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落在前方早已失去理智之人身上,清风口中仍旧喃喃自语,双目通红癫狂,但华幽几经沉思,却仍旧不知她又怎么触摸了这人疯魔的开关。扯着华幽很是熟悉的在皇宫大院中穿行,走过御花园莲池之时,突然间池上水廊传来一阵丝竹管弦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几道女子娇笑的声音。
原本横冲直撞往前走的清风脚步蓦然一停,双目诡异的转头看向远处的水廊,将华幽往水边一扯,抬臂指着水廊中那三名宫装美人,蓦然逼问道:“你说她们漂亮吗?”
华幽满脸冷色,却见得他兴致勃勃的扯着她,双眼中满是疯狂的血丝,一副问不到答案就是死死看着她的模样。华幽被他看得心底发寒,下意识的抬眸看去。
水廊中有三位宫装美人含笑而坐,一旁立着数十名宫女、内侍,这三名女子无一不是绝色,艳丽、清纯、优雅,容貌气质都极其出色。她微微点头,并未看向清风诡异的双眼:“漂亮!”
“漂亮、你竟然说漂亮!”清风突然间猛地将扣着华幽的手臂丢开,神色狰狞癫狂的后退数步,涨红的面上满是兴奋发狂,双眼死死看向华幽,突然间扬天大笑:“你竟然说她们漂亮!”
疯子!
华幽再次下了结论,揉着发红肿胀的手腕,冷眼不语。和这人相遇时间不长,他就已经发疯数次,比起当年相处两个月就算发疯之时,仍旧有理智尚存,显然此时病情极为严重。华幽绷紧了唇线不语,她的沉默、清风的癫狂,还有隐隐约约飘荡入耳中的丝竹之声,伴随着女子娇笑的打趣声传来,声声交杂形成一幅诡异的光景。
就在华幽冷眼旁观之时,清风脸上的表情默然一变,癫狂之色瞬间消失,冷淡的抬眼吩咐道:“走!”转瞬间便大步转身离去。
深吸口气,华幽看向那水廊中的三名女子,心中却是有了些许猜测,整了整面容未曾露出丝毫痕迹,抬步跟了上去。两人穿过御花园后,出现在眼帘的便是一座座华美的宫殿,穿过皇后的栖凤宫,两人继续往前走,而后在一座水榭宫宇前停了下来。
“进去!”清风蓦然命令道。
华幽眉间微蹙,沉吟间只见得这座把守严密的华贵宫殿,见她不动,清风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低沉喝道:“进去!”
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华幽弹了弹袖口,施施然从侍卫与内侍把守中走了进去。方才踏入宫殿之中,便察觉到这座殿宇的贵气,比起皇后栖凤宫的沉稳大气,这里却是奢华繁复,不管是殿宇外摆弄的花草还是殿内各种摆件耍物,皆是如此。
待得穿过数十个侍女,华幽走到正殿门口。听得殿内传来的隐隐笑声,她叹了口气,已经察觉到清风带她来的意思了。唇间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抬步踏入其中。
果不其然,穿过布置奢华的正殿,来到笑声传出的内殿之中,就算之前知道些许,眼中却仍旧露出了些许冷意。
紫檀木雕花玉塌上,一男一女正相拥而坐。男子容貌极为出色、眉宇间却多了些许属于帝王的肃然霸气,此双眼带着浓浓情意看向怀中女子,他怀中女子一身桃色繁复宫裙,比起方才所见三人,不仅容貌气质更是占了上风,此时依偎在男子怀中,玉手抚着微凸的小腹,笑得无比的满足。
华幽冷眼旁观,面上却是寸寸冷意泄露。
“你看到了!”耳边突然传来清风诡秘的声音,缠绵又轻缓,一字一顿在耳边响起:“你看,就算你们是双修道侣又如何,他一样抛弃了你,如今身居高位。身旁女人不断,现在还有了孩子!”说到后来,他语调中却仿佛带着发泄的怒火,低吼道:“明明我对她那么好,我给了她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瞧,有些人永远都不满足,你现在恨吗、嫉妒吗?想要杀他吗?”
清风额头青筋毕露、眼眶通红,低吼声嘶鸣传来,他未曾见得的是,背对着两人,原本一派浓浓情意的帝王此时眼中冷意一片、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唇边嘲讽一顿,再次抬眼已然又是那个深情的帝王。
华幽面上几乎被寒霜覆盖,冷眼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发疯,待得他话音落下,死死盯着她要答案之时,唇间方才泻出一缕冷笑。淡淡的瞥了眼相亲相爱的两人,淡定回答:“我不恨!”
“你撒谎!”清风蓦然大吼,似乎这个答案让他并不满意,一步步逼近华幽,伸手直直指着那二人:“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你该恨的,你该恨的。”
深深的看了眼背对她的帝王,华幽偏头呲笑一声,下颌微抬:“你凭什么认为我恨他?”
