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易母还是越想越纳闷,越纳闷越不安。
再抬眼看看那摆在大圆桌中央的文件和产证, 觉得刺目的同时, 依旧在怀疑顾家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肯定没这么容易离婚!
肯定后面又要始什么坏水!
易母坚定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旁边易正宁却对她道:“你先回家, 我和亭川聊一会儿。”
易母拿包站起来, 眼睛却看着那一桌子文件和产证:“这么多我也搬不走啊。”
易父:“放着, 我回头让人过来拿。”
易母欲言又止, 想对易父说顾家肯定没那么简单同意离婚的, 可看看易父不欲和她多聊的神情,只得算了, 拎包走人。
门合上后, 包间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依旧是寂静。
易父看着易亭川,易亭川在吃饭, 做儿子的一副没什么抬头交流的欲/望。
最后还是易父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这次的事情,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
易亭川脸色悠闲, 一脸“您说什么我没听懂的”神情,扬了扬眉头:“嗯?什么?”
易父:“行了,做男人有点做男人的样子,还耍什么脾气?”
易亭川放下筷子,纸巾擦擦嘴角,侧头抬眸,满眼都是嘲讽:“男人的样子?现在没男人样子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是看我没儿子,就欺负我不知道一个合格的父亲对待儿子的正确方式?”
易正宁皱眉:“注意你的口气。”
易亭川:“易总,也请您务必注意一下您自己的言行!”
气氛在父子间的剑拔弩张中陡然落到了冰点。
易正宁一脸被顶撞后的冰霜,易亭川也是一脸冷然,父子俩隔着一段距离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但比起易亭川的冷静,易正宁这个做父亲的显然有点恼火上头:“如果不是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我都要怀疑顾家刚刚那一套,是不是都是你教的。”
易亭川毫不客气:“如果提前知道这一招能让您气个半死,我也真不介意这么干几次。”
易正宁神情越发威严:“现在还真是翅膀硬了。”
易亭川哼笑:“比不得您,为了自己什么都干得出来,亲儿子的婚事都能拿来为自己‘打算’‘运作’,我这点本事算什么?”
易正宁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多年来,父子俩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毕竟易正宁虽然不怎么管两个孩子,但也极为重视易亭川和易亭素这对兄妹,将他们视作可以预见的易家的未来。
但父子关系最终却还是在和顾家的婚事中差点走向崩盘。
当初顾家一招算计,易亭川虽然没想过结婚,但也没有逃脱责任的打算,是准备在金钱方面做弥补的。
但易正宁坚持要他结婚,不但坚持,还从道德和家庭方面加以压力,让易亭川不得不就犯。
从那时开始,父子俩便极少说话沟通,易亭川即便回易公馆陪易母吃饭,也绝不挑易正宁在的时候。
就这样,一过几个月,直到今天。
按照易正宁原本的想法,儿子是因为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所以才会这么不高兴,那既然现在这婚都要离了,闹的脾气也差不多该收收尾了。
“办完离婚,你和顾家那个女儿就没什么关系了,你以后想和谁恋爱就和谁恋爱,想娶谁就娶谁,你还有什么不满?”易正宁克制着脾气才没训斥一通。
易亭川却冷笑:“易总,您那套忽悠人的话在我面前就收一收,做生意不择手段你可以说资本世界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怎么,为了自己的面子和人情债,儿子都能拿来利用,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了?”
易正宁:“你!”
易亭川站了起来,个子高,胳膊也长,随手倾身一伸手就从圆桌中央捞了几本产证,拿起来往易正宁面前一丢。
产证洋洋洒洒落在桌上,几本在易正宁面前,几本掉在了地上。
易亭川的脸色极为沉静,像极了不久前的繁星,没有神情,亦没有半分情绪。
“顾家算计我,你也算计我,在我这里,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但好歹顾家今天有个态度,把产证都送回来了,在离婚这件事上也没纠缠半分。你呢?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想让我结婚就结婚,想让我离婚就离婚?”
易亭川眸光渐冷:“易总,容我问一句,在您那里,父子关系和亲情到底算什么?”
易亭川说完不再看易正宁,转身离开。
留下易正宁一个人坐着,冷着脸垂眸看面前那些产证,克制到了极点,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恼羞成怒:“站住!”
