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孙天青解释了半天,说自己跟罗老压根儿没关系,又说了一下俩家人交往的来龙去脉,就准备上楼了。
结果刚要上楼,就听见楼下几个老太太围在一块儿,说:“看来这农村老太太是自己想给嫁罗衡的,人罗衡没看上她,咱们还可以给罗衡继续介绍对象的。”
“对对,我看她对罗衡好得很,但罗衡毕竟有知识层次,没看上她。”另有个老太太说。
“可不嘛,说话粗俗,声音大,刚来那几天,我看她手指甲里的泥垢都没洗干净,这几天才把手洗干净了,那样的女同志,罗衡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邓博士两口子大概也是想来认罗衡这门亲的,但他妈,不行!”
毛纪兰本身夜里带孩子就点熬的过了,今天早晨又给苏樱桃的大字报吓唬了一回,本身就给气的有点儿飘。
而原来呢,她指甲里有脏垢,没人说啥。毕竟农村妇女都和她一样,谁也不笑话谁。
到了首都之后,罗老手把手耐心的教,教她带孩子之前要先剪指甲,再多洗几遍手什么的,才渐渐把毛纪兰给倒饬干净了。
罗老有文化,有知识,毛纪兰是真心佩服人家,但真没有要嫁给人家的心思。
可这给首都的老太太们一说,她突然就发现,自己跟城里的老太太们一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再一想,儿子媳妇,就连小杰瑞的脸都给她丢光了,那心里怎么能舒服?
她脾气是冲,但毕竟一把年龄了,还是头一回因为指甲里有黑垢被人笑话,总不能出去骂人吧,提着肉上楼,走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居然晕楼梯上了。
苏樱桃才从供销总社回来,刚刚谈好用山货换丝线的事情,准备去火车站交接东西呢,带着珍妮和汤姆几个下了车,高高兴兴上了楼梯,就看见毛纪兰溜坐在楼梯上,头居然歪在地上。
毛纪兰人瘦,把杰瑞给珍妮,扶起来,她背了起来,当然得赶紧送医院里去。
下了楼梯她就四处喊人,想找辆车。
“哟,这不楼上的小毛嘛,这是咋啦?”刚才嚼舌根的老太太们全围了过来。
“不知道,晕在楼梯上,大妈们,有没有板车,自行车什么的给我找一个?”苏樱桃说。
恰好就在这时,突然就听一阵紧急集合号。
这会儿正是中午午休的点儿,机关的人基本上都在午休。
听到紧急集合号的声音在喇叭里响起,顶多不过三分钟,从各个家属楼上跑下来的全是部队军人,都朝着机关大楼的方向紧急跑了过去。
毛纪兰本身晕的不行,居然给这声音吓清醒了,从苏樱桃的肩膀上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她说。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因为不一会儿,机关家属院的大门,也被武装警卫们锁上了,谁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但是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回岗上班了。
苏樱桃看毛纪兰醒了,不关心外头出了什么事儿,得问问她这是怎么了。
“娘,您刚才怎么晕在楼梯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咱得想办法去医院。”扶着毛纪兰,她说。
毛纪兰嘛,老年人,最不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儿说自己没事,好着呢,还在找她刚才买回来的肉,看是丢哪儿去了。
就这会儿,院儿里的百货商店,理发馆也都在关门,还真是有病也没地儿看去。
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们,刚才还在嚼毛纪兰的舌根,这儿倒是热情的不行:“去小红楼那边吧,刘参谋的儿媳妇今天在家,她在医院工作,今天休息在家,你们给小毛看去。”
整个院子都封了,苏樱桃只得带着毛纪兰,去小红楼那边去刘参谋家,看能不能先帮毛纪兰开点药。
小红楼这边人本身就少,这会儿几乎所有的家属都聚在一块儿,聊,看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要不然,怎么会全机关所有人紧急集合了。
扶着毛纪兰走着,苏樱桃正准备打听一下,看刘参谋家是哪一家,因为看家里没人的褚司令家,后窗户在往外冒烟,还以为是他们家着火了呢。
于是先让毛纪兰在原地站着,自己想过去看看。
后院的门开着,厨房跟外面是相齐平的。
苏樱桃才探了脑袋过去,就见最近正在被全院子唾骂,人人都在喊着,让她主动出来受死的包菊,居然在里面悄悄的烧东西。
火在厨房里烧,她正在往包里塞东西,不说现金和金银首饰了,其中有一枚解放西南的烈士勋章,那一看就是属于孙宁的,她居然也塞到了自己的包里,这是准备带着跑掉?
