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半句后,鼓膜里突然一片静寂。泰德盯着再次人为中断的通讯。压制不住的火苗蹭蹭蹭往上冒。
  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敢如此不尊重我们后勤工种!!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泰德的咆哮尤里没有听到。至于代价,凭借以往的经验,尤里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没关系,这些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他要处理更高的优先级别。
  系统提示,有不知名舰艇正在强行接驳这艘航行舰。这件事发生在他和布托尔友好交流时,而堪称最先进的驾驶智脑竟然到现在才给出警示。
  护盾和自动武器系统毫无反应。动力仍在运行,但速度已经降到允许其他舰艇接驳的低区间。
  尤里快速调取舰艇各处的监控,没有发现菲利特和他的下属有什么异常。
  如果这次偷袭不是来自内部,那就是
  给你一个建议。这种紧要关头,扩大的守护场转为自动防御模式,可比你自己盯着要好。
  一只雄虫出现在驾驶室的主屏幕上。浅茶色的长发,绿色的双眼,以及淡漠慵懒的微笑。
  当然,这两者其实差别很小。以你的实力,没必要进行区分。除非你遇到我。尤里洛奥斯特。
  多谢指教。尤里表情毫无波动,不知阁下贸然来访有何贵干?
  航行舰的门一道道自动打开。泽维尔仿入无人之境。那些安全防卫系统在他经过时全部当机,在他离开后疯狂响动。
  主屏幕上,窗口在飞速切换,每次出现,他都离驾驶室更进一步。
  取走我早该带走的东西。泽维尔回答时,已和尤里面对面。
  尤里冰蓝色的眼瞳盯视着他,不为所动。
  菲利特科拉莫斯。泽维尔接道,然后他笑了笑,眼眉弯起,态度十分和气,你不用这样,尤里。我对你和其他那些杂碎没兴趣。如果你配合,我们都会有个好心情。
  菲利特犯有数项重罪。我会将他移交帝国司法局,按相关程序对其进行审判。尤里冷冷淡淡。
  他的罪是审不清的,尊敬的公爵阁下。泽维尔向尤里走来,我带他走,不是要放他逃生。而是要让他用剩下的几十年偿还他造下的孽。
  泽维尔笑了笑 ,露出一排珍珠般洁白的牙齿。他的眼帘下垂,浓密的睫毛遮挡住深幽的瞳孔,似乎在回想什么开心的事。
  菲利特科拉莫斯会作为实验体,日复一日地泡在发臭的药剂中,一件一件,亲身品尝自己多年以来的研究成果。
  他全身的骨头会被抽出更换,血液会被抽干重灌。没有固体食物,没有生命之水。只有辛辣酸苦的药剂。他的痛觉神经会进行敏感度改造。
  他会被鞭打、电击、针刺、打断脊椎四肢。他甚至不能自主排便。而如果他想休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们多拨几个格子,这样他就可以痛晕过去。
  尤里没有说话。可泽维尔却了然般地笑了。
  你心动了,尤里。他亲昵地叫着金发青年的名字,声音十分笃定,想想他对k做过的事。这样可比什么公开审判来得爽多了,不是吗?
  我从不和敌人谈判。
  尤里挺直身子站立,射向泽维尔的视线宛如一道冰冷剑光:你可以离开了。
  泽维尔怔了一下,随即他摇了摇头:动物都知道咬断自己肢体求生。你们洛奥斯特呢,却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识时务。
  他脸上笑容不改,声音却散发出威胁的意味:这不是请求。绿眸倏地扬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蓦地扑了过来。
  驾驶室内卷起一阵凌厉的风暴。
  雄虫对决,常用精神力。但在这并不宽敞,有着许多精密仪器的驾驶舱内,两只s级却不约而同选择了近身搏战。
  短短时间内,没谁占到太多便宜。但相比起泽维尔一如开始的闲适随意,尤里的攻势却越来越凶猛。
  我们来猜猜看
  离休雷诺德心脏彻底停止还有多久?十秒?二十秒?
  还有伊斯米尔科拉莫斯,还有你亲爱的k。离他们精神发狂、彻底崩溃又有多久呢?
  你在等谁?泽维尔在尤里身后低语,那只漂亮的小玫瑰吗?
