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此行还带了赵安一起,跟在皇后嫔妃等人一处,他看了看林如海,还记得赵安出阁时林睿劳心劳力的情景,望向林如海的目光十分柔和。
宣康帝正问百姓衣食是否丰足、收成如何等,过来的百姓战战兢兢,回答道:“都好得很,自从林大人就任这些年,比从前的日子过得强了几倍。”林如海坦坦荡荡,没有让人教导百姓如何言语,但是他多年的功绩都看在众人眼里,心里如何不感激。
宣康帝听他们对林如海称赞不绝,不由得笑问道:“你们说林大人是个好官?”
回答笑道:“林大人自然是好官,是少有的好官。圣上老爷知人善任,给了咱们这样的好官,不说林大人在任上的功绩,就是修桥铺路、济贫救灾的事儿做的也不是一回两回,得林大人家救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起来,都是圣人老爷的恩典,没有圣人老爷,就没有林大人这样的官,也没有咱们丰衣足食的日子。”
宣康帝龙颜大悦,笑对林如海道:“听听,都说卿家极好呢。”
林如海道:“微臣惭愧,哪有他们说的那样好,唯有庇护百姓之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居乐业丰衣足食,逢灾遇难的时候死伤少,那才是真正的好官,微臣差远了。”林如海确实羞愧不已,他自觉没有人人口中那么好。
宣康帝笑道:“百姓说卿家好,卿家便是好,何必自谦?”
转头又问上前的几个百姓道:“你们有什么心愿?朕在这里,必定允你们。”
听到宣康帝意欲许他们一个愿望,众人不觉都有些愕然,半日才回过神,有人乍着胆子道:“俺就想要几亩良田,一口瓦屋,俺家的地都是薄田,不如良田肥沃,收成也低,俺有了良田,好好耕种,好叫俺老娘吃上白米白面。”
宣康帝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动容,点头道:“好,朕就让人给你几亩良田,一口瓦屋。如海,你替朕记着,派人去料理,所需银子都从朝廷出。”
林如海瞧着说话的庄稼汉,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一脸淳朴,他不禁暗暗一叹,的确,良田好地都被权势所占,寻常百姓能有几亩中等田就已经极好了,有良田的,也都是一些零星的,听了宣康帝的话,躬身道:“几亩地,一口瓦屋,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微臣便能替陛下解忧,何必动用国库银子?微臣颇有几分家业,此事置办得了。”
宣康帝讶然道:“几十两银子即可?”怎地如此便宜?这句话宣康帝没有出口,心里却在怀疑宫中报价,按照那些价,几亩地一口瓦屋可不是几十两银子就能置办的。
林如海一眼就看出了宣康帝的疑问,他亦对户部采办抬高物价几十倍的举动十分不满,淡淡笑道:“回陛下,一口三间瓦屋十两银子绰绰有余,一亩良田八两银子,五亩也不过四十两,加起来,也就五十两。”
宣康帝若有所思,又问那庄稼汉道:“难道你们白米白面都吃不到?”
庄稼汉听了,挠了挠头,道:“也不是吃不上,偶尔还是能吃到一点子的,只是谁经常吃这些?一家老小几口人,个个都吃的话,吃不起。因此平常都是吃些窝窝头、粗面卷子、糙米饭。能填饱肚子就很好了,谁吃得那样精细。”
宣康帝问道:“你们现今吃穿物价几何?”