话音落下袖袍狠狠一甩,便大步离去,心中憋闷是有的,但说恨,却根本算不上。她眼眸眯起,意味深长的看着追出来的清风,唇间讥讽一闪而逝。
一步步踏入大殿,清风狰狞的面上,眼中茫然一闪,显然对华幽的回答颇为不解,下一刻面上不解全部被愤怒遮掩,猛地拦截在她前面,逼迫般盯着她,威胁道:“你应该恨的,他背叛了你、忘记了你,你为什么不恨,为什么!”
华幽皱眉,不欲与他触碰,后退数步淡淡回答:“这世上有很多事,难不成我便要为了一个男人生不如死?”
清风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华幽,只听得这个容貌秀雅精致的女子用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语调淡淡说道:“生而为人,我有父母兄姐。踏入修仙界,我有同门长辈,修行伴我一生,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生,难道值得?”
仿佛一道闷雷炸开,清风僵在原地,喃喃自语,身子摇摇欲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华幽皱眉看向他,正待离去之时,清风蓦然开口,声线嘶哑却带着沉默的寡言:“去下一个地方!”话音落下,步履急促的朝外走去。
华幽皱了皱眉,转头再次看了一眼后面的宫殿,眸中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长一闪而过,转身毫不犹豫踏了出去。
待得两人离开皇宫大殿,宫殿之内身穿龙袍的帝王冷淡的将怀中的女人丢开,被他丢开的女人咯咯一笑,声音却是嘶鸣沉重的蛇鸣,她身体蓦然一转,眨眼间便化作一缕蛇影,蛇头之上两个凸起的角分外明显,看向在一旁擦手的寞洵,它嘶鸣道:“你记住了,我与你的交易仅限于用幻术分身助你演戏,想要我对付清风那神经病却万万不可能,我不能违背和他的协议!”
“知道!”寞洵淡淡回答,比起原本的容貌,此时他却是霸气不少,容貌也英武些许,将手帕丢开,眼中不屑闪过,答道:“本尊自是知道怎么做,你自是放心。”
话音落下,幻空虚蛇突然间眼珠一转,嘎嘎怪笑起来:“你那道侣倒是有趣,哈哈哈,原来在她眼里,你也不过如此!”话音落下,只见得一阵青光蓦然一闪,蛇影便瞬间消散无踪。
寞洵闻言面上一抹无奈的好笑拂过,指尖一道白光咻然弹出,只见得半空中眨眼间便出现了一片水幕,水幕之上华幽一脸冷淡的跟在清风身后,在城中街市上穿行而过。
“进去!”清风见得华幽脚步蓦然顿下,转头皱眉道。
华幽瞥了眼这处脂粉味浓郁之地,当年进入幻境那一缕不好的回忆顿时涌起。她厌恶的皱了皱眉,只见得夜色之下,面前的店门吱呀一下打开,徐娘半老的中年妈妈桑穿着艳丽的迎了出来,将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送走,挥着手帕道:“两位爷,再来啊!”
华幽眼中厌恶越发浓厚,见得那两人醉醺醺的扶持着离开,妈妈桑脸上谄媚讨好的笑意瞬间消失一空,冷着脸朝着两人离开的地方呸了口道:“两个穷鬼还来我香晚妕,白瞎了老娘这一脸笑。”说着便扭着腰肢重新走了进去。
华幽面上冷意越发浓厚,清风见此皱眉再次道:“进去!”
华幽暗叹一声,这人恐怕是一副非得让她进去的模样了,揉了揉直跳的额心,她抬步踏入。方一入内,娇滴滴的笑声和男子的调笑声伴随着浓郁的脂粉味便传来,只见得大厅之中一派绯淫缠绵之态。正前方红台之上一个女子在模糊的红色纱帘后偏偏起舞。
那腰肢纤细柔软犹如灵蛇,丝丝缕缕的手臂抬起、腰肢轻摆间,一点点勾人心魄而起,华幽冷冰冰看着,越发勾起了脑中不好的记忆,方才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此时全部化为沉默。
既然清风让她来这里,那自然是有人在这里。
华幽沉吟间想了想,五人中将寞洵与无尘还有天勤和尚弃开,那便只有琼凌圣女和宋煦了。目光在绯绯的一楼大厅扫过,而后深深看着纱帘后的身影,难不成那是琼凌圣女?
清风不知何时突然从身边消失,华幽四下打量一番,并未找到人,眼眸微闪抬步往里踏入。纱帘后的舞曲仍旧在继续,缠绵的乐声悠扬响起,女子弥蒙的身影在绯红纱帘之后,腰肢纤细、玉足轻点,手臂舞起瞬间,蓦然旋身而动。乐曲声加快、急促的鼓点砰砰响起,女子旋转的动作带着墨发飞扬,像极了石壁上的敦煌舞女。随着哗地一声,纱帘蓦然拉开,容貌艳丽绝色的女子身披薄薄纱衣,眼眸惑人的屈膝跪在一只大鼓之上。此时她轻纱拂面、眼眸斜长带着浓浓的异族风情、穿着印度舞女的衣裙薄纱,凹凸曼妙的身姿在屈膝跪坐瞬间,伴随着带着金线的墨发,只这般微微抬眸,便让所有人心神沉醉。
“好!”一道豁然叫好声伴随着啪啪作响的清脆拍掌声蓦然响起,站起的商人此时满脸都是惊叹与垂涎,看着女子的目光几乎痴狂。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咽了口口水大声喊道:“今晚,皎皎姑娘是我的。”
“什么你的!”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凳子被踢翻的声音,容貌英俊的贵族少爷轻狂的站了起来,声音傲慢张扬的大声喊道:“哪里来的乡巴佬,给老子滚开。”
“你!”商人涨红了脸,死死捏着钞票正待张口反驳,却被人猛地一拉:“那可是吏部侍郎的儿子,快坐下!”