  你等不到的。
  尤里猛地回身,只有一道残影掠过他的眼角。尤里追出驾驶舱,空荡荡的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你等不到的
  泽维尔的声音如一缕风再次飘过,钻进他的脑海。
  尤里清楚这是真的。
  他和夏恩的低同步链接已经断开。他不知道自己弟弟发生了什么。至于菲利特,他还有一缕精神力留在那只雌虫的精神图景里。
  他能感知到菲利特的精神图景正在崩塌。但不知何故,虫帝没有撤出,就连k也没有。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菲利特,还是他爱的虫。
  把他交给我。泽维尔鬼魅一般的身影逼近金发雄虫。
  他说了可不算。
  一声轰响,一块厚重的金属板横飞而起。一个高大精实的身影挡在泽维尔面前,冷锐的刀光向他飞去:家里我做主。
  k。
  泽维尔唤着来者的名字,眼中流露出嫌恶和怜悯之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泽维尔:家??
  k(得意洋洋伸出手):你看求婚戒指!
  尤里:(哪里来的)
  k(回头挤眼):(轻声)用狗粮气死他,省的脏了我的手。
  就剩(下)和尾声了。(再见)
  第202章 爱比恨更长久(下) 我爱你。
  恒星已经落山。隐在石柱间的树木投下交错的黑影,密集重叠的脚步声被拉长放大。
  昆恩和格斯并肩走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走廊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围拢在他们周围,目不斜视地紧握武器,压制场肆无忌惮地向外喷发,威慑力十足。
  昆恩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前侧的蒂伯亚。这只虫显然很紧张,一路上都绷着神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未得允许私闯内廷。这种行为可等同谋乱。就算蒂伯亚奉的是亲王的命令,也没什么本质差别。他们能顺利的进来,很大程度是因为钻了换防和意外的空子。
  而现在,距他们离开寝宫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禁卫军再怎么迟钝或被蒙蔽,也该有反应了。
  这就是蒂伯亚带兵如此匆忙的原因。多在内廷待一秒,变数便会多一成。只有将虫帝带出内廷、安安全全地关起来,才算完成殿下交托的任务。
  1957了。晃动的草叶和虫鸣声中,格斯忽然说道。
  什么?蒂伯亚回头,满脸疑惑。
  异变就在一瞬。
  下一秒,尖利的鸟叫声响起。雌虫猛地张开双翅,强劲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走廊。围在四周的士兵们哀嚎着捂住双眼。精神力之刃隐在疾风之中,宛如飞射出的刀片撕烂他们的衣服和血肉。
  这么美好的夜晚,我可不想和你们这些臭虫待在一起
  昆恩嘟囔着跳进雌虫怀里。精神力持续向外攻击,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越过虫群,向着旁边的园林腾空飞去。
  攻击!蒂伯亚怒吼。士兵们因为攻击对象而迟疑。
  我说攻击!蒂伯亚夺过下属的脉冲枪,毫不犹豫地向着黑影的方向射击。
  一道接着一道的脉冲波映亮黑沉沉的天空。路过的侍从们尖叫着逃跑。在他们身后,被击中的树木焦黑断裂,石块碎裂飞溅,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哐啷!
  金属门整个飞出,砸上舰艇内走廊的天花板。
  灯光倏地灭了一半。原本明晰的视野瞬间变得晦暗不清。k吸了口气,混浊的空气里满是汗水、鲜血、烧灼的焦糊味。
  泽维尔不见了。k甩了甩头,试图集中涣散的注意力。
  他失败了。
  强敌当前,生死就在一瞬。然而刚刚才在菲利特的精神图景里大干一场的精神就像过度拉扯后松弛的线,软绵绵地瘫软着,完全支棱不起来。
  黑色的尖刺悄无声息地从角落伸出。眼看着就要刺进雌虫□□时,k突然向旁侧扑去,避开了这志在必得的偷袭。
  k在地上打了个滚,停下的同时,上身一扭,拧过胯部,右膝直直击向那只朝他扑来的雄虫。
  这才多久不见
  k,你退步得太厉害了。
  泽维尔身形如鬼魅一样快速移动。再出现时,他的手抓住k的肩膀。黑色尖刺由他掌心伸出,深深扎进雌虫皮肉之内。
  血飞溅出来。k身子抖动。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咒骂:你倒是一如既往
  废话太多!