给苏樱桃看见了,她当然跑不掉,更何况外面已经整体戒严,说不定连她上面的那帮人,目前都得给逮了呢。
但苏樱桃真是大开眼界,属于孙宁的,解放大西南后国家发的烈士勋章,包菊她有什么脸,就敢悄悄带走的?
第185章 大陀螺
事实上就算苏樱桃不喊不声张, 包菊也跑不掉。
因为整个院子目前已经整体封掉了,鸟都别想飞出去,更何交苏樱桃既然看见了, 不可能不声张。
“包菊包主任,您回家啦?”苏樱桃大声说。
包菊在首都机场有认识的人, 而且, 褚英原来给她办过法国护照,正好这两天,一是美越战争打的特别厉害, 越南方面损失特别惨重, 高层为了这件事忙忙碌碌, 再是据说林副统帅要逃往苏联,上层闹轰轰的,所以她想看,趁乱能不能逃到法国去。
当然,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要逃不出去的话, 她打处悄悄跑到贵州去,那边有她原来救过的老乡家,也可以躲一段时间。
躲到革命结束,她还可以再出来,怎么一声,就给苏樱桃喊出来了?
几乎一时间, 在外头打听消息的老头老太太们,就朝着褚司令家围过来了。
甚至大家都觉得,突然吹紧急集合号,说不定就是为了逮捕包菊, 这下可好,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朝着褚司令家围过来了。
还用说嘛,等大家看到包菊,她就得给撕成个稀巴烂。
苏樱桃打听到刘参谋家,则扶着毛纪兰继续往刘参谋家去了。
刘参谋的儿媳妇小吴人很不错,确实因为轮休,今天在家,她居然也认识毛纪兰,笑着说:“来,我给你号个脉,再听个诊,看看是哪儿有问题。”
毛纪兰还从来没晕过,这是头一回晕,把手伸了过去,让小吴替自己测血压。
“大妈,您跟咱们罗老是不是要结婚啦,恭喜你啊,咱们罗老现在可是机关的一把手了。”小吴笑着说。
就为这事儿,毛纪兰给气晕的,她立刻说:“胡说八道,我一好端端的老太太,给这院里的人编排成什么样了我。我跟罗衡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再这么说,就等着我骂街吧。”
“不是就不是,您看看,一提这事儿您这心脏跳的,我给您开两片降压吧,对了小苏同志,既然您家老太太是大家在传闲话,您跟罗老说说呗,他一大把年龄了,也得有个人照顾,我小姨就在咱们机关上班,也是丧偶,跟他特合适。”小吴笑着说。
苏樱桃接过降压药,说:“我问问吧,但这个得看老人自己的意思,是吧?”
“罗司令可不老,人家今年才56,还能在岗工作至少十年呢。”小吴又说。
曾经的孤寡老人,突然之间就变成黄金单身汉了,可以想象到,再过几天,罗老家的门槛只怕要给说媒的人踏断。
苏樱桃全家现在也该回秦州了,毕竟上海和首都有两家唯一的涉外商店都在等她的丝巾。
她得立刻回去生产丝巾。
但当务之急,还要处理两件事情。
一是孙天青说珍妮的亲奶奶在秦州,这个必须查查,找到她的亲人。
另一个则是,罗老就在这两天当选一把手了。
且不说单位要给发这些年他被扣的工资,而且职位升上去,立马就不一样了,今天晚上,警卫员都配上了,据说单位正在跟小红楼那边联络住处,应该不久就能住过去。
且不说罗衡家马上要被媒婆踏断门槛的事,汤姆的去留,她得跟罗老商量一下。
因为在她梦里,汤姆是在秦州混出头之后,又给爷爷带回首都的。在她梦里,汤姆还有个奶奶,在军委大院都受了很多欺负,现在只有罗老这个每天忙于工作的爷爷,她怕汤姆留在这儿,还要受欺负。
更何况,万一罗老顶不住媒婆的压力,给汤姆找个后奶奶呢。
所以苏樱桃说:“罗老,您得跟孩子直说,要不然我估计您很难留下他,而且长城身上有很多问题,您也得警惕,比如他比较好虚荣,有时候要夸,有时候也得打击,他还有很多小毛病,要在这儿读书,又得重新融入一次这儿的学习环境……而且,您要再婚也没关系,我们夫妻都支持你,但是,您再婚前,得征求一下汤姆的意见。”
不论七老还是八十,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就苏樱桃所知道的,男人丧偶后再婚的机率,比女人高了太多太多。