易亭川头也不回,更没有停下,推门走出去,又反手重重地甩上了包间房门。
而就在易家父子冷脸对峙的时候,易母到底没忍住,跑到六层去亲眼见证顾家的“其乐融融”。
果然和听到的一样:顾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半分低落的气氛都没有,桌子中央还有一个小蛋糕。
他们笑什么呀?
不该难过吗?
他们那么开心干嘛?
有什么好开心的?
易母亲眼见证到了,越看越纳闷,越纳闷越头晕,完全理不清其中的逻辑,看了半天又看不出个什么花儿来,最后只能转身离开。
到了电梯间,无巧不巧又遇到了蓝玉。
蓝玉刚好从电梯里出来,见到她,也愣了一下,又转眼笑眯眯:“哟,姐啊,这么快就谈完了啊,我的那些‘聘礼’你可都给我谈回来了?”
易母脸上那副纳闷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见到蓝玉,顿了顿,反应了一会儿,又听到蓝玉提什么“聘礼”,脸上顿时一阵白一阵青。
蓝玉见她这副神情还奇怪:“怎么了啊,谈得不顺利啊。”
易母:“……不是。”
蓝玉:“嗯?”
易母:“很顺利。”
蓝玉扬眉:“顺利?”这倒有点出乎她预料了。
不过顺利就顺利呗,离婚就离婚,刚好让宝贝儿子从这段他根本不想要的婚姻里脱离出来。
蓝玉不以为意,摆摆手,走了。
易母看她毫不在意连多问都懒得多问的样子,心里顿时气结。
是不是你儿子啊,连离婚这么大的事都不操心!
殊不知蓝玉心里比她明亮多了,手腕也比她高。
这谈离婚她没亲自管没错,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不说,这酒店都是她的,有个风吹草动能不知道?
刚刚九层和六层的楼层经理都传消息过来,说包厢那边已经结束了,还说顾家人正在六层端着蛋糕开开心心吃饭。
离婚谈得这么快,那顾家三口还一副给人庆贺的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蓝玉自然要过来看看。
等电梯间遇到易母,看她一副懵逼的神情,蓝玉就更确定今天那顾家人有点不简单了。
不简单,当然得来看看,总不能像易太太一样自己瞎愁瞎想。
蓝玉脚步不停,往六层的中餐厅走去。
到了中餐厅门口,经理一示意,蓝玉一眼就看到顾家三人。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吃着饭喝着酒,面前摆着蛋糕,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蓝玉哼笑一声,喃喃兀自地叹息道:“这么开心啊,那看来今天晚上易家那边肯定不会多开心了。那这样我也就很开心了。”
旁边的经理安全不懂他们家boss这一口一个开心不开心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声请示:“您要过去吗?”
蓝玉:“给我单开一桌,上点菜,再拿瓶好酒,等会儿请那边那位年轻小姐过来。”
经理:“好的,我明白了。”
蓝玉:“客气点儿,好歹是我的客人。”
经理:“是,是,一定客气。”
等给蓝玉单开一桌,飞快地上了菜又上了红酒后,经理十分高效地去请人。
顾家三人都很意外,寻着经理的示意望过去,这才看到了蓝玉。
蓝玉看了顾父顾母一眼,没多搭理,只是远远地朝繁星笑了一下。
繁星回过头,看向顾父顾母:“是易总的妈妈,我过去一趟。”
顾父顾母都有点担心,碍于经理在旁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她原来也在,不会说什么。”
繁星淡定道:“说什么都正常,毕竟是易总的亲妈。”
顾父点点头:“那你去,我们等着。”
顾母眼神示意:多小心。
繁星点头,起身,往蓝玉那边走去。
于此同时,记忆被触发。
原来蓝玉和原主是接触过的,结婚的时候,总共见了两面,一次是两家谈离婚的时候,一次是原主和易亭川领证当天两家一起吃饭,蓝玉也有出席。
记忆中,蓝玉其实不大看得上顾家,对易父安排的这段婚姻也颇有点微词。
繁星过去,礼貌地打招呼:“蓝总。”
蓝玉示意:“坐。”
繁星大大方方地坐下。
蓝玉看她,观察几秒,扬眉:“你今天看着,和我上次见你那两次比起来,有点不太一样。”
繁星也很直接:“人总是会变的。”
蓝玉:“这倒不假。”
经理过来,给繁星倒酒。
蓝玉在这期间又看了她两两眼,等经理走了,才道:“听说你们离婚谈得很快。”
繁星点头:“是这样。”
蓝玉:“还听说你们谈完就下来又是吃饭又是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