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节礼也不是放下东西就走, 赵莺莺和也在送节礼的赵芹芹在爹娘住的西屋前厅里坐了, 有个媳妇过来上茶。赵莺莺看了一眼:“这是家里新买的人?”
王氏点点头, 王氏如今也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 在这个世道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 再也不像是赵莺莺小时候看到的那样,是个明艳爽利的妇人。家里这几年有赵蒙和林氏添丁, 眼看着李妈妈一个也不够用了, 这时候再买一个人也很正常。
林氏在旁凑趣道:“也是请相熟的带来的,听说原本是来扬州讨生活的徽州人, 没想到这几年年景不大好,扬州也难混了。今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打算回乡。可是这时节,已经穷的连回乡的盘缠都置备不起了,于是把守寡的小儿媳留下换了一些钱。”
这两年扬州的日子也不好过, 有一些外地来讨生活的混不下去,陷入赤贫也不稀奇。
林氏说完这个在旁抱怨道:“年景真是越来越不好,家里的营生虽然还能经营, 可是到底不如前些年来的好。也不知道往后如何,只盼着朝廷少收些钱吧!”
这两年,扬州大大小小的衙门也没有放松收钱。打着修河堤、赈灾、建水师、支援边军等名义,不知道要了多少回银子了。这其中有理由正当朝廷认可的,也有纯属胡来就是敛财的。
做的猖狂了都有些过分,然而每当有利益受损者想要掀翻现在的官府就会失败。赵莺莺上辈子也就是一个宫女子而已,自然不知道前朝动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玄机,只能猜测这是神仙打架。
然而神仙打架就是他们这些凡人遭殃,小民何辜啊!
赵莺莺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几句,不愿意再谈这个,转而道:“前些日子不是来信儿,说蕴哥儿要定亲了,请我过来观礼。怎么最近又没有了后文,难道挪到下半年或者明年了?”
今年赵蕴十八岁,成亲算是比较早的。不过以孙氏的积极,急切想要抱孙子的心情,这么早也并不奇怪。开年的时候就给赵莺莺去过信,说是已经说定了人家,家主城东一个小干果铺子人家的小姐,小定都已经过了,只等着定亲。
王氏‘嗐’了一声:“别提了,还不是你二伯母瞎办事。这门亲事说的不容易,好难得和人家说好了,只等着定亲了。谁想到你二伯母临时反悔,不愿意出那么多聘礼了。两边你来我往商量了两个月,谁也不肯向谁妥协,这不久掰了。”
赵莺莺听的皱眉疑惑,倒是旁边的林氏笑了一声,很快止住道:“这个事儿我也揣摩过,估计就是二伯母的小计策。原先许诺的丰厚聘礼,这才说动了人家。等到小定也完了,只等着下聘礼的时候来这一手,想的就是女儿家重脸面重名节,不好这时候再觅婚事,说不得就要哑巴吃黄连了。只不过二伯母没想到,人家也是个硬气的,根本不怕,婚事不成就不成!”
说到这里,林氏嘿嘿笑了一声:“干果铺小姐家里来退婚的时候是大张旗鼓的来的,送来了之前的小定礼,还把二伯母林氏减聘礼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当时周围人都议论...你是没看见二伯母那脸色,据说在家就砸了东西。”
“终日打雁的也叫雁啄了眼!二伯母总算碰着一个跟她一样不肯吃亏的了——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竟然打了这个心思,就该预料着可能会遇到强人!”
旁边王氏听着不像,咳嗽了两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赵莺莺知道,这是她也认可这话,只不过当长辈的不好在晚辈面前这样说妯娌嫂子——不然怎么之前不制止,等到林氏说的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清清嗓子?
“瞎说什么呢,只不过是你二伯母想到蕴哥儿读书和明年考科举的各种使费,恐怕差着一些,这才和人家商量。没有想到两边都是要强的,商量不来这才婚事不成的。被你这么一说,成什么样子了。”王氏轻轻责备。
只不过这话林氏和赵莺莺都不相信。
两年前的院试中,赵蕴就连前两场都没有过,也就是说连童生的名都没有捞到,更别说秀才了——倒是赵芹芹丈夫考上了个秀才,虽然成绩一般,县学里头廪生的名额是捞不着了,补贴的膏火钱、炭米等物想不着,但好歹有了这个名头啊!