商人脸上的怒火瞬间变成了憋屈,身体更是隐忍克制的颤抖,却是再也不敢多起波澜,连忙坐了下来。那吏部侍郎的儿子见商人这么快就屈服,脸上顿时露出不屑与鄙夷之色,目光晃过红台上女子,眼中顿时被痴迷占据。他一把将附近的人推开,急忙就想挤上台去,脸上满是垂涎之色,目光中更是***至极。
红台之上女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就在他快要爬上红台之时,一柄剑在众人倒吸凉气的惊呼声中,锵然破空急急迎击而至,凌厉的剑尖从男子耳旁咻然飞过,顿时将他的头发斩断一缕,男子吓得脸色顿时惨白,一个哆嗦竟是软脚虾般的扑在了地上,惊恐的颤抖声音带着掩饰意味的狰狞响起:“谁、谁的剑,老子要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我?”低沉隽狂的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华幽抬眸看去,眼中讶然一顿,宋煦气势霸气的从门口踏入,神色睥睨不屑的看向瘫软在地上几乎失禁的男子。
“景王,竟然是景王!”
“景王不是去封地了吗,何时回来的?”
众人看清他容貌瞬间,犹如油锅般瞬间炸开,嗡鸣哄闹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而瘫软在地上的男子早已是吓得心神具裂,惊恐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而红台之上,皎皎已然是美眸大亮,脉脉含情的看着远处的景王。
“哎呦,奴家见过王爷,数月不见王爷还是那般英明神武,您多日不来,我家皎皎想您想的日夜消瘦,您总算是来了。皎皎,王爷现在来了,我的乖女儿你还不过来。”眼见得景王出现,一直避在后方的妈妈桑连忙挥舞着手帕迎了上来。
红台之上,皎皎早已是站了起来,隔着面纱都能察觉到她欲语还休之态,娇媚缠绵的声音随着盈盈的水眸婉转响起:“奴家见过王爷……”
华幽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见得景王哈哈大笑着大步走上前去,将皎皎一把揽在怀里,手臂一动便将人抱在怀中,朝着后院走去。红台下方角落处,一个容貌清秀客人的丫头连忙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皎皎便是琼凌圣女的华幽,在见到那丫鬟之时,眼中异色一闪,沉吟着便抬步跟了上去。
夜色朦胧,香晚妕后院比起前面安静不少,但红彤彤的灯笼仍旧将水榭屋宇、亭台楼阁照得通火明亮。随着长廊而走,黑暗中不是传来调笑声与娇媚呻、吟声,各种生意混杂而起,传入耳帘之中。
华幽脚步不停,待得站在这座精致的小楼前方才停住步伐。房门紧闭,但里面的笑声说话声、还有丝竹管弦之声接连响起,门外那个清秀的丫鬟在寒风中守门。听到房中传来的声音,她面上登时露出羡慕与嫉妒之意,咬着唇瓣不知在想什么。
华幽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若是有朝一日琼凌圣女恢复了神智,知晓了这一幕不知是何等的愤怒。她最爱的夫君此时在房中与女子嬉笑缠绵,而她却成了个丫鬟,压抑着满心的嫉妒还得替人守门。
在如此情形下,见得琼凌圣女如此吃瘪,她仍旧是忍不住弯唇一笑。
但这又算什么好戏呢?
华幽笑意慢慢收敛,化作一派沉思之态。
时间流淌,一日一月缓缓而过,华幽从最开始的平心静气到如今的颇为不耐烦,已然过去三个多月。几个月时间她在城外北无寺、香晚妕与皇宫三个地方来回游走,除了一直未曾见到的天勤和尚,其余四人皆是见得。
从之前见得寞洵的略微憋闷,华幽彻底化作了冷眼旁观,犹如看戏。无尘似乎是被勒令重新来做和尚,每日日子清苦,不仅要化缘、庙中更是事务繁多,劈材做饭、打扫洗衣,简直是繁忙不堪。但让华幽意外的是,无尘却仍旧心存良善、一如三个月前初见,未曾有丝毫改变。华幽想,就凭借这场历练,若是破除幻境,无尘定会有所得。
而香晚妕,华幽却是觉得好笑不已。
皎皎姑娘已经被景王赎回王府,琼凌圣女是皎皎的贴身丫鬟自然跟了上去,但王府正妃、侧妃皆有,皎皎姑娘顿时从烟花之地陷入了后院挣扎之中,华幽每次走到景王府邸之中,都会腹诽一番,难不成清风所谓的好戏,就是这场女子间你来我往的争宠和冷嘲热讽。厮杀之态?
但从她的角度来看,一群女人为了个男人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简直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