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绝食的消息传到高冰的耳朵里,急的他夜里都睡不好觉,饮食也减了。下头的几个儿子看着父亲这样,都摸不着头脑。姑母已经做了皇后,只要太子不倒,基本上姑母的皇后位置就固若金汤,父亲到底是在忧愁什么事?
高冰的儿子壮着胆子去问,结果被高冰一顿骂了回来。挨骂的儿子莫名其妙,还要一个劲的对老父亲赔罪,半句辩解都不敢有。
人老了就会脾性古怪,也没有以前的通情达理了,都说人越老越回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所以没几个儿子敢在父亲面前为自己辩解,挨骂就挨骂,挨打也就过去了,也没见着有老父亲能对着自己成年儿子往死里打的。
“你们那个姑母,现在还比不上年轻的时候。”高冰心里窝着一团火,不能冲着宫里的皇后发,和皇太子更是不能说,话憋在心里难受。干脆对着儿子们念念叨叨的,他孙子都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个了,这会和个小孩子似得。
“年轻的时候知道忍耐,倒是年纪大了,最关键的时候,反而就不行了。”说到这里,高冰自己都忍不住郁闷。当年他为了高家在辽东的前途,干脆将妹妹送到慕容奎那里做妾。那会高氏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为了家族能够在辽东繁衍生息,也只能去了,年轻时候的高氏,就算是不得宠,也安安静静的在后院里头呆着,没有惹事。怎么做了皇后就越来越不不会忍耐。
那位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辽东公了。他唯一能庆幸的是,太子还在,而且太子还不是凭借所谓礼法上位的,他的威信还有声望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
“……”儿子们跪在下面,听了也只能默默无语。他们几乎都没见过姑母,自然也不知道姑母的性子是怎么样的,只能跪在那里默默地听,希望父亲的气能快点消。
“辛亏有太子在,不然你们姑母的日子,恐怕是要难过的很。”高冰轻哼了一声,“那位陛下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和她也没什么旧情好念的。”高冰说着长长的吐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怎么就变成这样,年轻时候不说聪明,但也会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会儿怎么就这么肆意妄为了呢。
难不成以为自己成了皇后,儿子成了太子就高枕无忧了?
高冰长长的叹息。皇后和皇太子这个位置,看上去富贵宁馨,也不必担心什么,可是就是在这个位置上才更需要小心谨慎,以免出现纰漏。不到自己儿子登基的那一刻,就不能放松。
这些他的妹妹也应该知道才是。
他长长的叹息,但是宫中却传来了皇后生病的消息,而且内外命妇们也免了去朝见皇后的礼仪。
这就有些奇怪了,内外命妇怎么说都要去见皇后的,哪怕皇后生病了。命妇们也应该隔着屏风或者是在宫外拜一拜,这直接让命妇们都歇了,是怎么回事?
没人真的敢去问,朝堂上也没有人那么大嘴巴去问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问太子,那么就更加不会了。
慕容泫知道母亲和父亲是怎么回事,慕容奎的耐心已经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好,儿子也就罢了。慕容泫这个儿子的本事老早就超过了他这个老子,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他软禁在寝殿内,眼睁睁的瞧着长子被杀。
他不会折腾儿子,但是对高氏就没那么手软了。高皇后给他来绝食,还逼的太子和她一块的时候,先把人骂的晕过去,然后就捏住鼻子灌米汤,叫高皇后以前的绝食全部打了水漂。再接着把人给关起来了。
慕容奎对后院,不知道怀柔为何物。哪怕封了高氏为皇后,但是在他看来,还比以前更要可恶了。
既然时不时就要跑出来作妖,干脆把人给关起来算了。
高皇后在宫内顿时就“病”了,而且病的很重,不能见人。就算是太子的亲儿子过来。小皇孙想要见见祖母都不行。
人人都知道高皇后这病来的蹊跷,联系之前高皇后闹绝食的事,只要脑子不蠢的,基本上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不过皇后么……皇后附属于皇帝,只要不是吕后那样的皇后,基本上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站出来给她说话,没见着她儿子皇太子都在沉默吗?
秦萱对于外头的事知道的门儿清。不管是该知道的,还是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知道高皇后被皇帝给软禁了,心下骂了皇帝几句老家伙。这皇后看上去还真的是光彩万丈,说的很好听,国母呢。结果呢,还不是被皇帝给关在宫殿里头不准出来了?
