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知道管凌风耳聪目明,却没想到……只怕他连昨晚上七宝跟她所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玉笙寒心中暗暗懊悔,当时她太过惊骇,竟然没有留意。
管凌风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神色变化:“我不管那丫头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自然更好,我们攻破了京城,呵呵,这是何等痛快的事,就算是假,这也是个好兆头,算是天命所归!这不是也正合了你的心愿吗?”
玉笙寒打起精神来说道:“少主还有背地偷听的习惯?只不过,那丫头不过是信口胡诌的罢了,那种惊世骇俗荒谬绝伦的事情,我都不曾相信,难为少主倒是放在心上了。”
管凌风道:“我虽然不至于全信,但是那丫头每天都在你耳畔嘀嘀咕咕的,我倒是有些怕她把玉姑娘你给说服了。”
“哈,”玉笙寒故意满不在乎地笑了声:“少主是太看重七宝那小丫头了,还是太低估我了?”
管凌风只点点头道:“我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去想假设的事情,不管是看重也好,低估也罢,我觉着不妙的东西,有害的东西,就不会留着。”
玉笙寒一直听到这里才毛骨悚然:“你说什么?”
管凌风道:“我也只是想保证我们的合作会一如既往罢了。”
玉笙寒盯着他,看出他并不是在玩笑。
她回头看向大营的方向,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终于玉笙寒用力一抖缰绳。
正要调转马头,管凌风探臂过来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回去,已经晚了。”
玉笙寒胸口起伏的厉害:“你、你言而无信?!”
管凌风道:“是她破坏规矩在先。”
“管凌风,”玉笙寒的眼睛却在瞬间发红,她咬着牙道,“你……要是伤了她,我……发誓……”
话未说完,管凌风抬手在玉笙寒唇上一压:“玉姑娘,有些话千万别说出来。何况,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何必为已经不存在的人而赌咒发誓呢,不如想想以后……”
玉笙寒却浑然不理,只用力挥手将他的手臂拍开,打马往回狂奔而去!
——
在玉笙寒离开之后,又过了会儿,七宝爬起身来。
见屋内空空无人,但房门居然开着一条缝。
七宝下地,从门缝中往外打量,见外头众人各司其职,并没有理会这边儿的,七宝心中惦念着赵琝,回头见桌上果然还放着吃的,于是便塞了两张饼在自己怀里,又拿了药瓶,才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正是早上繁忙的时候,到处人声鼎沸,马蹄声,脚步声,劈柴声,练武声,牲畜的叫声……还有一些别的吓人的响动。
七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正走中,腿上给什么一撞。
低头看时,却是一头雪白的小羊,还没有长角,只用稚嫩的头抵在她的膝上,轻轻磨蹭。
七宝从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白羊,不由地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手底下一阵温暖。
那小羊也很是依恋她似的,咩咩叫着往她怀中蹭,七宝见状,索性把它抱了起来。
正抱着羊往关押赵琝的房子走去,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七宝并不敢仔细打量,本想避开,那人却冷笑了声,偏偏又拦住她。
这声音有一点熟悉,七宝抬头,先看见那人断了的左臂。
刹那间七宝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想起此人原来正是那天晚上对她意图不轨的那个贼徒。
七宝本能地觉着不妙,紧紧地抱着羊羔,壮胆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你难道忘了这只手怎么断了的吗?”
那小羊仿佛也察觉不妙,便咩咩地叫了起来。
眼前魁梧的断臂壮汉说道:“我当然记得,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是少主亲自开了口的,少主跟我说,只要你试图去见那个中原人,就让我随意行事。”
七宝呆了呆,忙抵赖道:“什么中原人,我不过是出来走走的。”
断臂人狞笑道:“你只管说好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救你。”说着上前一把握住了七宝的肩膀。
七宝吃痛,那小羊从怀中掉在地上,咩咩地叫了两声跑开了。
“放开我!”七宝疼得叫起来,“你这恶贼!放开我!”
断臂人拉着她便走,想找个无人之处行事,谁知才走两步,突然给人拦住了去路。
此处正是关外西人驻扎的大本营所在,然而这些蛮人内部却也有不同的分工,似管凌风以及他贴身的心腹这些,自然是在外冲杀劫掠的,都是杀人如麻的士兵。
至于在营地里劳作的,虽然也是能张弓射箭的猎手,但基本上并不外出打仗。
如今这拦着断臂人的,真是属于猎手一类,也是昨儿围着看热闹的青年之一。
“你要干什么?”青年皱着眉问。
断臂人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青年看着七宝,见她吓得脸色发白,更加楚楚可怜了。平日里见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战士,本来都要退避三舍,此刻却突然勇气倍增:“不许你伤害她。”
断臂人看看七宝,一时笑道:“原来你也是看上了她?不打紧,等老子用过了,可以让你也跟着尝尝。”
七宝听了这句,泪已经涌了出来。
青年脸上涨红,又看七宝哭了,想也不想便扑上前来:“快放开她!”