当然,罗老对此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他说:“放心吧,到时候你们只管走,长城我来留,他在你们家添的麻烦够多了,以后我们祖孙俩,就一起相依为命了。”
罗老要留亲孙子,苏樱桃就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点头。
但愿罗老能抵挡得住全院的说媒行动,不给汤姆找后奶奶吧。
而关于珍妮的奶奶,打听得人多,情况愈发明朗了。
毕竟邓昆仑认识珍妮的爸爸,知道她父亲张国涛一些具体的情况,再一打问,还真能对上,居然,珍妮的爷爷在解放前是秦州本地一个大画家,叫张保和,而她奶奶目前确实在世。
张保和家就张国涛一个儿子,珍妮现在是家里的独苗苗,唯一的孙女儿。
这点也很不错。
当时罗老就照着地址,给张保和家拍了份电报,说了一下,他家张国涛在国外还遗留着一个女儿的事。
这天,机关家属院关了一天一夜,只准人进,不准人出,直到第二天才把门打开。
毕竟这种地方,很多事情是瞒不住人,而且还是全首都,最先得到消息的地方。
从院子一解禁,苏樱桃就听隐隐有人在传,说林副统帅逃跑未遂,飞机炸了,第一夫人也紧急出了首都,去武汉了,据说是躲风头去了。
这种事情在大家说来,很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梦里的苏樱桃经历过的,比这更曲折离奇呢。
总之就是,似乎那四个人的小帮派,提前解散了。
邓昆仑昨天夜里就没回来,今天苏樱桃一问罗老,才知道,似乎是因为美越关系的原因,紧急出国了,至于去了哪儿,这个罗老就不能说了。
所以来的时候是全家一起来的,但要走的时候,邓昆仑提前走了,汤姆得留下,苏樱桃和毛纪兰,要带着珍妮和杰瑞一起回去。
罗老为了留下汤姆,特意只给苏樱桃一家订了飞机票,让他们一家子提前走,至于汤姆,用他拍着胸口的话说,他保证自己能留下来。
抱着杰瑞,带着毛纪兰和珍妮,苏樱桃是等罗老把汤姆带下楼,走远之后,才悄悄下的楼。
其实苏樱桃的心里很反对罗老的这种行为,任何事情,你得给孩子一个接受的过程,就这么猛乍乍的把汤姆留下,她估计汤姆当时就得给急疯掉。
“没事没事,咱们罗司令除了工作,心里只有长城那孩子,他会好好安慰孩子的。”送行的司机看苏樱桃和珍妮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车窗外,像是在找孩子,于是说。
要代替罗老送苏樱桃去机场的是刘参谋长,也正是他儿媳妇的小姨,想在大家的撮合下,想跟罗老进行一段黄昏婚姻。
他笑着说:“你们就放心走吧,小孩子比大人健忘,一开心他就把什么都忘掉了。我家几个孙子跟他年龄差不多,以后,我会让我家的孙子们跟他一起玩的。”
刘参谋说完,司机又接了一句:“首都不论教育还是生活方面,都比秦州好得多,罗长城过几天就会忘掉秦州的,毕竟在这儿,他可是司令员家的孩子。”
爷爷身在高位,汤姆的地位水涨船高,在这些人想来,孩子怎么可能还会想秦州?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苏樱桃也只好答应了,但是,没说再见就走,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同志你好,这车里坐的是苏樱桃吗?”车刚出了大院的门,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人突然迎面冲出来,把车给逼停了。
毛纪兰在这大院里给这儿的女同志嚼了一回舌根,而且人罗老有知识有文化,人也长的好,跟她简直天差地别,一个谣言给传的,让老太太一分钟都不想呆,想赶紧就走的,看人拦了路,气的差点跳起来,就问:“谁啊,拦路干嘛?”
“孙记者你好,什么事儿?”司机一看逼停车的是孙静静,于是问说。
孙静下了自行车,走到车后窗处,等苏樱桃摇下了车窗,才笑着说:“小苏同志,你这是要回秦州吧?”
……
“是这样的,我过阵子要去秦州,下秦钢做些采访,是关于秦钢和秦工要不要合并方面的,到时候我会抽点时间去秦工看你,你可一定要听妇联主席的话,好好为咱们秦州的妇女儿童做贡献,可不要辜负邓妈妈对你的一片期望呀。”攀着车窗,孙静静又说。