庄稼汉似懂非懂,连忙看向林如海,在这些官员中,他们最相信林如海。不是说刘瑛做官就不好,刘瑛做官多年来,也一直善待百姓,但是终究不如林如海心怀百姓,近年来他们家的进项几乎都贴到了百姓身上,谁不记在心里。
林如海笑道:“圣人问你,平常穿衣买布多少钱,吃食买饭多少钱,譬如白菜、鸡蛋、油盐酱醋茶等等。”
那庄稼汉忙道:“棉布三百文一匹,猪肉三十五文钱一斤,羊肉八十文一斤,红糖一百文一斤,鸡蛋三文钱两个,便宜的时候,一文钱就能买一个鸡蛋了。不过我们可吃不起鸡蛋,平常不买,家里养鸡的话就吃几个,大多数都是攒起来卖掉。”陆陆续续,又说了些其他东西的价格,在宣康帝看来,都是十分便宜的。
宣康帝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旋即平淡如常,问完,又问其他人的心愿,有说想见见金银是什么模样的,宣康帝命林如海记住到时候赏他些金银锞子,也有说想穿绫罗绸缎的,林如海便记在心里好叫人送她两匹绸缎,总而言之,心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最后,却有一个老者道:“只求圣人让林大人在我们这里多做几年官,咱们好多享几年福。”如果林睿和俞恒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他就是那个说自己家祖坟被平的老人。
宣康帝一一都答应了,方起驾去行宫。
林睿等人早就等在那里了,待宣康帝銮驾到处,忙都跪在旁边,半点不敢乱看,眼见着侍卫护从宫女太监从跟前走过,半日,方有太监来宣,却是林睿曾经认识的大明宫内相卢新,笑嘻嘻地道:“公子姑娘有礼了,老爷宣三位觐见。”
林睿忙带着黛玉和林智进去,殿里寂静非常,只能听到他们请安的声音。
宣康帝此行也带了不少文武群臣跟着,但此时在里面的没有外人,只有几个儿孙,以及林如海,他几年前见过林睿,此时初见黛玉和林智两个,竟都是冰雕玉琢的人物,且进退有度,不觉笑道:“林卿家,这就是你那个生在花朝节的女公子?”
宣康帝面目慈和,语音柔和,但是掩不住话中的威严之气。林如海宠溺女儿的事情十停里有八停人知道,读书识字亦如男儿,宣康帝也听说过几次。
黛玉幼时常随林如海见外男,他们常逗黛玉唱曲作诗,七八岁后才不大见了,听宣康帝问话,倒也没有畏惧,心里只是想着和寻常人一样的语气,没什么不同之处。不过宣康帝并没有问她话,而是问林如海,黛玉自然屏声静气,一言不发。
林如海见宣康帝没有先问林睿和林智,反而问黛玉,心头一凛,不知道宣康帝这是何意,忙躬身道:“回陛下,正是小女。”
宣康帝听了,转头看着站在地下的黛玉,形容举止,与众不同,果然在众人之上,不愧是生在花朝节得灵台相面说来历不凡的女孩子,遂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宣康帝乃是年将花甲一老人,黛玉却是小小女孩,问话不必避讳丝毫,脱口即出。
黛玉眉头微微一蹙,瞥了诸位皇子皇孙,细声细气地说了年纪名字。
宣康帝笑道:“倒是个好名字,想来是按着兄弟取名的。林卿家,朕看你这个女儿不负花朝节的生日,当真了不得。”
林如海谦逊不已,宣康帝再怎么夸赞黛玉,她也只是个女孩子。
宣康帝又问黛玉读什么书,家常做什么,见她言谈举止不俗,益发喜爱,此时外面通报说各家公子俱到了,原是宣康帝要见的,宣康帝命卢新道:“皇后她们都在后面呢,想来诸命妇俱在,送林姑娘过去,等人散了,好随她母亲一同回去。”
卢新答应一声,领着黛玉往后头去了,宣康帝这边方宣其他公子进来。
宣康帝来了扬州一趟,总不能只见林睿一个,除了俞恒是必见的,还有刘瑛家的公子等等,其中唯有水溶守孝未至,北静太妃亦没来,女眷中以俞老太太和贾敏为首,俞老太太丈夫儿子品级皆高,贾敏也是一品夫人,拜见毕,正坐着说话,忽见卢新引着黛玉过来,旁人犹不曾如何,贾敏和俞老太太却是面色一变,不知黛玉几时过来的。
