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事情没有娘说的那么恐怖吧?四哥为人豁达,不会那么容易钻牛角尖的。
  小五啊,你没见到老四之前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咱们也是防范于未来而已,啊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昨天四弟讲的时候我记得可清楚了。
  大哥,是未然,不是未来。
  喔喔我记住了
  夺夺夺阳焱敲响了书桌:看来几位兄长都已经认熟了几个字,五弟也理解了文章的意思,不如我现在就考考你们?
  没有没有,才一柱香不到呢,哪里那么快的!兄弟几人嗖地一声缩回了脑袋,坐得笔直笔直的,一脸严肃地表示自己在努力学习没有开小差。
  却不知阳焱耳聪目明,早就听到了他们自以为足够小声的对话,也差不多猜到了几人今天反常的原由。
  心里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他们这样做,换一个心思敏感的人,恐怕更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吧?
  兄长们把每个字写一篇,五弟就把文章抄十遍吧!虽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但上课开小差不可行,正好当练字了。
  啊
  临时搭的简陋篷子里顿时一片哀嚎。
  午饭过后阳焱特意去找苏母谈了一阵,想让她安下心,虽然她嘴上应着,但看她的神色也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阳焱无法,只能以苏家兄弟们的做法反令自己心有困扰为理由,让她叫他们不要再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苏母这才发现自己好心反倒办了坏事,连忙应了下来,苏家再次恢复了以前的平静,不过家里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
  这一点他却没办法了,他什么话都说尽了,却拦不住大家担心亲人,他想等过段时间见到自己好起来,他们自然就会好了,就没有再去管。
  时光悄悄流逝,阳焱以十天一部的速度,耗时三个月完成了话本的剩下九部,不出意料的他这部话本火了,大火。
  除了给他带来了大笔的收入之外,如今京城中的文人有一半都在讨论这位闲云居士到底是何方神圣,想要请他出来众人结交一番。
  不过阳焱行事谨慎,从第一次派苏五弟等人去投稿的时候就替他们乔装了一番,之后还教了他们些易容变装之术。
  等名声传开的时候几兄弟已经有了些武艺在身,行踪变得更加难觅,就连一直盯着苏家的左阳安的人都没有发现那话本是他写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日是苏三哥独自前去京城送的话本的大结局,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四弟,我回来时又见到了张癞子在往我们家张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怕他心有歹意。
  在和安村苏是大姓,但也有很多外姓人,多是灾年逃难而来的,也有投奔亲戚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张癞子一家就是后者,这年头大多比较排外,他们才搬来没几年还没能彻底融入进来,村子里有好的差事一般都轮不到他们家,日子过得相对来说要难一些。
  平日里苏家与张家素无交际,两家又是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一年到底难得打上几次照面,最近半年多却常常见到他在苏家附近出没。
  以前苏家人都不会多想,最近家里钱财多,而且苏家兄弟经常被四弟要求思考,他们就注意到了这点奇怪的地方。
  原主在虚无空间看过那故事后,就怀疑自己坠崖残废之事可能不是意外,阳焱来后就注意过周围,早就发现张癞子在监视自己家,只不过一直没有声张。
  现在连家里最迟钝的三哥都察觉到了,他也就没有再隐瞒,当晚就在讲故事时间给大家说了这件事。
  几兄弟最近脑子灵活了许多,立即就反应过来:难道当时马车翻下山崖不是意外?
  苏父苏母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焱儿,有人想害你?