还不等他靠近,断臂人一脚踹出,已经将青年踢开了。
但那人十分顽强,虽然自知不敌,仍是爬了起来,而跟他认识的一些青年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武功虽然差,但人一多,气势便壮了好些。
断臂人十分恼怒:“别以为我不敢动手,这是少主的命令!”
大家听了“少主”,才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都住手。”随着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对峙的双方不约而同后退一步,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七宝也跟着抬头看去,却见在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略肥胖的老妇人,之前跑开的白羊竟在她身前,此刻便颠颠地又跑向七宝。
那断臂人原本死死握着七宝不放手,这会儿突然松开她,低头跪地,向着妇人说道:“太婆。”
胖妇人瞥他一眼:“这个孩子我要了,管凌风如果怪罪,让他去找我。”
断臂人竟然不敢反驳:“是,太婆。”
胖妇人转身就走,七宝还在发怔,却见胖妇人回头道:“还不走?”
那小白羊也在七宝裙边蹦来蹦去,仿佛催着她,七宝忙提起裙摆往前走去,经过那些青年身边之时,又转头说道:“多谢你们。”
刹那间有不少人都红了脸。
——
七宝跟那小羊随着胖妇人往前,来至一座帐子中。
七宝倒也看了出来,这帐子跟别的房帐不同,好像格外大些,外头的门首上又缀着五色的装饰。
进内,却见地上还铺着一张狰狞的虎皮,把七宝吓得往旁边躲了躲。
胖妇人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去拨弄地上的柴火,七宝小心走前一步:“婆婆,多谢你方才救了我。”
胖妇人才哑声说:“不是我救了你,是它。”
她往旁边看了眼,七宝低头,却见那小羊也跟着钻了进来。
七宝喜出望外,蹲下身子将小羊抱住:“真的吗?婆婆,你怎么知道它要救我?”
那羊低着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显得十分亲昵。
妇人说道:“这只羊,是在母羊被杀的时候生下来的,从它下地开始,母羊就死了。”
七宝猛地听了这些,吃惊之余,心中格外难过:“怎么……这么可怜呢。”不由又低低说:“既然那只母羊怀了小羊,为什么还要杀它……”
可是一想管凌风那些人,连活生生的人都杀,何况是一只羊呢,自己的问话岂非可笑。
妇人面无表情的,低着头说道:“它之所以救你,是因为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妇人淡淡道:“你的肚子大概快一个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啊?已经这么明显了?”七宝吃了一惊,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叹道:“我只是这几天才多吃的,已经胖了这么多吗?”
妇人瞅了她一眼,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并不解释。
这会儿小羊乖乖地趴在七宝的腿边上,仿佛安宁地假寐。
七宝抚摸了它一会儿,又拉拉它的小耳朵,看到它粉红色的鼻头,想到妇人的话,不禁格外怜惜。
七宝虽然惦记着赵琝,但是经过方才那一场,一时也不敢贸然再出去,索性先呆在这里。
直到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老婆婆,方才那个坏人说是管凌风的命令,你救了我,他会不会为难你啊?”
妇人道:“他不敢。”
七宝想起方才众人见了她时候的恭敬模样,知道她必然大有来头,却猜不透这老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在这时侯,外间突然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老妇人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听见尖锐的哨声,才猛地站起身来,转头往外看去。
七宝抱着小羊,兀自懵懂,依稀听到有人厉声说道:“边防军来了!快,防卫!”
与此同时,帐子的门帘猛地给掀开,有个人闪了进来!
第180章
这忽然之间冲了进来的,居然是世子赵琝。
两人骤然打了个照面,七宝跳起来,惊喜交加地叫道:“世子哥哥!”
赵琝飞快地扫了一眼那老妇人,冲到七宝身旁握着她的手说:“援军到了,快跟我走。”
七宝并不知什么援军,赵琝却也并没机会解释,只忙拉着她往外跑去。地上那只小白羊本来靠着七宝,突然不见了她,便也跟着跳起来,咩咩地叫了两声。
白忙里七宝回头看了一眼,就给赵琝拉出帐子了。
来到外间,七宝却又大惊失色,原来这会儿外头已经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无数的人正在逃窜,也有的在交战,放眼看去,无数的人影憧憧,几乎分不清哪个是敌人,哪个是援军。
七宝呆了,正乱看,有一人因为奔逃的缘故正好跌在他们两人跟前,吓得她叫了起来。
幸而赵琝在旁边,拉着她沿着帐子边儿上往旁边跑了出去。
七宝本就跑的慢,赵琝虽然着急,却也很照顾她,且又要留心周围,生恐出什么意外,便紧紧地把她的小手攥在掌心,让她贴在自己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