  红色的火焰从他皮肤表面升起。k低吼一声,死死按住泽维尔的手,猛地向后冲去,带着雄虫一起砸向背后的操作台。
  电流四窜,黑烟冒起。两虫滚做一团。很快,燃烧的火焰和黑色尖刺一起,将整个房间吞噬。
  战斗还在继续。
  白雾散去,风暴停息。海面发出沉闷的轰响,冻结的冰层龟裂出一条又一条裂缝。
  怎么可能
  异变在现实世界得到延伸。泽维尔脚下的地板突然开裂。失去重心的雄虫向下坠去。
  集体意识空间内,密集的光点凝聚成泽维尔的身形。这只雄虫掩饰不住惊愕,瞪视着脚下正在崩裂的冰原。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探出水面,抓住了泽维尔的脚踝。
  泽维尔。
  金发青年湿漉漉地从冰水里爬出站起。他伸展着四肢,修长的躯体每一处都透着惬意,毫无应有的狼狈。
  水珠从额头滑至嘴角,夏恩用舌尖勾舔,蓝色的双瞳浸着冰雪的丝丝凉意,慢慢地转向面前的另一只虫。
  这不可能泽维尔摇着头,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我给了你最好的复仇机会,你不可能会放弃
  泽维尔的不可置信愉悦到了夏恩。这么多次,总算轮到他让对方惊讶一次了。
  那是你觉得。夏恩耸肩摊手,所以你才如此可悲。
  你说什么?
  夏恩看着面前的虫,语气释然,表情却很严肃,在那个世界,不论有多少人讨厌我、厌弃我、憎恶我,都与我无关。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泽维尔。
  从现在起,我只想将我往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爱那些我爱的人。
  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吗?这就是来自朋友的真诚建议。
  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泽维尔嘶声低道,过去的不可能过去!它们的的确确地发生过!那些伤害、那些折磨,我不可能忘记!
  夏恩叹了口气。
  当他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冰冷,语气轻蔑。
  死抓着过去的意外不放,让自己沉浸于痛苦。然后打着复仇的名号,放纵自己为所欲为。
  夏恩走向泽维尔。
  可怜的塞拉雷姆斯。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他,几十年来,他却成了你所有丑恶行径的遮羞布。
  黑色的尖刺撕裂空气,朝夏恩射来。夏恩偏头,精神力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带走一缕发丝。
  他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他一定会早早地将你扼杀在培养液
  你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强烈的愤怒在泽维尔的眼中燃起。他低吼着,表情有些微扭曲,冷静淡然的面具喀拉喀拉碎开,一块块向下掉去。
  你看到了我的过去,我当然也看到了你的。夏恩停在泽维尔面前,无辜地翘起嘴角,露出牙齿,笑得灿烂明亮。
  何必这么生气?噢,看来你很清楚。从头到尾,这都是你一只虫的独角戏。
  闭嘴!
  最后一块面具碎片轰然湮灭。密密麻麻的黑色尖刺破冰而出,铺天盖地向夏恩袭来。
  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何时?
  淡金色的火焰蒸腾在青年的体表,烧融了那些企图靠近的尖刺。在他脚下,坚实的冰块轰响着坍塌,落陷出巨大的空洞。冰蓝色的洋流化成一股股粗大的水柱,和黑色的尖刺互相厮缠。
  泽维尔的愤怒是夏恩最好的机会。
  如果你爱他,就不会在他死后继续那些虫体实验。没有虫比你更清楚那有多痛苦多残忍。塞拉雷姆斯因为他的道德良知选择放弃。你却在他因此而亡后选择继续,将你厌恶憎恨的加诸于其他无辜者。
  夏恩穿过层层屏障,来到泽维尔面前。蓝色的双瞳无情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金色的火焰贯穿了他,他整只虫都在发光发亮,耀眼的光刺得泽维尔只能连连后退。
  我必须这样做我必须泽维尔咬牙,声音在颤抖,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付出代价。所有虫,所有虫我不会放过他们绝不会
  如果你爱他,你就会知道,比起复仇,塞拉雷姆斯更想要让你重新开始。而不是这样日复一日活在你自己制造出的监牢里,以他的名义做他最憎恨的事。
  泽维尔,你抓着一只早该安息的虫不放,是在怕什么?夏恩在他耳边低语。
  你是不是很清楚,如此胆怯卑劣的你,塞拉雷穆斯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