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畔烟柳又成画,庭上芙蕖再生波,对于太后来说,江南是无论来多少次都不会生厌的地方。
连日的水路,越往南气候越湿润,风景也变得清新明快起来,萧艺拥着爱妻在舱边看沿途风景,两人就着这江南烟水婉转诉情。
“日后咱们走不动了,搬来江南养老吧,和阿瑞他们住隔壁,儿孙自有儿孙福,各自安好就行,咱们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还在京中时,看着儿孙们不舍离别,便想着走完这一回便回家,日后就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但是出来后看到这大好风光,心又开始躁动,家的温暖让人留恋,诗和远方也让人向往啊。
太后微微叹气,“不说这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已经是难得的洒脱了,不受家人束缚,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人这辈子,不能一直这样洒脱,总有要受束缚的时候。
柳竹成碧荫,芙蓉漾绿波,江南的夏日实则很热,但有风有水,倒也比京城要凉快些,林芷萍坐在凉亭里算济慈堂最近的收支,泉州的济慈堂开销很大,又没钱了,她得把账算清楚,去向沈续霖支银子。
一想到这事她就懊恼,太后娘娘明明说了,只要是济慈堂和女学的支出,都从她名下的生意里出,要多少出多少,但以前生意和济慈堂都是太后管着的,一边收一边支她门儿清,后来太后分权治之,她管着南边的济慈堂,沈续霖接管了太后的大部分生意,她要用钱都得向沈续霖讨,那厮又最是难缠,每回一问就说没钱,实则把钱都投到了生意上,广开商铺财源广进,资金都用在生意周转上,自然没那么多钱供济慈堂和女学使用。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给,他若不给,林芷萍就去太后跟前告他了,他给倒是会给,就是每回都要林芷萍亲自上门三催四请的,他才肯拿出钱来。
林芷萍一个大家闺秀,愣是在他面前成了副市侩嘴脸,每回上门就是为了要钱,沈家的门房看她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好似她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林芷萍也是懂些生意经的。受了几次气后就学聪明了,每回都把账算的清清楚楚,上回支银子是什么时候,支了多少数目,都用在哪处了,如今账上还剩多少,这回她要支多少,打算用在何处,方方面面列的清楚明白,沈续霖若还敢歪缠,她就要去信向姑母告状了。本来姑母就说过,她名下的生意就紧着这两桩工程,沈续霖只想着做生意发财,却忽略了正事儿,看姑母不拿他治罪。
不过她也收到了消息,姑母已经启程来金陵了,到时她一定要在姑母面前说说沈续霖的作为,真是商人重利,掉钱眼里去了,姑母真得好好治治他,别让他坏了姑母几十年的清誉。
林芷萍花了半日把账目算清楚,下午便带着账本去了万升商行,她不知道沈续霖在不在那儿,但她不想去沈家,如果沈续霖不在,她让人去通知一声,她在商行等他。
林芷萍过去扑了个空,沈续霖今日在家中陪老婆孩子,听商行的伙计来报林郡主在商行等他,他便要撇下妻儿过去,沈王氏忍不住抱怨::什么事情这样急,你难得在家陪我们一日,也要让人来喊你。”
沈续霖眉头皱起,为妻子的不懂事而烦恼,“她找我自然是正事,我忙完了便回来,若是时辰晚了你们便先吃晚饭,不必等我。”
沈王氏啐了一口:“谁知道你今晚还回不回来。”
沈续霖瞪向她,“别再无理取闹了,当心祸从口出。”
王氏便不再言语了,但沈续霖走后,她愤愤啐了一口,小声骂狐狸精不知廉耻,坐在她身边的四岁小儿子睁着无辜大眼看母亲,不明白母亲方才还笑嘻嘻的,忽而就变了脸色。
沈续霖出门直奔商行,林芷萍在万升商行楼上的雅间等他,那是他们惯常议事的房间。
“久等了吧,家中有事耽搁了。”
沈续霖一袭杭绸青衫翩然而至,手里扬着把折扇,这么些年他附庸风雅,瞧着倒有几分文人气息了,只是这份刻意凹出来的文人气息,唬唬外行人便罢了,在林芷萍这样真正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面前,实在显得轻薄。
“无妨,沈老板家中有事,那我便不多耽搁你了,这是济慈堂和女学近一个月的账目,我理过一遍了,你再看看,有什么疑问提出来,没有就支银子,这回我要十万两,用在泉州济慈堂和金陵女学的扩建问题上。”
她还真是不当家便张着嘴巴喊了,以为天衣阁是钱庄啊,要多少有多少。
“你的账向来做的清楚,我不管济慈堂和女学的事情,也无权看那边的账本,只是十万两确实太多了,我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备,先让人从账上支一万两给你,你看看哪处急用先顶顶,其余的我这段日子再筹筹,争取十日之内给你。”
他就是这个尿性,林芷萍也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从以前的急用钱和他拉扯,到如今已经学会了提前半月通知他,给足他时日去筹钱。
当然了,就沈续霖这奸商本色,说十日筹齐给她,二十日都难保能给她。
“你抓紧时间,太后娘娘已经在来金陵的路上了,我想把女学和济慈堂整顿一番,呈现最好的面貌给她看,你最好能配合我。”
太后要来金陵的事情并没有通知沈续霖,但沈续霖行商朋友遍天下,自然已经知道了,只是在林芷萍面前还要装装样子,“是嘛,我倒是没听说,看来还是你们姑侄亲,那我也得好好整顿天衣阁和珍珠作坊的生意,可不能表现差了让太后娘娘失望。”
林芷萍抿了抿嘴,没就他的生意经发表意见,他们原是合作伙伴,都是为太后办事的人,但她不喜欢沈续霖为人奸诈轻佻,除了必要的银钱往来极少和他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