反正赵芹芹丈夫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一边在家里开了一个蒙学班子收些束俢补贴家里,另一边继续读书准备考举。虽说他的课业与天赋摆在那里,举人什么的真需要极大的运气才能得。可是努努力又怎么了。总不能年纪轻轻的就不为之奋斗了吧,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赵蕴没有考中秀才,孙氏是很失望的,但却没有失望到极点。毕竟赵蕴年纪并不算大,说江南一带多得是少年神童,可是更多的人还是读老了书才能考取到一个功名,赵蕴如今还不急。
但是孙氏恐怕看错了一点,对于那些家境不错,以读书为业的人家来说,自然不用急。他们大可以一辈子就读书,到老了再得一个功名也不打紧。可是赵蕴能行么?他如今读书全靠家里供养,可是赵福和孙氏能供养他到几时?
赵芹芹本来正在吹花生皮,听到王氏这样说,忍不住道:“这是哪家的王孙公子读书,还要拿许多使费?我家那个和大伯子念书也这么多年了,平常都是量入为出的。家里产业赚的钱,一部分存起来留待以后各种使用。一部分作为家用,家里开支也得跟上。只有除开这两部分之后,剩下的一些才是他们读书的开销。”
“有钱就大方一些来,没钱就俭省一些来。我听我婆婆说过了,我们这样的读书人家大都是这样了。偏偏蕴哥儿是这样,总有这样的使费那样的开支,银子竟是从来没足过。如今又要凑读书钱和考举的使费啦?只不过可惜,现在再没有姐姐换钱给他了。”
赵芹芹不见得对二房的几个堂姐妹有什么姐妹亲情,只不过物伤其类。见到这些姐妹们被赵福和孙氏换了钱,然后全填在赵蕴身上,观感自然不会太好。
读书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给先生的束俢、书籍、笔墨纸砚的消耗,乃至于夜晚点灯熬油要消耗蜡烛和灯油,都是开销。再加上一个成年男子专攻读书,那就不可能赚钱养家了——这真的是一个家庭很沉重的负担。
可是也可以是很节俭的一件事,若是真的那么花钱,那么每回科举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贫寒子弟一朝金榜题名然后改变命运了。所谓‘地贫植松柏,家贫读书子’,世上读书人最多的不是旱着金汤匙出生什么都不用发愁的大少爷,反而是家中贫苦,只能想到用读书改变命运的贫寒人家少年。
这种人家当然不会有钱,他们读书都是尽可能去便宜的地方附读。吃的是粗茶淡饭,甚至有时候要忍饥挨饿。至于用的东西,最不可或缺的笔墨纸砚,也是能省则省。少用白纸,用清水在木板上写字。毛笔也是写得秃了才换一个毛笔头,至于一支新毛笔,那是轻易不会有的......
二房要是有钱,他要怎么读书都是他的事情。问题是,二房的收入其实一直只够维持生活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用有钱人家的方式读书,这当然有问题。若不是顶上有五个姐姐的聘礼支撑,这根本不可能。
赵莺莺听了也是一阵叹息,在她看来,赵蕴根本不适合读书,只是被赵福和孙氏硬逼上这条路的。若是没有孙氏和赵福,或许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街坊人家少年。或许有一些自私,或许会理所当然享受姐姐们的照顾,可绝对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行了,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家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今天是端午节前一天,赵莺莺特意趁今天过来,就是明日会太忙。可是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不可能一直呆在娘家的。
赵莺莺嫁的近,平常走动也不少,家里人没有什么好留的。她自己一个人,甚至连车也不用,就走着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是桃儿开的门,然而第一个冲出来却是一个小家伙——崔曦今年已经三岁了,小小的女孩子唇红齿白,长得更像赵莺莺一些。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薄绸对襟大衫子,一条红纱裤子,脚上一双鹦鹉扣樱桃的绣花鞋。头晃一晃,丫髻上头缠的玻璃珠子清脆作响。
拽了赵莺莺的裙子,伸出手来:“娘,要抱!”