朝堂上的那些手有兵权的将军大将军们,皇帝不乐意生气了,还要找机会下手,不能一下子就把人给弄死了。得算计着一步步来,皇后六宫之主,国母之身,直接给关那里。
秦萱觉得皇后的位置看起来没值钱多少啊。她满心愤慨。愤慨完了,她继续干活,然后带着人就奔着禁军都督那里去了,她不是有事问他,是专门和他切磋一下的。
所有的事,刚上手的时候,如同一团乱麻似得。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渐渐上手,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许多,满满的也会有些自己的时间。
秦萱消耗自己在工作之余的时间,就是找人来比试。比试也不是说找人打架,她对打架没兴趣,就是比试比试骑射。
禁军校尉见着这位上峰带着人兴冲冲的跑过来,顿时恨不得抱头喊娘。这位上司,要说好说话,只要符合规矩,那是真的很好说话。只要做好了自己的本职,至于其他,可以放宽的都会网开一面。
一开始大家都还很庆幸来了这么一个上峰,可是时间久了,被上峰抓过去试炼好几次。几个人就哭丧着脸了。
这位上峰不好酒不好色,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和人比试骑射。几个人都被完虐了几个来回了。
“将军。”校尉见着秦萱,将自己生无可恋全部收拾好,对着秦萱就是抱拳行礼。
“我今日难得有空,所以找你小子来比划比划。”秦萱冲校尉一笑,她容貌不错,五官清秀,但是多年的行伍生涯将所有的柔弱之气给磨损殆尽,留下来的只有眉宇间的英气和肃杀。
此时魏晋之风稍有残留,至少时人重视男子容貌比女子要多得多。
秦萱英姿飒爽站在那里,结果众人都没有去看她的脸,手心上一层汉水。
“你们谁来?”秦萱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
几个校尉顿时和哑火似得不做声,过了一会才有个人站出来,“小人箭术鄙陋,不敢在将军面前造次,眼下来了一批新人,不如请将军为这些新人做些演示?”
秦萱是从沙场上出来的,会的自然是实实在在能用的。、
“好!”秦萱点头。
她哪里不知道这几个家伙的想法,不过他们也很懂事,知道捧着她。被人捧的感觉很不错,她也挺乐意给他们个面子。
不多时那些新人就过来了,其实说是新人,都是从下头的精兵队伍里头选□□的尖子。每个人手里都有人命的,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不会选拔进来。人站在那里,眼一瞥,浓浓的杀气弥漫在校场上。
秦萱一看就乐了,感情这几个校尉还想让自己来杀杀这些新人的威风?
她也不气恼,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当然要做到底,而且不仅仅是要做到底,还得做好咯!
秦萱令人在远处摆一个箭靶,自己先不痛不痒的站在百步之外射了几箭。身后那群新人睁着一双眼睛,就和死水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她知道这群混账小子,心里不服气,手里痒痒,想要把自己这个耍威风的轰下去。
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她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有人给她牵来了马,她翻身上马,先是驱马向前走了好几步,能察觉到背后的那些目光,鄙视的意味格外浓厚。秦萱心里笑骂了好几下,突然拉过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催促马儿奋力跑。
马是好马,得到了指令立刻撒开蹄子向前狂奔,秦萱在马上等马跑过一段距离,突然在马背上起来,身体猛地朝后拉开弓箭对准靶子就是一箭!
咻的一声,箭矢从弓上射出,径直的钉在了靶子上。
这就是当年她手下那支轻骑兵善于的安息射法,她手下的那些轻骑兵们善于安息射法,她自然不可能不会。
只要在马背上待过的人都知道,在马身上并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马跑的时候,人必须调动力气来保持平衡,而且要时刻注意马的状态,有时候马儿稍不注意出了岔子就会惊马,惊马的时候,马背上的人都会被甩出去。
要保持身体平衡,又要将平稳的把箭射出去。看似似乎很容易的一件事,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要是外行人会嗤之以鼻,但是只有长期和马打交道的人才能看出里头的道道来。
秦萱小露一手,把一群人收拾的心服口服。但是她一回头就见着个库带在那里站着。
库带比以前要高点了,他站在那里小手啪啪的一个劲的鼓掌,生怕自己不够用力。
秦萱这下也顾不得那些壮汉了,挥手让那些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快步向库带走过去,库带见着秦萱过来了,圆圆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对她伸出手,“要抱。”
“……”秦萱眼角抽动了好几下,这会还是在人前,人后她怎么抱孩子都行。她只好蹲身下来,看着库带,“小皇孙怎么来了?”