  是有这样的怀疑,不过我没有证据。阳焱既然决定说出来,也就没有瞒他们。
  是谁?谁会这样做?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狠心?苏母一连声地问着,到后面已经变成了泣音,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的四儿子才十六岁,大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居然就这么让人毁了,她宁愿伤的是她自己,也不原看到他受这样的罪。
  爹娘兄长五弟,阳焱笑了笑,道,我只是因为有人在附近监视而有所怀疑,并不敢确定真的是有人害我,也有可能当时的确是意外。
  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此事已经无法查证,今天之所以说出这些也是想让你们留个心眼,小心别被人害了去。
  报官!苏五弟捶了一下床子,道,四哥咱们报到官府去,你好歹也是个举人,被人害成这样,官府一定会严查的,这方面他们才是行家,说不定能查出真相。
  哪里有那么容易?阳焱却摇了摇头,道:先不说都快一年了线索恐怕早就没了,就算侥幸查出真是我怀疑的那些人也没用,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被人倒打一耙,落下一个诬告之罪。
  焱儿的意思难道凶手是晋寿侯府的?苏母大惊失色,她们家能扯上的贵人也只有这一个了,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
  不好说,侯府自然有人曾与我有怨,但也难保不是府外的。阳焱道,我以前与人为善,少有跟人起冲突的,不过说句自负的话,以我当时展露的才华,难免引来小人妒忌。
  以前我是侯府世子,自然无人敢到我面前造次,后来身世曝光,有人想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这岂不是大海里找针一样困难?苏二哥抓了抓头,要不我去把张癞子抓住打一顿,逼问到底是谁派他来的。
  是大海捞针二哥,苏五弟纠正道,你打他恐怕是没有用的,那些大户人家找人做事从来不会自己出面,心眼多的还会转几道手,而且四哥不是说了嘛,他心里有怀疑的对象。
  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你?苏大哥三兄弟立即道,四弟你说出来,我们替你报仇。
  首先我只是有怀疑的人,并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咱们总不能挨个挨个地找过去,我想没有人会在没证没据的情况下自己承认害人的。
  阳焱一点一点地跟他们讲道理:其次我已经说过了,我怀疑的人家世不凡,别怪弟弟说泄气的话,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斗不过不说,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就算是这样,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白白被人欺负了,哪怕把命拼进去,大哥也要帮你报仇!苏大哥激动地说道。
  苏二哥和苏三哥也都点头附和。
  阳焱在这里谢过诸位兄长的好意,阳焱拱了拱手,道,不过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件事可以徐徐图之,我不愿看到大家为了我一个人拼得家破人亡。
  四哥说得没错,苏五弟跟着道,而且以现在的情况,哪怕我们不顾家破人亡去跟人拼,也不一定能伤到对方。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心生悲意,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普通人对上有权有势的人家,想要讨回一个公道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哥哥们如果想帮四哥,不如努力读书习武,等咱们家爬上去了,总有一天可以报仇雪恨。苏五弟一句话掷地有声,他不止是对兄长们说的,也是在给自己定立目标。
  阳焱见三位兄长若有所思,不由在心里给小弟点了一个赞,其实他今天会讲出这件事,一来是叫大家出入小心有所防备,二来就是为了激励下三兄弟。
  苏大哥等人不是懒人,不过那是指在干活方面,许是因为心中没有志向,他们在读书习字方面很被动,需要人督促才会用心。
  如今知道了自己身边并不安全,想来他们心里多少都会生起些紧迫感,那样也不枉他浪费一番口舌了。
  而事情的确不出他所料,第二天三位兄长就开始奋发图强,再也没了之前得过且过的敷衍模样。
  为了不吓到三位嫂子,这件事是瞒着她们的,见到丈夫这么拼命三人奇怪极了,不过上进是好事,她们虽然惊讶但还是非常支持的。
  苏五弟早决定了走科举的路子,本就十分用功的他在此事之后更是用上了十二分精力,兄弟几人都憋着一口气想学出点名堂,好为兄弟报仇,而且也为了以后不会再受了欺负却无能为力。
  苏父苏母却变得有些沮丧,愧疚于自己没能力帮到儿子,不过在阳焱悄悄透露自己的腿有了好转,还在他们面前站了起来之后,两人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第288章 真假世子5
  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年时间,有了目标和动力之后,苏家三兄弟展现出了令父母妻子都惊讶的天赋。