待卢新说明,黛玉行过礼后,皇后细细打量一回,笑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黛玉无奈,只得依言上前。
皇后拉着她的手,宣康帝今日宣召的女孩子只有黛玉一人,皇后难免上心,笑夸了几句,对贾敏道:“是个好孩子,日后好生教养,说不得是有造化的也未可知。”
贾敏心中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并不想女儿做林中之木,只得躬身笑道:“娘娘谬赞了,小女不懂事,也就是多读了两本书,因她父亲兄弟之故,年纪又实在小,才得了圣上宣召罢了。论起来,不及各家千金多矣。”
在座的各家诰命听了,心里顿时舒坦了些,虽然知道林家比他们家强,可是谁也不愿一自己的女儿被比下去,单单只有黛玉被宣康帝宣召。
皇后看着她们,微微一笑,道:“这回要停留好些时候,明儿都把各家千金带来我瞧瞧。”
一干人等听了这话,忙都满口答应,心中暗暗欢喜。
闻听前面宣康帝赐宴,也有赐给命妇的,众人连忙磕头谢恩,黛玉已回到贾敏身边,亦随着行礼,跟在母亲身边,她方略略心安好些,起身时,忽然见到皇后身边一个二十来岁女官打扮的女子盯着自己母女不放,不由得微微蹙眉。
黛玉见那女子宫妆华丽,颜色鲜艳,觉得隐约有一丝儿面善,悄悄扯了扯贾敏的衣袖,贾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一口气,她早见到在皇后跟前侍奉的元春了,不过黛玉不认得。
黛玉见贾敏如此,登时猜测到了几分,想来是二舅舅家进宫做女史的元春了。
正想着,皇后忽然指着元春道:“贾女史,好容易来一趟江南,你去服侍你姑姑罢。”皇后知道林如海的本事,自己儿子不争了,她也想善待贾敏,毕竟她能看得出来,宣康帝和太子都十分看重林如海,说不定将来自己儿子将来在太子眼里还不如林如海。
元春最羡慕这位姑妈和这位表妹,听了这话,忙躬身应是,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贾敏和黛玉母女坦然受之。
所谓让元春服侍,也不过是在宴上倒酒布菜,无可记述之处。
用过宴,各人告退,皇后命女官、宫女送她们出去,元春送贾敏和黛玉到门口,即将上车了,看着元春一脸欲言又止,贾敏叹息一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你今年也有二十多岁了,若是你想出宫,我倒能帮你一把。”
☆、第067章:
因在宫门口,贾敏的声音极轻,除了黛玉和元春外,别人难以听到。
元春本性聪颖,一听就明白了贾敏的意思,自己想出宫,她必有方法成全,若是其他的,就不要开口恳求了。弱不是父母之意,元春并不想进宫,从此难见父母兄弟音容,孤寂凄冷,哥哥贾珠死了自己也没有再见到他一面,因此听了贾敏的话,元春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过,这一丝喜色很快就化为虚无,目光暗淡下来。
元春有抱负,可是说实话,她真真不想留在深宫中虚度年华,想到父母送自己进宫的心愿,不由得苦笑。道:“姑妈容禀,我何尝不盼着和父母兄弟共享天伦,齑盐布帛亦是情愿,今处宫闱,却是骨肉天各一方,每每黯然神伤。”
元春情不自禁地看了黛玉一眼,天底下谁又能比得上黛玉受到父母娇宠呢?她在深宫都知道,何况别人。想必,林如海和贾敏是决计不会送她进宫的。
听了这话,黛玉在一旁细细打量元春,倒有些刮目相看。
黛玉听父母说过,贾敏原劝过贾母莫送元春进宫,奈何他们一意孤行,果然,元春至今二十来岁,仍旧在宫中蹉跎,枉自才貌双全,鲜有人及。按时下规矩,没有自家从中周旋的话,元春须得等到三十岁后方能出宫,还得在宫中将近十年。
黛玉心想,听元春的意思,似乎极不愿意留在宫中?
