哥哪一点,怎就承认了他是你的女婿?”
“你莫要胡说八道,爹什么时候承认了太子殿下是丞相府的女婿?被人听了去,你爹就等着被掺折子。”
白筠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
她才不会相信爹的鬼话,还死不承认。
“倘若爹不承认涵哥哥,那为何今儿个从头到尾,没见到您说一句不允许我们在一起的话?”
这话将白丞相问的哑口无言,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因为他是太子殿下啊!”
什么意思?
见女儿压根没听懂,又补充道:“瞧你这性子急的,像你娘,就是沉不住气。”
白筠刚想反驳她的不足,话还没吐出来,就悟出来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爹是让她韬光养晦,莫要将太子与她重修旧好的消息,透露出去,那只会令她成为世家小姐们的公敌。
说白了,爹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她,并告诉了他的答案。
至于为何会与娘截然相反,白筠没明白。
“爹,为何您没有像娘一样,不赞同我与涵哥哥相好?”终是抵抗住好奇心,将这番疑惑问出了口。
白丞相的目光涣散无神,仿佛回忆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好半晌,才回道:“还记得三年前你失明那段往事吗?”
三年前有什么事,令爹看中了太子,做他的女婿?
白筠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得如实回道:“自然不敢忘记那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