赵莺莺牵了她的手往屋里走:“娘力气小抱不动,牵着你走好不好?等到爹回来了让他抱。”
崔曦皱了眉头,小孩子皱眉头格外可乐。
“那娘牵着我吧,不过不要爹抱——娘身上是香的,爹爹身上不好闻,才不要哩!”
崔本身上能有什么味道,无外乎就是一股酒气而已。又因为是沾的新酿酒气味,而不是喝醉酒的那种酒气,说是好闻也不为过。偏偏崔曦不喜欢,每次都避之不及。
赵莺莺让桃儿准备着晚饭,并且让圆娘把过节的事情一应整理出来。自己则是带着崔曦进了西屋她和崔本的睡房——崔曦果然高兴极了,松开赵莺莺的手,三步两步爬上了赵莺莺梳妆台前的凳子。
照着比铜镜清晰的多的水银镜,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赵莺莺。赵莺莺点点头:“你玩儿吧,不过娘有一个条件。”
女孩子爱一些花儿朵儿香儿粉儿的并不奇怪,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像崔曦这么早就对打扮自己表现出极大兴趣的小姑娘,那也是不多见了。具体表现为赵莺莺的梳妆台成为她最喜欢的地方,在她看来各种小瓶子小盒子每一个都是宝物。
只不过因为赵莺莺很重视对她的教养,没有赵莺莺的允许,她是不会乱翻的——之所以那么急切的等着赵莺莺回来,恐怕也是想玩‘玩具’了。
只要能玩这些好玩的,不要说一个条件了,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条件,崔曦也会迫不及待的答应。
看着女儿不停的点头,赵莺莺这才笑着道:“你爹回来抱你的时候可不许躲开——你爹那么喜欢你,一回来就像=想抱你。你体谅一下他,让他抱抱会怎么样?讨人喜欢的小姑娘难道不是会乖乖听话,贴心爹娘的吗?”
崔曦有一些纠结,不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还是不出赵莺莺所料的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然后随着赵莺莺允许,她开始十分熟悉地打开赵莺莺各种粉盒、胭脂盒。说实话,别说三岁了,赵莺莺就是十三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熟练。
崔曦也没有往脸上刷墙一样刷粉刷胭脂,只是用胭脂画了嘴唇,然后用水晕开手心里剩下的胭脂拍在脸颊上,然后给拢了一层薄薄的粉。左右看看觉得美滋滋——这妆不算浓了,可是小孩子化妆始终是有些不自然的。要赵莺莺来说,崔曦本身就生的唇红齿白肤色洁白,小孩子又娇嫩,哪里用得着这些。
只不过女儿喜欢,赵莺莺也就随她了。最多就是这些花儿粉儿的她都选那些不加铅粉、不放砒.霜的——仔细想想,她本来也不买那些备受普通女孩子追捧,化妆确实很有效果,然而会伤害身体的香粉胭脂。
赵莺莺见女儿打扮的高兴,还翻出一对翠花,分别簪在了崔曦两个小髻上面。然后又拿出了一个新绣的荷包,这个荷包只有铜钱大小,与其说是用来装东西的,还不如说就是一个纯粹的装饰。
这个荷包的络子缀了一些赵莺莺称的珠子,也确实是向着装饰做的。被赵莺莺佩在了崔曦的衣襟扣子上。
其实要说崔曦喜欢打扮,赵莺莺还不是一样的。只不过赵莺莺的兴趣不是打扮自己,而是打扮女儿。每当崔曦走出去的时候,谁不知道赵莺莺十分仔细她——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一般收拾不到这么精致的。
又因为崔曦人聪明嘴也甜,一般的姨妈伯母都爱的不行,见她就要逗一逗她。也只有万氏偶尔说两句酸话,‘到底也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还真宝贝上了!生不出儿子来么’!
旁的人,包括王氏他们都很在意赵莺莺迟迟没有怀上第二胎,只要没有一个儿子,总让他们不踏实。赵莺莺没有问过崔本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崔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至于赵莺莺自己,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事情。
上辈子那么苦那么难她都经过了,在普通女人看来天塌了的大事,在她看来也只是平平而已,要知道她可是被勒死过的女人!她还怕什么!