不等她想完,见贾敏脸上浮现一抹欣慰,心想元春倒比兄嫂好些,道:“你有这样的见识,可见不凡。既然你亦想出宫,明儿我向皇后娘娘求求情,早些放你出宫。”
元春今年二十一岁,正当妙龄,出了宫,命运不济的话只能做大户人家的填房,有造化的话还能寻一门好亲。贾敏素知当世男女定亲成婚虽早,却也有一二因家事蹉跎之人,二十来往年纪尚未娶亲的大有人在,以元春的才貌品格,未必不能结亲。
元春心中苦涩愈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怕是不成的。”
说话的时候,元春眼圈微红,几乎落下泪来。
没有人知道她在宫中受到的苦楚,她掌管礼仪书写文件等事,比寻常宫女尊贵些,不必夜以继日地做活,但是终究难掩寂寞清冷之状,连生病都不敢,唯恐被人取代了。除此之外,处处谨言慎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要想活得自在些,还得打点上上下下所有人,留个好名儿,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算计了去。每回和家中通信,除了要银子,只能嘱咐父母好生教导宝玉,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一腔心事无处诉,今见贾敏,确是令她欣喜若狂,这回能随驾南巡,她也是费了许多工夫,兼之皇后想起自己是贾敏的内侄女,名单上才有她。
彼时春雨早收,四周彩灯明亮,如同白昼一般,仍能听到前殿隐隐传来的戏乐之声,想来宣康帝宴诸臣还没散,然而命妇们却相继离开了,只剩贾敏和元春说话。母女二人都未上车,旁人知道皇后让元春送贾敏的用意,无非是让她们姑侄说几句梯己话,也都不催促。因此贾敏听了元春的话,道:“你担心什么?怕家里不允许?”
元春低头不说话,身上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贾敏哪里还能不明白元春的顾虑,暗恼自己母亲兄嫂,不好好地替元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非得送进宫里,谁家能看得起这样行为了?谁不明白他们的主意?贾敏沉吟片刻,道:“我非你父母,的确做不得主,但是你一心想出宫的话,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也能通信劝说你祖母一些。不过,话说在前头,他们不愿意,你出了宫,必定是要受些委屈的。”
元春听了这一席话,只觉得心里一暖,夜间风雨残留下的寒气悉数被驱离身边,摇头道:“姑妈千万别如此,我出了宫,受委屈是小事,却怕姑妈受责难呢!横竖我就是这么着了,别无所求,今儿见了姑妈,已经是欢喜非常了。”
说完,元春轻叹道:“姑妈能劝说祖母父母亲答应我出宫再替我求情就好了。”
经过贾母和贾政夫妇首肯,她出宫的话,和贾敏都不会受到家中为难,可惜元春心里明白,自己这份心思只能是妄想罢了。
贾敏明白其理,道:“从前你进宫前,我已经劝过你祖母了,当时不肯,此时哪能?”
元春闻言,不由得一阵苦笑。
风起,黛玉身上略觉寒冷,瑟缩了一下,她将贾敏和元春的话都听在耳中,心中暗暗记住了元春进宫非其所愿,而是贾母和贾政夫妇的意思,这样不顾及女儿的终身,恐早已被富贵所惑了罢?黛玉心想,将来若去外祖母家走动,须得谨慎些。
黛玉想起宣康帝头发花白,纵然是真龙天子,也不过是一位老人,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前仆后继地进宫呢?太子她虽未见到,可是常听俞恒提起,也是温和宽厚品的人物,年纪也有四十岁了,和太子妃情投意合,膝下儿女好几个,难道外祖母家想的并非是当今,而是下一任帝王,即太子?她和俞恒自小一处长大,深知除了俞老太太外,俞恒只有太子妃一个亲姐姐,她可不想元春去了东宫,让自己家在俞家跟前抬不起头来。
黛玉自小见惯了父母的情分,虽知当下姬妾丫头是寻常小事,却不大喜欢她们,似自己父母这般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没有那么多明争暗斗岂不是极好?
