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一抬衣袖,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
七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有一点甜,也有一点酥麻的感觉。
——
承沐领着石琉进内,一边略带紧张地看着七宝。
七宝本正发呆,抬头看见承沐,又扫到他身边的石琉,她皱皱眉,突然面露惊喜之色:“石先生!”
承沐见她竟然连石琉都认得,真真的暗自称奇。
七宝对谁都好,几乎也都认得,就是见不得张制锦,却又叫人头疼。
石琉笑着拱手:“七姑娘,你好啊。”
七宝屈膝还礼:“向来不见,石先生又到哪里逍遥去了?”
石琉笑道:“终究是逍遥不成的,有人硬是逼着我又乖乖地回来了。”
“咦,什么人这样厉害,敢逼先生?”
“七姑娘,你当着不知道吗?”石琉含笑问罢,“这世间就算是皇上也奈何我不得,除了那一个人,他可真能耐,我本打定主意死也不肯回来,没想到还是中了他的套。”
七宝歪头:“是吗?”
石琉打量她的神色,又道:“七姑娘,容我给你听一听脉。”说话间便在七宝的手腕上一搭,引她到桌边落座。
石琉一边听着脉,一边问七宝:“七姑娘,你可知道我方才说的人是谁?”
七宝略觉不安:“我、我不知道。”
石琉微笑道:“再想一想,七姑娘一定是知道的。大概是你不愿意想起来,所以说不知道。”
七宝咬了咬唇,小声说:“我……我不愿意想,我会头疼的。”
石琉笑道:“不打紧,我在这里,我专会治头疼。”
七宝有些紧张,旁边的承沐跟同春却更紧张。
石琉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脉象变化:“七姑娘,你还怕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起来就会知道……你很不用怕,因为逼我的那个人,其实对你很好。事实上他之所以死命的逼我,就是为了姑娘。”
七宝愣住:“为了我?可是……为什么?”
石琉笑道:“为什么?你自己想啊。”
七宝只觉着口干,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她总觉着唇上好像沾着什么东西,有一丝丝的微冷,还有掩不去的香甜,但是舔来舔去,却又像是没有。
“我……”七宝皱皱眉,有点着急,头隐隐地有些突突地跳。
石琉虽面不改色,但只有他知道,手底的脉象,一团乱流交错似的,起初还算平稳,随着他一句句的问话,就仿佛水流急湍中碰到了水中的岩石,从而产生了万种变化。
他甚至也感觉到了,手底下的肌肤,正在慢慢发热。
承沐也发现七宝的脸色在微微泛红,他几乎忍不住要提醒石琉。
但石琉一边儿按着七宝的手腕,左手却悄悄示意他不可出声。
“七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七宝的眸色焦急而茫然:“我……甜。”
“什么甜?”
雪白的贝齿又轻轻地咬了咬殷红的樱唇:“糖……”
那一点甜意从她的唇角漾开,慢慢地渗透到心底里去。
在所有的黑暗之中,突然响起爆竹的声音,长街之上,灯笼璀璨,火树银花。
跳跃的孩童在身畔四窜,摇曳的虎头灯垂在他如玉的手上。
而在所有的灯火阑珊之中,那个人拥着自己,衣袂交叠……
七宝面露笑意,喃喃道:“大人……”
此刻,在暖香楼外的门口,银灰色袍子的一摆在风中微微扬起。
张制锦立在那棵百年的樱花树下,听着风自树间缠绵低徊而过,听着她呢呢喃喃的那一声轻唤,在瞬间眼眶已经潮润。
他蓦然转身,正要拾级而上,里头却传来承沐的惊呼声。
第168章
张制锦一怔之下,忙掠向屋内。
才进门,便见七宝坐在桌边儿,周承沐跟同春一左一右,石琉却背对门口在她对面。
此时周承沐手足无措,挓挲着两只手:“妹妹,你怎么了,啊?”想碰七宝又不敢的模样。
同春则举着帕子:“石太医,姑娘这是怎么了?”
原来七宝的鼻端赫然正流出赤红的鲜血,而她兀自满面茫然对此一无所知。
在承沐跟同春的惊慌失措之中,七宝才有所觉般抬手在唇上抹了抹,瞧见满手的血,眼神一变。
就在这时张制锦冲了进来,七宝蓦地抬眸,正好跟门口的张制锦目光相对。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恍惚之色,但却没有先前的恐惧,惊慌以及躲闪等等。
张制锦心头略觉异样,正想上前一步,七宝双眼一闭,往后倒了出去。
虽然有承沐在侧,张制锦还是极快地走了过来,亲自将七宝抱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抱过她了,只是看着七宝的脸上似比昔日丰润了许多,虽然是远远地偷偷看着,却也在心酸之余又觉欣慰。
直到这会重新将她抱入怀中,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是何等的想念她,就算是将人带到了床边上,却也舍不得将她放下,只索性顺势拥着坐在床头上。
同春顾不得,拿着帕子给七宝擦拭脸上的血。
承沐则问石琉到底如何。
石太医揣着手叹道:“我说难办吧……方才我在问话的时候,已经暗中探着七姑娘的脉了,只想着一有不妥就即刻停下来,没想到她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难办,不过三公子跟九郎不必担心,之所以会突然流鼻血,是因为七姑娘过于紧张、脉动过快过烈所致,暂时不至于有其他的凶险。”
周承沐听到最后,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张制锦见七宝靠在自己肩头,合着眸子昏迷不醒,便问:“那现在呢?”