库带其实应该被封王的,不过年纪还是有点小,大人们怕孩子不能够承福,所以暂时还没有被封王,不过慕容泫的意思有些是想要给库带封皇太孙。
“要背!”库带不答话,气的脸都鼓了起来,他见着秦萱不回答,直接绕到她背后,趴在她背上,模样和个无尾熊一样,手脚扒拉在那里,一副谁也别想拉他下来的样子。
要抱不成就要背,生怕被拒绝,干脆耍赖都用上来了。
“将军,皇孙喜欢您,您就背背他吧。”跟着库带过来的中官一脸讨好。库带今天是把自己身边的中官折腾的人仰马翻,他讨厌这些老跟着他,说话怪里怪气的假男人。不是命令这些中官互殴给他看,就是令他们互相捆成粽子,变着花样的折腾。
中官见着库带黏着秦萱不放,巴不得这小祖宗一天就缠着秦萱算了。
秦萱听了无法,只好背着背上的儿子。
库带见着她背他了,原本抓住她衣服的手也改为圈住她的脖子。
“我今日去带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师傅一定要我背下来那么多的东西,一卷书好多好多字,太难了。为甚么一定要背书呢。”
“因为知道书上的道理,才不会成睁眼瞎啊。”秦萱想说自己也没读过那个,不过想起她之后被慕容泫按着狂补功课,滑倒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好难,我数了数,上头的字都超过九十九个了!”库带比同龄的孩子还算好,至少不会掰着手指把脚趾一块加进去数数,能从一数到九十九,但九十九就是他眼下的极限。
“师傅说,九为极数,都九十九了……”库带小声嘀咕着,哼哼唧唧的声音里头有很大的不满,“为甚么那么多。”
学习从来不是什么轻松快乐事,所以小孩子们一听要上学上课,绝大多数都是嚎啕大哭,甚至还有人在地上滚的。秦萱知道这个是小孩天性,改不了,她也不打算骂孩子。
“因为太子和师傅都想你成才啊。”秦萱小声道,“学了那些,你就可以和大人一样厉害了。”
库带嘟了嘟嘴,好像很不高兴,“我想蹴鞠骑马,不想读书。”
“将军,今日小皇孙是逃学出来的。”中官和秦萱道。
“多嘴——”库带哼哼了两声,中官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秦萱听到儿子是逃课出来的,恨不得把背上的混球给扒下来好好地给揍上一顿,她看了一眼中官,中官会意,立刻给她带路。
小孩子精力好,可以折腾的没停,但是库带之前已经被师傅和中官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在她背上趴着,过了会,直接就睡了,而且睡的口水长流。
秦萱背着他一路到了宫里头小孩子读书的地方。
慕容奎今日心血来潮,去看孙儿们。他已经放权给慕容泫,自己干脆就真的养老了,出来看看孙子们读书。在外头走了一两圈就见着秦萱背着个孩子进来。
慕容奎记得秦萱,他指着她问身边的人,“他背着的是谁?”
☆、第228章 驾崩
慕容奎这么一问,身边的中官立刻张望了一眼,而后弯下腰恭恭敬敬的回答,“陛下,那是秦都督。”
“……”慕容奎眯起眼,从记忆里头挖出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起来,不过最鲜明的记忆还是在那日带着一股煞气冲入殿内的年轻将军。
“哦,他成都督了啊。”皇帝似乎有些迷茫。他立慕容泫为太子之后,知道自己必须要权力支持这个儿子,倒也不是有多爱他。兄弟相残,慕容泫和慕容明先动的手,他做父亲的真心很不得将这两个逆子给杀了。可真的要是杀了,那起的祸患远远大于兄弟相争。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既然支持慕容泫,那就要彻底的支持。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再来机会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都要被败完了。
慕容奎吸取了石虎立幼子,不好好增强皇太子的实力,导致其他年长的藩王起兵造反。
胡人的特点就是赤~裸~裸,生了一群儿子,要是上位的压不住下面的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那么结局就是被这群兄弟给分吃了。
慕容奎再次立太子之后,基本上就不管事了,军政大事全权交给慕容煦处置,他自己呆在寝宫里头一副养老的模样。
儿子长大了,而且已经出现了新的头狼,他也已经年老,干不动了。
宫内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皇帝和皇太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听到皇帝这句里头似乎有别的感叹,立刻吓得半死,脑袋都恨不得挂在胸前,只当做自己是会喘气的牛羊,什么都没听到。
“……”皇帝看着秦萱把孙子背到里头,他也没有召人来见,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当年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挺欣赏,觉得自己的儿子眼光不错,可以媲美伯乐。可是现在么,心绪复杂啊。
库带逃学出来找秦萱,结果又被送了回去。师傅见着睡得口水直流的小皇孙,脸皮上抽动了好几下,面色难看的厉害,秦萱知道自己儿子是把人给气狠了。可是她也不好求情。孩子原先就做得不对,她和慕容泫没有教育好,自然不敢求情了。要不然以后师傅也真的不好下手教育孩子。
库带被秦萱抱在怀里,那边师傅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他没有半点危机意识,睡得很是香甜。
秦萱看不下去,把怀里的孩子摇醒,“皇孙,醒醒!”
库带睡的香,被摇了好几次,他才迷糊糊的揉揉眼,闻到她的味道,还蹭了两下。
“皇孙醒了?”师傅阴沉着脸问道。
师傅是慕容泫亲自选出来的,学识渊博出身清白不说,为人也是刚正不阿。
库带其实有些怕这个师傅的,对于中官他看不顺眼可以打可以骂,但是对着师傅,他就不敢了。
库带顿时一个激灵醒过来,惊恐的看着师傅。
师傅对秦萱拱了拱手,“还请都督避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