黛玉记得自己看资治通鉴时,听父亲说,司马光一生无子,也没有纳妾呢。
司马光这样的品行少有人学,怎么偏偏极多的人效仿苏东坡呢?
寂静了一会子,贾敏道:“天晚了,你妹妹倦得很,我们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罢,明儿还有的热闹呢。”
元春看向黛玉,果然见到她面色疲倦,正强撑着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元春初见黛玉,见她生得姣花软玉一般,莫说自己未进宫前所见人等,便是宫里亦无人能比其风流,脸上闪过微微笑意,有几分羡慕,赞道:“妹妹真真生得好,非侄女所能及也。”
贾敏平生皆以自己儿女为荣,笑道:“你别太夸赞她了。”
一时上车离开,母女坐定,黛玉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和弟弟怎么回去?”
贾敏笑道:“有你父亲呢,还怕回不了家?咱们娘儿先回去。”
黛玉放下心来,忽然由窗往外看,见元春依然立在原地,衣袂在风中翻飞,更显得有些凄冷,回身问贾敏道:“元春姐姐似乎没说自己所求何事。”
贾敏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察觉到褂子里面穿的是自己给她新做的夹袄,松了一口气,黛玉身子弱,夏日亦穿夹衣,何况今日一路风雨的,她就怕黛玉这回面圣受了寒,闻言,叹道:“你这表姐倒是个有见识的,只是却不够十足聪明。”
贾敏眼里满是忧虑,元春尚且如此,娘家其他的女孩子将来之东床又如何?
黛玉早已困倦了,睁着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望着母亲,一脸疑惑。今日听元春一言一行,不是寻常浅薄女子,她想出宫亦是极大的气魄,如何母亲却这么说呢?
贾敏摇头一笑,道:“你年纪还小,知道这么许多做什么?”
黛玉依偎在她怀里,央求道:“妈就跟我说罢,我想知道得多些,免得明儿被人哄了。妈不跟我说,等爹爹回家,我问爹爹去。”
贾敏搂着她,仍旧不答,说道:“你就知道找你父亲,仗着你父亲疼你呢!今年他忙得不可开交,竟是别打扰他了。起先忙着筹措银子建造行宫,现今接驾,等到回銮时,少说还得一个多月,怕是连在家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黛玉不依,扭股儿糖似的百般撒娇。
贾敏只好道:“你表姐是极聪明的,知道咱们家和你俞哥哥家的交情,所以不敢贸然开口,你外祖母既然想托我替他们说情,你表姐怎能不知道?只是进了宫,名分上都是当今圣上的人,这种心思是万万要不得的,在宫门口,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咱们家权势在江南可谓是首屈一指,甄家当年赫赫扬扬又如何?凡事且看当下。你表姐不想得罪咱们,这话她是决计不能说的,只能告诉咱们她在深宫中凄苦罢了。”
听了元春的无奈,作为嫡亲的姑姑,如何不心疼?和娘家虽有嫌隙,贾敏却不愿殃及晚辈。既心疼了元春出不了宫,少不得帮衬一二,叫她好过些,可是在宫里又如何好过?无非是有个极好的去处,不必蹉跎至三十岁。
贾敏心想,搁在从前,说不得当真帮衬元春了,如今她见了元春,却是打从心里不愿。
看着女儿颊边掠过一丝淡淡红晕,贾敏恍惚间,眼前仿佛见到了女儿苍白瘦弱的模样,对她孤立无援的凄凉悲怆感同身受。忽听耳边黛玉一声叫唤,贾敏登时回过神来,眼底隐隐带着一丝凝思,似乎这还是那日噩梦留下的一些症状,女儿一直好好的在家里,何以她总觉得女儿受了极大的委屈极大的苦楚呢?
那个梦,贾敏记不起来,每回同林如海说时总被他岔开,但是自己疏远娘家哥哥,今又对元春生不起关切的心思,莫非在梦里他们都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家的事情?
世间但凡聪慧之人,遇到一丝疑惑,总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贾敏亦然。
黛玉问道:“妈在想什么?方才我说的话,妈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