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装好看点还是单件好看点?”
“都行。”
苏岸惯常话少,平时苏母并不介意,也理解他,但今天不知为何,也许只是因为想到易胭,苏母莫名烦躁起来。
她稍有不悦,但声音却仍保持得体:“都行是什么意思?辛言是你女朋友,你要多上心一点。”
苏岸掀眸看去,眸光竟是又寒又漠。
竟是看得苏母一咯噔,她脸色稍变。
苏岸发现苏母情绪又开始不稳定,到了嘴边的话没再说出口。
他只是收回目光。
苏母继续道:“辛言是个好女孩,长得好看,性格开朗善良,也很孝顺,跟你很搭的类型。”
苏岸不为所动。
这才是苏岸的正常状态,苏母见没有不对劲,心里稍稍松懈了。
她还是不敢也不想提到易胭两个字,她多希望易胭这两个字此生不会出现在他们母子之间。
苏母见好就收,也不再唠叨,把给陈辛言买的衣服收好放进纸袋里,最后叮嘱苏岸一句。
“晚上要去辛言家见她父母,你也换身新衣服过去,衣服我给你放你房间床上了。”
说完苏母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有点感伤,声音落寞:“要是你哥哥还在就好了,他要是还在的话,现在也娶妻生子了。”
这时苏教授刚好从书房出来,今日苏教授没课,出来听到这话,眉心稍蹙。
但他还是没有表现不悦,走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揽住苏母肩膀,语重心长道:“过去的事就看宽点,别拘泥在这些不好的事上,苏泊在天之灵也不想看你这样。”
苏泊,苏岸的哥哥,苏泊性格与苏岸截然不同,暴躁不服教,一意孤行当了消防员,年纪轻轻便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为了救人,命都搭进去了。
这导致后来苏母对苏岸的病态控制,自从苏泊去世后,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管束不当,才导致儿子丧生。
如果,如果一开始不让他当消防员就好了。
苏母一提起逝世的儿子便心情压抑,没再说什么,从沙发上起身回屋去了。
客厅只剩苏父和苏岸。
半晌,苏父叹了口气:“你妈妈……自从你哥去世后她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他们都很清楚,苏母不仅仅生理上不健康,有时情绪激动心理也会不健康。
所以这个家里,大家都试图不激怒到她。
苏父说话一直不疾不徐,声音稳重,他对苏岸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妈妈也不容易。我们都是男人,比你妈能吃苦,多让让你妈妈,好吗?”
苏岸沉默。
许是知道说出这样的要求太不合理了,苏父断了话头,也说不下去了。
就在苏父以为苏岸不会开口的时候,客厅响起苏岸镇静低寒的声音。
“那我呢。”
苏父心里一惊,看向了苏岸。
苏岸敛着眼眸,视线淡漠落在光滑瓷砖上。
“我怎么办。”
他声线又低又冷,听着无欲无求,苏父却整颗心脏被攥紧。
人不是本身无欲无求,而是在绝望过后才无心欲望。
仅仅七个字,苏父听出了苏岸的绝望。
还没等苏父缓过这瞬惊讶,苏岸紧接着的话让苏父彻底怔在了原地。
“她要怎么办?”
苏父当然知道苏岸说的她是谁,张张唇,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拍拍他的肩膀。
苏岸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从沙发上起身离开客厅。
苏父看着苏岸背影,胸口积压着一口气久久舒缓不了。
不知为何,苏父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绝望又阴郁的苏岸。
他满世界找不到那个女孩。
他第一次反抗苏父苏母,仇视苏母。
在那个黑暗小楼阁,苏岸蜷成一团躺在地板上。当时发着高烧,已经连着被关着饿了很多天,神智稍稍不清醒。
那晚去接他出来的苏父第一次感到锥心刺骨,他不小心窥见了苏岸的秘密,他永远不会视人的秘密。
他永远记得那晚的苏岸说了什么。
仅仅八个字,却足以毁灭苏岸整个人。
那时的苏岸不过十七岁,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却仍在无意识呢喃。
他唇瓣虚弱张合,就那样一遍一遍、似永不瞑目般呢喃。
“没有她,我会死掉的。”
没有易胭,苏岸不再是活的。
第14章
崔家。
吃完饭崔依依收拾饭碗到厨房清洗。
易胭虽不会做饭,洗碗肯定会,但一进厨房,崔依依便把她撵出来。
“洗碗不麻烦的,我自己来就好。桌上我给你放了药,你赶紧去吃。”
易胭自来崔家后没说过一句生病的话,虽面色不好但精神不差,不仔细很难发现。
但崔依依发现了。
“奶奶平时身子不好,隔三差五就会发烧感冒,所以家里一直备着药。”崔依依说。
也许是总接受易胭帮忙,崔依依面对易胭时下意识有点低姿态,说话总不自知带上讨好。
易胭不喜欢这样。
但她清楚讲了也没用。崔依依改不过来,很实诚一女生。
易胭不多说:“谢了。”
崔依依往身上套围裙:“易胭姐,你是不是发烧很多天了?”平时照顾崔老太太,崔依依格外清楚发烧症状。
易胭嗯了声。
“没吃退烧药吗?”
易胭侧身,半边肩膀懒散抵墙,兴致不太高:“吃了。”只是发烧还是反反复复。
刚吃完饭,室内不通风,易胭有点热,但她没走,知道崔依依有话跟她说。
侧边长发落下来稍挡眼睛,易胭抬手,五指穿过长发往后撩,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崔依依看到她柔顺蓬松的发丝,瞬间哑声。
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发烧还洗头的啊……”
易胭笑意一漾:“嗯啊。”
崔依依:“……”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易胭发烧总好不了了。
不过想到易胭那骇人洁癖,崔依依就不觉奇怪了。况且易胭本身是医生,虽不是内科医生,但常识还是懂的。
她就是受不了不洗头发。
崔依依也不说什么了,就算跟易胭说不能洗头也没用,易胭会听,但也会继续洗……
崔依依又跟她说了几句。
最后终于绕到正题上,犹豫出口:“易胭姐……”
易胭身体不适情绪恹恹,掀起眼皮看向崔依依。
一提到崔父,崔依依有点紧张,手不住在围裙上蹭。
易胭注意到她的动作,提醒道:“不怪你,不是你带给我的麻烦。”
她所说的正是崔依依所想,被说出心里所想崔依依反倒没那般拘谨了,手无意识攥围裙的习惯性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问:“你身边最近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异常的事。
有,不过这些对易胭来说不是异常事,忽略近几年平静生活,更像寻常事。
但这些不是崔依依要问的,也不是她该知道的。
易胭直接问:“你想问我有没有见到崔环杰是吧?”
崔依依想什么都瞒不过易胭,点头承认:“我怕他去找你。”
易胭一贯不把这事放心上,不以为意笑了下:“怕他报复我么?”
崔依依皱眉,认真点头:“怕。”
易胭也不逗她了,问正事:“你也没见过他?”
崔依依摇头:“没有,他月中出来的,没见着人影,也没回家。”
吸毒的人一般改不了,进戒毒所压下毒瘾,出来还是继续吸,很少能有改邪归正的例子。
崔环杰去哪儿了,崔依依和易胭都不知道,但他会去做什么,自然心照不宣。
易胭肩膀微使下力站直身子,朝厨房外走去:“先担心你自己和奶奶,我的话你不用担心。”
崔环杰当然打不过她,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