石琉走上前又为七宝把了脉,说道:“不碍事,但九郎你最好把她放下,让七姑娘平躺着较为有益。”
张制锦低头看看七宝,着实舍不得,但也生恐对她有碍,只好重又起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平。
石琉从医囊里拿出一枚银针,在七宝身上各处穴道一一刺过。
张制锦本想守着七宝等她醒来,不料外间苗夫人匆匆进来,对他说道:“锦哥儿,外头有宫内的公公来了,说是皇上的旨意,传你即刻进宫面圣。”
张制锦略一皱眉。承沐忙问:“这时侯皇上急着召见九爷不知是为什么?”
“不妨事,”张制锦淡淡道:“你们自管好生照看着七宝就是了。我出宫后就过来。”
苗夫人忙道:“承沐送送。”
于是周承沐忙陪着张制锦一块儿去了,剩下苗夫人便问情形,石太医也耐心跟她说了,又交代了一副药方子,让人速去抓药。
——
且说张制锦出了国公府,随着那太监进宫面圣。
养心殿中,皇帝才服了药,见了他便道:“爱卿从哪里来?”
张制锦道:“回皇上,臣从国公府而来。”
皇帝微微一笑:“今日爱卿在祥隆街头登高一呼的风姿,真真无人能及啊。为一人便想要葬送那千里江山图的魄力,也是叫人赞服的。”
张制锦当然听出皇帝话语底下的揶揄冷意,早跪倒在地:“是臣一时妄为了。请皇上宽恕。”
皇帝道:“你是真心悔过,还是应景而已?照朕看来,你只是有口无心。”
张制锦垂头不语。
皇帝皱皱眉,倾身望着他:“那个周七宝,对你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
张制锦这才回答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既然是臣的结发之妻,自然当生死不离。”
皇帝虽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但听到他字字说出来,仍是面露愕然之色。
半晌,皇帝冷笑起来:“好个‘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你这样待她,可不知她是否这样待你。这周家的女子,恐怕没有你这样的心意!若真个如你一般深情厚谊,淑妃也不至于‘暴病身亡’了!”
皇帝所提的,自然正是周淑妃因为不想跟皇帝“黄泉共为友”,所以才犯下那种谋逆大罪。
张制锦置若罔闻,只沉声道:“皇上自然明白,人各相异。”
皇帝哼道:“张爱卿,你本是前途无量,又何必这样目光短浅,周七宝自然是绝色,但纵然是再绝色的人物,也有色衰的一天,你不要给区区女色迷了心智,忘了男儿本该有的本色。”
“臣当然不会忘记。”张制锦回答。
“哦?”
“臣自年少之时遨游四海天下,也见过不少绝色,自诩并非是沉湎女色之辈,臣对七宝……”张制锦说到这里,心头突然一疼。
他是喜欢七宝,起初也许是惊于她的容貌,但是就如皇帝所说,再美的容颜也有残退的时候,对于多变的人心来说,甚至不等容颜残退,最初时候的欢爱之意却早就消减了。
可是直到如今,七宝却像是已经长在了他的心上,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而是跟他同命共体的。
头顶上皇帝还在虎视眈眈,张制锦顿了顿:“臣今日如此,也是因为早就算到石琉一定会现身,那《千里江山图》不过是个引子,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测,且在石琉出现那一刻,臣已经命人将画好生收起秘密送到了礼部,转他们呈送宫内保存。”
正在此刻,外头果然有内侍来报:“礼部尚书大人求见,说是要进献《千里江山图》给皇上。”
皇帝的目光阴晴不定,又过了半天才笑道:“不愧是爱卿,算计的真是周全。”
张制锦俯首:“微臣不敢。”
——
自此,石琉便留在了国公府内,朝夕探视照看七宝。
从那日流血晕厥后,七宝再度醒来,却喜没有别的症状,只不过石琉一时也不敢再跟她提张制锦了,只先给她服着药调养着。
有石琉在府内坐镇,张制锦也安心了许多,又因朝廷事务繁忙,当下只得竭力收心先料理政事。
这天,国公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