  从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 到能自己看书写字,短短时间几个一直都在做苦工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有了些读书人的模样。
  对比起来苏五弟的成长反倒是没那么打眼了,毕竟他读书已经有五年时间,之前也常常被夫子赞一声聪慧,表面看起来变化不大。
  其实只有阳焱才知道, 兄弟几人当中他才是资质最好的那个, 之前虽说没有名师教导眼界有所限制, 但他的底子打得很好。
  这一年时间跟着他学习涨了见识,整个人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以他现在的水平秀才功名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就算是举人也有七八分把握。
  不过阳焱没有急着让他下场,见他书本上的知识掌握得差不多了,就将人打发出去游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东西还是要亲自去体验过才能有更深的领悟。
  况且如今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还没有揪出来, 阳焱在书桌上铺开白纸,微笑着提起了笔,是时候清除某些不稳定的因素了。
  ***
  相比起苏家人的平安喜乐、兄弟齐心, 晋寿侯府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应该说自从真世子换回来之后, 府里就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以前左阳焱年幼时就展现出不凡的天资,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出口成章、进退有度,不需要家族的恩荫自己就考上了秀才、举人, 活脱脱是别人家的孩子。
  权贵圈几乎每一个同他年龄相近的人都被家里长辈拿他来比较训斥过,可谓是拉足了仇恨,等得知他并非侯府真世子,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嘲讽兼落井下石。
  之所以没有当面踩他几脚,并不是这些人不愿意,而是原主足够警醒,知道自己身份有变容易引来是非,借口读书整天窝在府里从未给过他们机会。
  原本他计划得很好,自己虽然不是侯爷侯夫人的亲子,但这十几年他们付出的心血却是实打实的,现在这个世道很多人家见到有前途的学子,哪怕毫无关系尚且会乐意结个善缘。
  他们阴差阳错地结下如此深厚的情义,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侯府就不会舍得放手,等到他取得功名,侯府必定会伸出援手,他可以借之爬上高位再加以回馈。
  本是双方互利互惠之事,原主与晋寿侯达成了默契,他在侯府呆得还算心安,唯一没有料到的却是左阳仪这个变数。
  这事也可以说他是受到了原主的连累,以前那些人有多羡慕晋寿侯生了个好儿子,等侯府换回了在农家长大的亲生子回来,他们就遭到了多少的嘲笑。
  左阳仪刚从仅能遮风挡雨的简陃土草屋子,来到处处精致的神仙般的园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富贵生活,就先被这些上等人的恶意糊了一脸。
  他们面上带着笑,看他的眼神却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平平淡淡带着一中特别韵味的语调,将他从头到尾嘲讽了个遍,而他却连听都听不懂。
  还是事后躲在背后从丫环仆人的嘴里弄明白了那些人的意思,他们嫌他言行粗鄙上不得台面,嘲笑他打小在土里刨食身上带着一股土腥味,鄙视他粗糙的脸和布满老茧伤痕的手。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被拿出来处处和抱错的左阳焱比较,虽然那人是假的他才是真世子,可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他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少年人的心思敏感受不得激,第一次在权贵圈公开亮相就跟人吵了起来,进而动起了手,回头被有心人稍加引导就把怨恨记在了原主头上。
  之后侯府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侯夫人心疼儿子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罪自然偏向了他这边,晋寿侯也被闹得头疼,原主就这么被送走了。
  等到他双腿残废失去了价值,侯府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接他回去的事,可府里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恢复平静。
  晋寿侯急于将亲生子培养成才,替他请了名师安排了繁重的学业,左阳仪骤然来到天差地别的环境,本就敏感自卑,又有人常在耳边挑拨,一根筋地认定了父亲也看不起他。
  少年人表示愤怒的手段稚嫩而可笑,要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不让他沾的事他偏要去尝试,再有个因为心疼多年受苦一味宠溺的娘,眼看行事越来越放浪不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