别说她还年轻,就算她这辈子真的生不了儿子又如何呢。别人怕没有儿子,将来无人养老,无人送终,家里无人继承。于赵莺莺而言,她靠自己绣花已经攒了足够多的钱了,对于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按照她生活的方式,八辈子都花不完了,她还用什么人养老?
至于送终,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人比她这个死过一次的更加了解的了。送终之类的其实不关死人的事情,都是活人做给活人看的。唯有继承血脉、延续人生这一点倒还让她在乎,但她已经有崔曦这个女儿了,于是这个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就算崔本介意没有一个姓崔的后代,那也不要紧,赵莺莺可以为崔曦招赘。反正在赵莺莺看来,那都是小事儿。对于某些族里暗示她加把劲,甚至过个两三年还不成,就给崔本纳个小的想法,她全都嗤之以鼻。
什么跟什么!除非是崔本这么想,不然的话她绝不会做这种事——话又说回来了,崔本要真做这种事,赵莺莺大不了拉着女儿和他和离。她又不是离了丈夫就活不下去的一般妇人,君若无情我便休,这就是她赵莺莺了。
正打扮自家姑娘来着,崔本回家了。见着闺女他就心情大好,一把把闺女抱起来,只不过因为闺女脸上的胭脂花粉不好下嘴亲她一口。崔本可是直到自家闺女好打扮的,真要是把刚刚打扮好的弄坏了,她能生气一整天。
不过她没想到,这一次崔曦不紧没有躲开他抱她,还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脸上留下一个胭脂印子十分明显。
这也就是崔曦,要是别的哪里带来一个胭脂印子,赵莺莺能立刻回娘家。
赵莺莺笑意盈盈地拿起帕子替崔本擦了擦,有些擦不干净,又占了一些水去擦。等到真的擦干净了,那一小块都擦红了,留下了一个短时间之内弄不掉的红印子。
崔本颇为惊讶道:“我们曦姐儿今日怎么回事,平常是这么乖的吗?竟然还亲了我一口——该不是得罪你了,想要我帮忙吧?”
赵莺莺笑了一声:“你就不能想曦姐儿一点儿好的?她那是懂事了而已。我们曦姐儿平常多乖巧,怎么会闯祸得罪我!”
逗弄儿女,天伦之乐。崔本本来在外面多少有一些劳累的,这一会儿玩儿,也放下了。等到崔曦跑出去,他这才对赵莺莺道:“明日你去牌长那里交个钱。”
赵莺莺眼皮一跳:“又交什么钱?我记得上上个月才交了一次仆役的赋税。”
那是专门针对各家不算人口的仆人,每人是五百钱。赵莺莺家里有桃儿、圆娘、金三水,也就是一千五百钱。
自从当年的河堤银开始,几乎是每过一两个月就有钱要收,这可苦了扬州百姓。上一次针对仆役的税银倒还好,家里有下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交这个钱是难受,却不至于有什么风波。
最怕的就是那种穷苦人也要交钱的税赋,那就真的艰难了。
崔本道:“撒花钱。”
撒花钱算是一个名目,指的是什么都不做,人人也要交的钱——也就是说,全扬州,无论是户籍落在扬州的,还是暂居扬州的,都要交这个钱。
“交多少?”赵莺莺又追问了一句。
“成年的丁口一人一两银子,小儿是五百钱。”
赵莺莺听这个数目就愣住了,忍不住道:“官府这是要逼死人才甘心吗?”
对于她和崔本来说,这笔钱自然很容易。可是那些穷人家怎么说?一家上下十几口的人家可多了,一口气拿出十几两银子,对于那些没有余钱的人家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现如今的情况,就算是借也没有人家可借了吧!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连续被压榨了这几年之后!这几年一直再收取各种苛捐杂税,就连很多稍有余钱的人家也支撑不住渐渐苦难了起来。至于那些本就困难的,如何节俭、如何周转也没有用了,眼见得竟是要陷入绝境。
第212章
这几年江南官场一直不大平静, 不过对于扬州的普通小民来说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他们能看到的是官府不断地收取各种苛捐杂税,虽然扬州富裕, 怎么也不至于到官逼民反的地步。可是对于官府的仇恨确实已经到了怨声载道。
每过一两月就要收一次额外名目的税赋, 少的时候几百钱每户, 多的时候一户能出十几几十两银子不等。这么几年下来, 扬州百姓苦不堪言。也有私底下议论的, 可是也只能议论而已。
崔本说了收撒花钱的事情, 就叹道:“官府实在是太不通人情了, 如今扬州百姓有那本就困难的, 如何过活?我们家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像是酒坊里那些伙计和大师傅, 伙计也就算了,就连薪酬丰厚的大师傅也颇觉得吃力, 市面可想而知。”
大师傅是有手艺的匠人, 再加上经验丰富,在行内的工价向来不低。这样的人养家, 一家往往比普通小生意人还要滋润的多。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扬州他们一样不太好过。至于底下的小伙计,说起这些事情都只有摆手的。
而有工作,而且是每月有不低的固定银钱好拿的伙计尚且如此。那些只能零散被雇佣,拿一日钱算一日钱来养家的人又该如何!
如今天底下, 特别是江南一带负担特别重。可是赵莺莺也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在太后的长春宫里做活计,宫里上上下下也依旧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天子还常常来长春宫呢, 可是她们宫女子上下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只依旧度日而已。
想到这些,赵莺莺自然而然道:“贵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升斗小民的事情咱们自己看来是天塌了的大事,可是于他们也平常,不过是一小角的风景而已。就好比我们平常见蚂蚁,蚂蚁是看得见的,可是他们难不难的,咱们哪里知道。或说,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这样说或许太过于残酷了,可是这就是确确实实的真实。崔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所以听到这话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跟着也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再说话。
等到第二日,本来是端午节的好时候,赵莺莺倒先要去牌长那里交钱——她也懒得拖延,免得耽误待会儿过节。在牌长那里遇到了好几位和她一样想的妇女,都是早早过来交钱的。当然了,这些也都是附近殷实人家,见到赵莺莺都微微颔首打了一个招呼。
赵莺莺了结了这些要走,转身的时候倒是遇上了眉嫂子。眉嫂子急急忙忙道:“你待会儿等我一下,我很快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赵莺莺当然不会拒绝眉嫂子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于是就在一边等着。等到眉嫂子出来,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回家。
“你端午节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今日我娘家嫂子想请我去城外看龙舟赛,我寻思着哪有那个时间,一大家子过端午都要我料理呢。刚推了这个事儿,可那边又来信了,竟是十分坚持的意思。我当时就纳闷了,后来才想明白,这是有事和我说呢!”眉嫂子说的时候愁眉不展,脸苦的跟倭瓜似的。
不是她多想,而是如今多得是亲戚朋友有事相求。娘家嫂子要是也有这样的事要做,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拒绝。
赵莺莺并不知道个中原因,于是只是听她说而已。等眉嫂子说的差不多了两人也差不多到家了,这时候桃儿过来开门,因为眉嫂子与赵莺莺实在太熟,一般的桃儿也不避讳她,所以直接道:“奶奶,家里来客了,是来借糯米的。”
端午节包粽子要用到糯米,这时候借糯米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蒸糯米饭,只能是为了粽子。赵莺莺还没说话,旁边的眉嫂子先诧异了起来:“怎么今日才来借糯米?”
端午节吃粽子,可是粽子都是提前好些日子准备好的,哪有到了端午节当日才包的!
赵莺莺也不清楚,便摇了摇头,然后告别了眉嫂子进了自家。这时候赵莺莺家里就呆着以为妇女,这妇女赵莺莺认识,知道她是族中某个自己要称呼嫂子的人。以前的时候来借钱,赵莺莺送过一些粮油给她。
她这时候满脸通红,站起身来对着赵莺莺,似乎有话要说,可是自己又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搓弄衣角。赵莺莺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拿茶碗沾湿了一点嘴唇,这才笑着道:“嫂子近日来可好?”
妇女连忙道:“还好呢...”
声音小的像是喃喃自语,果然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声音变大:“本哥儿媳妇,那个,我是来借一些糯米的。如今日子艰难你也是知道的,可是过节还是要过节的。家里没有糯米,我想着出来借一些。”
赵莺莺听她这么说就确定百分之百有隐情了,实在是这嫂子说话太过于心虚了,赵莺莺听了一回,不像是因为借粮食而觉得羞愧产生的那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